(5)
红纱帐轻薄。美人如花隔云端。
经过重重遴选,最后被仙门小公主挑出来的五名仙门才俊,终于奔赴微茫山相看。平生中,天之骄子们第一次尝到了坐如针毡的滋味。
不是因为那抹一帘之隔,神秘莫测、影影绰绰的窈窕身影,而是坐于上首处,将山海剑明晃晃地置于桌上,慢条斯理地斟茶的白衣圣人。
他们不是傻子,整个会客厅里落针可闻,气氛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圣人哪怕半句话也不说,甚至没有半句挑拣言语,每一次抬眼,投来的目光却带着明晃晃的杀意。
仙门骄子们倒吸一口冷气:这样权势滔天、超凡入圣的泰山大人,谁顶得住,谁消受得起?
帐中的神秘美人却好似半点也没察觉,一袭盛装跪坐在朦胧帘幕后,撩了撩鬓发,声音轻柔温软:“诸位仙友见谅,虽然是托师尊替我择一夫婿,但我的身子骨太弱,近日又在病中,实在无颜见人,只能如此隔帘叙话……”
“我已见过了哥哥们的画像,都是仙门天骄俊才,今日初初相见,我也难免心中羞涩,不敢见诸位哥哥真颜。”
帘幕之后的美人长发如丝缎,颈项如天鹅,仪态端庄,语气却又一转,轻灵起来,笑道,“平日我久病不起,闺中也少有朋友,今日终于可以结识些好友啦,哥哥们不必拘束。”
嘶,小公主的脾气哪里大了?这简直是温柔可爱的好妹妹!这一声声的哥哥,叫的酥到骨子里去了。
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清脸,但瞧这端坐的身段,这气质,一看就是弱质芊芊的小美人。
当然,身边没有同样虎视眈眈的情敌,圣人不在边上啪的一声捏碎那个茶杯,这气氛还会更好些。
谢衍执意要陪着相看,还没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经捏碎了第三个杯子了。
“妹妹平时喜欢做什么?我喜欢去洞天里寻宝,对了,这是我上回寻来的雪容枝……”
“在下来自诗书世家柳家,不才也是上回仙门大比的探花,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在下都可以与卿共赏。”
“嘿嘿,小公主好温柔啊,我、我一定对你好。”
“那回我途径中洲与南疆边界,遭遇了妖人,我当即握紧了剑,沉着冷静临危不乱,与妖人展开周旋——”
谢衍冷冷地看着围着他家掌上明珠欢迎的五只苍蝇,只觉他们烦人聒噪得很,吹嘘的东西简直浅薄的不值一提。
还有,长相不行,风度没有,沉不住气,急色好吹嘘,这点出身成就,就开始抖,见到美人就献殷勤,简直一无是处。
这哪里配他家别崖,这般甜甜地喊“哥哥”?
“噗,大家都好风趣幽默呀。”他家的宝贝明珠听了他们讲述的探险见闻,吹嘘的斗法经历,高兴地拍了拍手,又让谢衍嗓子眼堵得厉害,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都是我没听过的趣事,外面的世界真大,我想出去走走。”他又怅然若失地坐回去,“成天待在儒宗,确实有些闷了。”
谢衍的手背上又浮现起青筋,忍不住握紧了山海剑柄,用尽最大的克制,才没有拔剑把他们都赶下山。
“若是……”小明珠似乎有些害羞,垂下臻首,软软地道,“若是病情能够好一些,我还是希望未来夫婿,能带我出去玩呀。”
啪的一声。
殷别崖弯起唇,微微侧头,又听见谢衍捏碎了茶盏。
“时辰到了,送客。”圣人第一次开口,便是声音黯哑,好似酝酿着暴风骤雨。“赐下灵石,请各位下山。”
“师尊,别这样着急。”
“下山。”谢衍的语气不容置疑。
“……听师尊的。”殷别崖站起身,走到帘幕面前,甚至还踉跄一步,颇为怅然若失地道,“请各位哥哥来的是我,虽然师尊不同意,但出于礼貌,还得与诸位当面告别才是……”
说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伸出帘幕的,苍白纤瘦的手上,如玉般温润洁白。
在轻烟与朦胧中,烛光灯影。他撩起轻纱珠帘,墨发绯瞳,容色极盛,那霞姿月韵的美丽,极有冲击性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倾城之姿容啊!”
下一刻,圣人的山海剑已经横在了他们面前,众人再看去,只见往日漠然的圣人,此时漆黑的眼中好似跳跃着昂然的怒火,可怖的好像要大开杀戒。
“听不见吗?都给吾滚出去——”
小公主虽然又温柔又貌美,但是泰山大人真的好可怕啊——!
人赶走了,谢衍却还是怒气未歇,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暴雪般的气息。
“露什么面?原先冲着权势来的就够多了。”谢衍心里波澜起伏,几乎想杀人,“给他们出去一传,说你有这般昳丽模样,微茫山的山门都得被踏破。”
待谢衍走到那无辜茫然的小徒弟身侧,见他端丽容色,纯真模样,本能地在他接近时张开双臂,顺势勾上了他的脖颈。
“师尊怎么生气了?”
谢衍再多的气,也没法和他计较,只得自己内伤。
病弱的小明珠被谢衍横抱起,走出几步,转瞬就回到了他的深庭院,闺房里。
脚不沾地,这是近乎病态的宠爱。在旁人看来,这种相处绝非正常的师与弟子,但他们这些年来畸形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在谢衍把他平放回床榻上时,殷别崖却在他耳畔吹了口气,快活地在他的底线上反复蹦迪,呢喃笑道。
“师尊,不是您要我寻一位夫婿的吗?怎么现在,您半点也笑不出来啊?”
谢衍:“……”
他当然笑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是笑的我在发抖哈哈哈哈,这个脑洞是什么解压神器,太好玩了。
师尊快气死了,还得把崽崽轻拿轻放怕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