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依的确是个温柔知性的姑娘，在提起自己的病症时，也十分坦然。

她声音柔柔的，仿佛一直含着笑意：“我天生心脉不全，没办法修炼武道，不过是运气好遇到了三城主，凭着他吊着气罢了。”

“叶姐姐别胡说，什么吊不吊的，我爹爹一定能治好你！”千落反驳的声音在一旁立时响起。

戚如霜收回搭在叶若依手腕上的手，微微蹙着眉，似乎是在思量什么，隔着一层布，没有人能看得透她的情绪。

“……论医术我自然不如神医弟子，不过我也能看的出来三城主已然尽力而为了，姑娘的脉象虚弱之中仍有生气，只需要静心养气聆听医嘱便，暂时还不必太过担忧。”

“叶姐姐你看我就说吧，有我爹在总有一天会给你治好！”千落起身给二人填了茶，又说了句：“当然，如霜你也是，到时候我带你们俩把雪月城玩个遍！”

闻言叶若依打趣道：“那我和戚姑娘可就跟在雪月城大小姐的后面耍威风啦。”

正说着，雪月城的弟子过来禀告，看样子是又有事要千落去办，她叹了口气：“大师兄不在，什么事都要找我，麻烦死了。”

说罢转头看看戚如霜有些犹豫，叶若依明了，她笑道：“去吧去吧，正好我和戚姑娘投缘，拉着她在这里做个伴，之后我会送她回去。”

“好，那我就先走啦。”

凉亭里少了一个人，倒瞬间显得安静不少。

二人一时间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品着茶。

叶若依看着面前的蒙眼的紫衣女子有些出神，她生的不算特别惊艳但也很惹眼，皮肤没什么血色，比之自己还略显苍白，头上除了一根木簪便没有其他装饰，却不会让人觉得单薄病弱，因蒙着眼倒显得几分神秘叫人忍不住探寻。

“叶姑娘似乎有些事要问我？”

终于，还是蒙着眼的少女先打破了沉默。

叶若依回过神，有些涩然自己竟如此无礼地盯着人家发愣，但到底还是将军之女，很快就定下心神，她斟酌着开口：“我听闻姑娘出身于幽冥谷。”

戚如霜面色上划过一丝了然，坦然承认：“是。”

蓝奶奶从未和她嘱咐过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提了不要用蛊术和苍瞳捉弄人，出门在外该自保的时候就使出真本事而已。

“若你要问蛊术能否治疗你的心脉不全，恐怕要让叶姑娘失望了，蛊与药相同都到不了起死回生的地步，也从未听过世间有这种药或蛊。除非是仙人才能做到吧。”戚如霜抿了一口茶。

“天生心脉的问题……我也从来没接触过这类病人，不过话也不能说死，若是各种尝试或许有办法。但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这种方式太冒险，总之没有比现在三城主温养的方式更合适现在的你了。”

这一番劝解下来，是彻底打散了叶若依的想法，侧头看着一片叶子无风却从枝头落下，似乎是无可奈何地舒了口气，再开口仍是温婉如水，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即如此，那便是若依的命了。”

戚如霜伸手抚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没有什么天命如此，都是自己的选择和希望罢了，既然你选择了又为何总是将它放在心头不痛快呢？”

叶若依微微一愣，转而笑出了声，声音比起之前听起来更为真切：“多谢戚姑娘的开解，若依明白了。”

*

两个月后。

“气死我了！”

戚如霜眼睛上的布条已经拆掉了，因为恢复的很好，她的眼睛已经能清楚地看到五米之内的东西了，如果再调养一段时间，还有可能会恢复的更好。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眼睛的颜色，司空长风对此的解释是目盲的时间太长，再加上她自己修炼特殊功法的缘故才导致颜色变不回去，但戚如霜不在乎，对她来说，能渐渐恢复视力已经比什么都好了。

看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茶压火的人，她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什么事能把你气成这样？”

千落豪迈地一抹嘴巴，把杯子咚的一下放在桌上，一脸委屈地看向少女异于常人的眼眸，控诉道：“是萧瑟那家伙，他为了雷无桀那小子把我拦在登天阁外面，让人就这么上去了。”

“萧瑟？”戚如霜费力地想了想，半晌才将这个名字和记忆力的某个人对上号，她恍然大悟：“啊，他们怎么才到？我记得最慢一个月就能到了吧。”

“谁知道他们怎么走的，我还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谁知那臭小子只黑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千落抱怨着，然后又给自己填了一杯茶，这回速度总算是慢下来了。

“……”

戚如霜似乎懂了，她回想起之前跟着他们几个人到处乱走到处迷路，不禁心有戚戚焉，心里庆幸着：幸亏当初晕倒被三城主带回来了，不然光靠这几个路痴，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所以雷无桀闯过了吗？”戚如霜随口一问。

“没有，就差最后一个了，大师兄说他明天再来。”千落嘿嘿一笑：“要我说，大师兄肯定很满意雷无桀，不然按他俩的差距，雷无桀早就被打下去了。”

差点就没把‘放水’二字说出来了。

戚如霜点点头，全然把这消息就当一个消遣，不多问也不好奇。她可不认为到了雪月城之后他们还能有什么交集。

可自那之后每每千落过来时都要向她吐一遍关于萧瑟他们的苦水。

一会说登天阁被二城主劈成了三瓣让他爹心疼的不得了；一会又夸赞雷云鹤恢复境界后那震天的气魄；再后来就是雷无桀被二城主收为弟子，萧瑟竟然不给她爹面子，当众拒绝当做枪仙的弟子，转头又舔着脸掌管雪月城的财务云云。

“那家伙太坏了！”这是最后的总结。

被迫听了不少八卦的戚如霜：“……”

也幸亏作为雪月城的大小姐兼师姐，千落在她这里跑的并不勤，不然她的脑子里天天就是萧瑟这雷无桀那的，耳朵都要成茧子了。

同时也加深了戚如霜不想与他们多做来往的打算。她认为几个月前自己遇到的那些事情，都是因为被萧瑟他们牵扯至江湖漩涡的缘故。

虽然很刺激，但她可不想再陷入麻烦了，几几个人中，尤其是萧瑟，总觉得这人看不透，也最麻烦。

之后的时间，她不怎么出门，千落也因事没再来过，少女也乐得清静，将思绪都放在托人买来的话本子里。

直到叶若依带来了百花会的请帖。

“千落拜托我转交于你，这疯丫头觉得没意思，一听到百花会就跑的无影无踪，生怕被三城主抓住。”叶若依笑着将请帖递给她：“其实不用递帖子你也可以去，只是这样更正式些罢了。”

戚如霜看着这张烫金的帖子摇了摇脑袋，慢吞吞地说：“我不想去。”

“戚姑娘曾经还劝我放平心态多散散心，怎么你自己却总窝在一处。”叶若依嘴角的弧度不变，就这么笑眯眯地将帖子放在戚如霜面前的桌子上。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她对戚如霜的态度亲近不少。也因为同理心作祟，始终忘不掉曾经偶然见过的少女握着盲杖一点点向前摸索的样子，于是地慢慢将她与千落一起当做妹妹看待。

“……”戚如霜被噎了一下，心知再拒绝下去就不礼貌了，她只得将那帖子收好，看了看时间，惊讶道：“今晚？”

这么快，那她拖延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叶若依眼睛一眯就看出了她想的什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语气柔和：“对，今晚。”

戚如霜：……糟糕透了。

叶若依：逮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