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霜虚无的目光从正在专心练武的雷无桀身上扫过，又瞥了眼不远处正沉浸于功法的萧瑟。

“在下惭愧，罗刹堂三十二秘术竟无一法适合姑娘。”

戚如霜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法师惭愧什么，罗刹堂的秘术本就不是适合所有人的，更何况幽冥谷的功法容不得其它流派，有缘无分罢了。”

无心又道：“无心还要谢姑娘，之前若不是姑娘手下留情，恐怕小僧必定会受内伤。”

“我没有与你为敌的必要，真要打起来，我打不过你。”戚如霜淡淡说道：“你还有你要做的事情不是吗？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将秘术传给外人，总归不是真的突发奇想的好心吧。”

无心喟叹一声：“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不过姑娘放心，我是不会害他们的。”

戚如霜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随意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

皓月当空，雪月城的苍山之顶的亭子上持剑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白衣人，说话声音古怪低哑，正是雪月城的三城主，有雪月剑仙之称的李寒衣。

而亭中则坐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则是雪月城的城主百里东君，此刻正一手把着酒葫芦一手捏着棋子破解棋盘上的残局。

“唐莲信上说，无心带走的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是雷门弟子，这一趟本应该来雪月城拜师的。”

一向清冷到没有什么情绪的李寒衣眸光微微闪烁：“雷门弟子……”

百里东君挠了挠下巴，补充道：“好像还是雷轰的弟子。”

“另一个则更有意思，是一个客栈的老板，因为那雷门弟子欠了他一笔钱所以一路跟着，唐莲说这个人心机颇深，对江湖隐秘极是了解，他自称叫……萧瑟。”

“最后一个则是一个眼睛患有盲症的小姑娘，据说是要到雪月城求医的，不过她的来历也很有意思。”棋子落下，百里东君皱了皱眉想撤去这枚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他重新拾起另外一颗棋子，这才说道：“她是幽冥谷的人。”

面具下的眉头跳了跳，李寒衣问：“幽冥谷？据我所知，幽冥谷已经避世许久了。”

百里东君呷了一酒：“诶，避世许久又不代表他们都死光了，出来溜溜也很正常的嘛！”

“传闻江湖中有一部分人见识过了当年在大战中脱颖而出的幽冥谷诡谲的蛊术，纵使他们再忌惮也找不到如今幽冥谷的位置……”

孤傲的雪月剑仙冷哼一声：“不过一个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左不过还是一个孩子。”

百里东君无奈的摇摇头：“幽冥谷的蛊术我倒是没见过，不过唐莲在信中说见过那姑娘的功法奇特，竟然与我的七盏星夜酒有些相似，我倒是想要见识一番。”

*

三日后，无心带着三人又回到了大梵音寺门前。

望着大梵音寺的牌匾，萧瑟面上难得的带着几分严肃：“无心，我最后一次提醒你，这次法事势必会惊动整个于师，到时候会有很多高手赶来，你有信心吗？”

无心眼睛微眯：“那又如何？老和尚已经不在了，谁又能管得了我？”

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踏入这里，就不会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三百个和尚一起念往生咒的场面无疑是十分壮观的，戚如霜拄着拐杖跟随在无心的身后，竟说不清此刻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能被这个不羁顽皮的小和尚如此用心尊重，加上寺中诵经的和尚们听说这场法事是为了忘忧禅师而作，都是自愿请柬。那么想必这个忘忧禅师真的十分令人倾佩了。

来到供奉的大殿，戚如霜三人自觉的没有跟过去。

雷无桀突然问道：“萧瑟，无心手里捧着的是什么呀？”

萧瑟看了一眼，“那应该是舍利。”

“舍利？”

“有些高僧在坐化之后，身体里留有珍珠般不融不灭的物体，俗称舍利，是佛门圣物。”

戚如霜也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不禁转头向里面‘望’去，却什么也看不清。

无心将舍利放在佛像前，声音低低传来：“老和尚死后身体瞬间尘灭，但在那灰烬之中还留下了一颗舍利，我便想带着这一颗舍利回到于师。老和尚生前回不来，死后，我带他回来。”

萧瑟叹了一声，带着雷无桀二人从殿门口离开，来到不远处的回廊之上。

几人默默不语，直到雷无桀敏感的发现身边的白衣姑娘情绪有些低落，不禁问道：“戚姑娘，你怎么了？”

萧瑟也把目光从树叶之上挪了过来看向她。

戚如霜头靠在柱子上，听到雷无桀的问话勉强的笑了笑，语气十分低落：“我只是在想，如果哪天我的奶奶离去了，我是否能带着她的尸骨回到故乡，可是……我不希望她死去，也不知道她的故乡在何处。”

“……”雷无桀挠了挠头，他对于如何安慰姑娘这件事上没有经验，于是把求救似的目光投向另一边的萧瑟。

毕竟他长得就是一幅女人缘很好的样子。

萧瑟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神色恹恹的戚如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有什么好纠结的，你治好眼疾后回去便是，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不过改天换命不可取。”

最后一句话，是他想起了幽冥谷在研究长生之术的事情，想来还是很不靠谱，便随口提醒了一句，免得这丫头剑走偏锋。

戚如霜抬眼‘看’向萧瑟的方向，入目仍是一团模糊的竹青色，“如霜知道了。”

萧瑟回望着少女混沌的眸子，看不出来她听没听懂自己的劝诫。罢了，想必雪月城之后便没什么交集了，她如何，也与自己无关。

这时候雷无桀突然惊叫出生：“哎你们看，那是什么！”

“哇……好漂亮！”

萧瑟抬眼望去，只见缕缕金光从大殿之上散出，最终汇在一处向着天际而去。

戚如霜眼底映着天际的金光，可不知怎的，她的眼睛猝然睁大。

眼前的一团被水晕染似的模糊景色仿佛被什么给擦拭掉了，她现在能清楚的看到那些还在溢散的金光，也能看到清澈的天空，青翠的树木，以及回廊下站在一起的两个少年郎。

雷无桀一头烈焰似的红发晃得她的眼睛莫名干燥，忍不住眨了眨眼看向萧瑟，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懒散着抱着双臂的侧颜，公子锦衣着，陌上人无双。

这人的眼睫真长。尽管戚如霜曾与萧瑟近距离接触过，却仍是隔了段距离看不真切，但现在却奇妙的能隔着一段距离看清楚萧瑟的眼睫，这真是……匪夷所思。

萧瑟对于人的注视很敏感，他下意识的看向视线的源头，却见到刚才还神色淡淡的小姑娘此刻正瞪着一双蒙着雾的青白色眼眸看着他。

“怎么了？”

戚如霜眨了眨眼睛，视线所过之处仍然是已经习惯了的模糊不清，好像刚才她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她眨了眨眼睛缓解眼中的干涩，整理好思绪后冲萧瑟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也是好奇那金光是什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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