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末实在受不了秋子昂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欲言又止了。
这家伙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开始以为他成熟了,原来只是表象。
“你要不,说说吧,我怕你憋坏了。”陈微末好心跟他讲。
秋子昂看了眼孟乐知,见孟乐知没反对,终于!
“你知道联邦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又怎么了?”
好家伙,活爹和姑奶奶,一个沉稳得像八百斤的孩子,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
“希泊被指控,让你进行人体改造试验。”
“…谁?让谁?做什么?”
陈微末以为自己听错了。
“希泊,把你进行了人体改造,在克里斯塔尔,人证物证俱全。这次直接把你们告上了联邦法庭,需要公开议事的。”秋子昂一句一顿,非常郑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有人找死。”
“…话糙理不糙。”
孟乐知轻笑,他吃饭时也一直在回光脑上的消息。
“是谁指控?”陈微末问。
“一个不出名的生物公司。我查了,背后老板是境外的,跟顾青烈怎么也牵扯不上关系。”
希泊在做的事,秋子昂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自然也就知道他的潜在对手到底有谁。
“那个人有一个情人,情人替他打理生意打理得很漂亮,而这个小情人的表面叔叔是联邦一个叫秋普的工人,秋普在休斯城外负责建工,但其实管着很多邦外人的生计和活路,因此他和邦外人身体检查的生物公司有着一些隐秘的联系。而公司和顾青烈是什么关系,你知道的吧?”
陈微末:…
秋子昂:…
“你不干人口普查真是可惜了。”秋子昂感慨,“但是你这会不会有点牵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说明他真的沉不住气了。”
秋子昂听到“卑劣”这个词,抑制不住地看向陈微末,但又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
“那个…你看到…”
“微末,这次可能,需要公开你改造的信息了。”孟乐知打断了秋子昂的试探问话。
“…当然。”陈微末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对方截取了真相公之于众,那她就要把所有事实都说出来。
“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待在这里,和我回驻地吗?”
“…我想先回那边。”
“…也好,但是你自己出去要注意安全。不知道会不会有狗急了跳墙。”
“我说…”
“我这里的证据链还算完整,你别担心。”孟乐知又一次打断。
他俩的不对劲,陈微末不是刚看出来。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她直接问秋子昂。
有,太有了,但是孟乐知不让。他用眼神说明了一切。
“你说,一会我就走了。”
见孟乐知不再阻拦,秋子昂才开口:“你就没自己上星网看看?”
“…还没。”
陈微末迟迟地打开,自己在克里斯塔尔的改造过程的图片被传得满天飞。
但奇怪的是,大部分角度都很奇怪。
评论也污糟得没法看。
“这是从奎里昂那流出来的?”陈微末回忆了一下,好像也只有他了。
“是他。”孟乐知眼神几乎能凝结成冰了。
“那得有东西证明我从前也经受过改造。”陈微末大致浏览了一遍,关上了光脑。
“你…”秋子昂抿了下嘴,“挺好的,没事。”
“啊…”陈微末看他满脸纠结的样子,这才猜出一点他真实想说却又不敢直接说出的话,“你是说这些裸/、图?你见过哪个小白鼠还穿衣服的?”
“…话是这么说,但你又不是真的小白鼠…”
“这好像也不是会影响指控的因素吧?”陈微末反问。
“…心态挺好,不错。”
孟乐知本来想瞒着陈微末,哪怕是晚几天,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件能让人轻易忽视和快乐的事。
但看到陈微末的反应,他放心多了。
“本来就不应该关注这一点。”他对秋子昂说道。
“…也是,不关注不可以强调,对方的龌龊心理也就没用了。”
对方想让陈微末身败名裂、让接纳这样一个人的希泊难堪,不论这场公开议事结果怎样,这层阴影大概会一直存在下去。
但大概他们也想不到,当事人完全不接这茬。
等要离开时,陈微末避开秋子昂,把那三支芬芳木的解毒剂交给了孟乐知。
她捏着药剂,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我查验过成分,应该没问题。”
孟乐知当初并不了解陈微末答应了那位女王什么要求,现在这个时节忽然松口给药,他难免会多想。
是风潭吗?
但他不可能开口问。
“你在那边…确定没问题?”
“我能有什么问题?”
孟乐知本来想说,会不会有被威胁,但转念一想,她在哪都可能会被威胁。
他虽然不想陈微末自己把所有事都扛了,但既然对方没说,他又何必捅破这层窗户纸,徒增对方的尴尬或者痛苦?
他只是简单嘱咐陈微末提前回来,便把她送走了。
而陈微末带着风潭的遗骨,竟然不知道该去哪。
秋子昂问她后续处理,虽然只是礼貌的常规流程提醒,但她确实不知道。
她那里,好像也没个习俗。
如果有谁死了,就送到太空中,俗称扔了。
按照联邦的习惯,有火葬、土葬,各式各样的葬法,可陈微末听着,好像和他们的改造环节,有点像。
也要火烧、窒息、不见天日,虽然他已经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想,风潭应该是不愿意的。又或许只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在蒂尔特斯的宝石谷转了一大圈,在一处不是常走的树林里,找到了一棵被雷劈了的焦树。
“要不就这吧,人少。”
她自言自语,又好像和人在说话。
“人死了就听不到说话了,我以前也不会做对着死人说话的傻事,现在发现…说说也挺好。”
陈微末把他一点一点放到空心的焦树里:“简陋了一点,但是还能在地面上喘气,我觉得比在地里强。我也顾不上你喜不喜欢了,就这样吧。”
她又盘坐在原地,随手薅了几朵花,插到树干的缝隙里:“下辈子…有时候会听到有人说这种东西…如果有下辈子,别那么倒霉,再被人捡走去做改造实验。但是这辈子…”
她想了半天:“这辈子各算各的。你死了,我是很难过。但是你们杀了我所有的战友和同伴,我没办法不介意。”
“所以…对不起啊,我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
她和风潭的半副遗骨安静地对视很久,轻声道:“我又要去应付讨厌的事了。没完没了。有时候我都在想,我为什么要按照他们的规则来,都杀了不就好了?”
直到暮色渐渐笼罩,陈微末才离开这片寂静的森林。
这次伊尔出来迎接她了。
“你这一难过,蒂尔特斯的人都没人敢来烦你了。”
“…是有事?”
“不知道,可能吧。”
陈微末站在门前,并没推门进去,只看着门把手发愣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又转身离开。
伊尔也立刻跟上。
“做什么去?我陪你啊!”
“银豹呢?”
虽然银豹在这里是半散养状态,但陈微末也确实很久没管过它了。
“不知道又哪疯去了吧。你找它?”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没事,就去和它玩。”
“它自己打个滚就能高兴半天,哪用得着我啊。”
“我也用不着你。”
伊尔一点不生气:“话别说太早,我机智又勇敢的,在哪都能发光发热。”
“…随你便。”
陈微末还没进城,就遇到了娜塔莉娅的亲兵。
“公爵大人!”他们一见到陈微末,如释重负,好像见到了亲人。
“怎么了?”陈微末看他们的反应,好像还是急事。
“上次在吃人的那东西附近,我们又发现了新的!”
“有伤亡吗?”
“这次没有,但是它突然冒出来,我们又不敢贸然攻击…”
而且陛下说,最近别去麻烦公爵…
“我去看看。”陈微末立刻自发领下任务。
在蔚零星的时候,她看那个三号星兽的外表皮,总让她想起来蒂尔特斯的那个怪东西。
没想到竟然还有。
如果越来越多,那可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道王国研究院有没有得出什么初步结论。
这次的怪东西在一个山洞里,门口站着很多人,零零星星有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进出。
“公爵!”他们见到陈微末立刻问好。
“跟上次的一样吗?”
“…还是有不同的,这次更…鲜?”
如果搁在别人身上得到这个描述,恐怕早就发火了,可他们在陈微末跟前还是保留了一点面对未知不加掩饰的本能的恐惧和愚蠢。
陈微末并不敷衍地应了下来,她要换防护服,伊尔竟然破天荒地也要跟去。
“…你要不算了,我怕出什么事你来不及跑。”
伊尔强势为自己辩解:“瞧不起谁呢!我的机敏之处别人都复刻不了!”
如果是说他的那份能力,那的确,如果是说别的…
陈微末看他兴致昂扬,也不再阻拦。
帮她去识别一下是不是智慧生物也是好事。
但他们两人一进到最里面,陈微末连那东西都没看清,有一束耀眼的白蓝光猛然发射而出,而岔道的角度让本是她打头阵的两人阵型倒了个个,光束直接打在了伊尔身上。
陈微末的反应也只是在伊尔被射中的一瞬间即刻将他带倒在地进行闪避。
“伊、伊尔…”
一瞬间的大脑充血让陈微末仿佛停滞了任何身体运转。
而伊尔,整个人都微微发着淡蓝色的微光,被击中的位置全部消失,剩下的部位,全是像脉络一样的光线条。
“…伊尔?”陈微末看着眼睛已经没有神韵的人,努力控制住了自己发颤的声线。
“伊尔?!”
“好家伙是个骗子啊!我一路进来都感受不到活物的能量,进来直接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