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说的绑了，有什么区别？”左云一脸麻木。
“我说是成为同伙，你说的是杀人灭口。”
左云很喜欢这个词，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那你打算怎么打动他？”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有想法没有计划呗。”
“…干活！”
左云继续摇头晃脑地捡垃圾，连入她神经的显示器分析起物质成分和组成，大大加快了她分拣工作的进程。
除了残余建筑废块，大部分都是武器的碎片，见得多了，左云几乎能还原出这里曾经有什么装备。
“好像是个军事驻地啊，跟生物不沾边。而且规模还不小。”
奈特对能源类的物质比较敏感，自从陈微末发现这一点，有事没事就过来给它喂个食。
而食物来源，迪福雷斯特和自由科技被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很多贡献。
奈特的吞食又向来都是不管不顾的，很多小行星在它的衬托下就像是糖豆零食，它一经过，寸草不生。
像今天还能留下点什么已经很不容易了。
“娜塔莉亚说，她并不知道这里有自由科技的驻地。”
陈微末早就把坐标发给了娜塔莉亚，她那边掌握的信息更全面，但仍旧没有这里的线索。
至少说明，这里的确不是她们一直跟进的明面上的那支势力。
她停下来歇了歇，看到小指那侧已经干涸的血迹，她抬手想蹭下去。
刚刚她和左云把那只星兽杀了，从它的眼睛后连接神经的地方发现了传感器，也就是说，星兽所见，也就是在背后操控的人的所见。
虽然她早就有这个准备，但还是觉得恶心。
倒不是因为被监视而心有余悸，而是因为对方的所作所为。
那只星兽的死亡并不是干脆利落的，因为它的构造奇怪，她们两个也找不到命门给它个痛快。
可星兽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甚至没什么反抗。
也不知道那个人的意识里，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慢慢来。”左云也并不沮丧，这两天她们算是毫无损失地大获全胜，值得庆祝，“接下来去哪？”
“放假，休息。”
“啊？”左云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自从认识陈微末，她就没见过这个人停下来。
陈微末还在搓手上的血迹：“我这两天一直在想。那次我杀的星兽，里面是不是有我的意识，我杀的是不是…”
“不管是谁的意识，你不是和我说过嘛。”左云知道她想说什么，没等她说完就打断道，“你说从意识复制出本体后，那初版和复刻版就是两个人了，因为后天经历完全不同。就算那里有你在联邦消除记忆前的意识，那也不是你啊。”
“…道理我都懂…”
“就是觉得自己杀了自己怪怪的？”
陈微末抬头，嘴角抽动一下，假笑失败。
左云长叹道：“是有点烦人，既然你被复制了，那我也有可能被复制啊，如果这种事情落在我头上，虽然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个有我意识的东西，但大概率也不太舒服。”
“所以…”
“…放假吧，休息。”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
迪福雷斯特的倒霉才刚刚开始，因为陈微末挑起的那通“巧合”，他们正在被联邦和军区同时落井下石，试图瓜分公司的资源。所以短时间内不用再有什么动作。
而自由科技这边又急不得，她们才让自由科技吃了个大亏，的确需要避避风头。
正好还能让陈微末踏踏实实养两天腿伤，一举多得。
“那去哪啊！”左云一下来了精神。
“…不知道，我还没做过这种事。”陈微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好像每次空闲下来，不是因为被关起来了，就是受伤了实在爬不起来。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一直在路上。
余光一瞥，萧端站在外面。
“怎么了？”陈微末出去，见萧端手上也带着血。
“有个人不对劲。”
“哈？”
两人并肩快步走，萧端解释道：“孟上校先取出一个人脑子里的传感器，这人虽然不知道他的最上级是谁，但到现在也说了点有价值的东西。可是他忽然一副要不行的样子，我把他送去医疗室做了初步抢救，他的心脏之前换成了人工能源供能，现在可能是脱离蓄能太久，有点撑不住了。”
“孟乐知在盯着他？”
“没有，上校在控制他之后没问几句就离开了。”
陈微末一怔：“他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他在哪？”
萧端觉得陈微末的反应有点奇怪，似乎透着点担忧。
两个人边说边到达医疗室，刚开门，就见魏千忆整个人歪歪扭扭地靠在被拆得乱七八糟的医疗桌前，见他们进来，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而他的手里，一手扒开自己胸膛上的心口开关，一手捏着几根线。
“…不对！”
陈微末瞬间反应，抱住萧端滚到了一边，而医疗室爆发出剧烈爆炸，热风裹挟着碎片在走廊上把他们两人冲的很远。
飞船的电力供应节节消失，一种急剧的失重感猛烈袭来。
有着陈微末的保护，萧端几乎没受重的伤，他扒住墙壁才没让他们两个再继续滚落，和陈微末互相助力地爬向驾驶舱。
医疗室的爆炸似乎波及比较大，很多操作已经失灵。
陈微末不得已开启迫降保护，找了个最近的地方准备硬着陆。
“你在这盯着，我去找人。”她让萧端留在这，自己去找孟乐知。
刚刚他就一个人待着，那他会在哪？
这次用的飞船很大，挨个房间找还得走上一会，更别提现在这种剧烈晃动的状态。
左云已经给自己发来消息，她没什么事。
可孟乐知迟迟没有回应。
去了他的房间和他最常去的宇宙观察间，陈微末都没找到他。
既然他已经到了不想见人的地步…陈微末忽然调转方向，迅速跑起来。
她一脚踹开训练室的门，孟乐知就躺在地上，随着飞船的晃动而到处摔打。
——距离降落还有二十秒
整个飞船突然响起提醒。
——距离降落还有十秒
陈微末没时间犹豫，她抱起孟乐知挤在旁边的座椅上，用绳子把自己和他紧紧绑在上面。
硬着陆的一瞬间，她死死护住孟乐知的头，剧烈震荡仿佛要把她的五脏六腑抖落出来。
一切又重归平静。
安静得似乎有些不现实。
陈微末又一刻不停地带着孟乐知去到了她的房间。
她不知道孟乐知是什么时候晕的，也许是在和萧端说离开一会后，也许是在飞船失控后，但不论怎样，他现在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到底伤在了哪。
外伤不多，到底是磕到脑子了还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她也无从知晓。
这种完全束手无策的情况，陈微末经历的并不多。
好在孟乐知呼吸还算平稳。
脑子短暂空白了那么一会，做完该做的一套救治流程，腿上一阵强烈的痛感忽然直达大脑。
陈微末扶着床边坐下，缓了一会。
她侧过身，看着脸上稍微挂彩的人，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然后她又起身出去了。
萧端还在驾驶舱，试图修理设备。左云也赶了过来，她是一点事也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吓我一跳。”左云一上来就咋咋呼呼的，但落在陈微末耳朵里，反而很安心。
“简而言之就是，医疗室那边发生了爆炸连带着飞船失灵，是我的问题。”萧端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陈微末立刻打断他即将开始的内耗：“跟你有什么关系。咱们先开始修吧，我开权限给你，你和左云配合一下。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还不知道这是哪。”
“好。”
“没问题。”
陈微末并没有走远，只是爬到了高地，掏出一个手枪模样的东西，朝天上开了一枪。
她的光脑上立刻有了地面扫描图。
这附近，好像完全没有活物。
和寸草不生的沙漠还有些区别，虽然这里也是沙砾漫天，却全是纯黑色的，不能多看，盯久了就会有一种陷落的错觉。
而且黑色的怪石地貌非常丰富，触感也很奇怪。并不完全坚硬，在摸到岩石的时候，有一点奇妙的凹陷的软度，手上还不会沾染半点颜色。
她没看到什么明显的危险，就暂时回了飞船。
孟乐知还没醒。
陈微末搓了搓额头，给戚以然拨了通视频电话。
“怎么了？完事了？”对方那边很是悠闲，虽然在华澄的打压下希泊没什么事做，但是自主权摆在那，他们也在正常地出行，执行短程任务。
“…没有，飞船炸了，我们迫降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是跟你说一声。”
戚以然这才在视频里露出脸来：“需要去接你们吗？”
“暂时不用，我先试着能不能修，而且这里离联邦挺远的，就别折腾了。”
“好吧，你先把坐标发给我，以防万一。”戚以然一向很放心她，“孟乐知呢，也去修飞船了？”
“…”陈微末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他…欸？”
戚以然看着视频那边，陈微末忽然被一条赤/ 裸的、绑着纱布的臂膀压了下去。
——微末…
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然后视频就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