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正是轮台最热闹的时候,整个和亲队伍已经包下一座客栈,大家在屋子里休息。
而刘平和云英此时已经悄悄换上便服,躲着所有人的目光来到客栈的后门。
正当两人要踏出客栈的门槛,一个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
“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两人顿时汗毛直竖,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军须靡和他那侍卫追风已经站在她俩面前。
“公主殿下,正门不走,怎么偏要走这后门?”军须靡身形高大,挡在门口,脸上的笑意让刘平感觉无比寒冷,她不敢抬头,因为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能一眼看穿她的心。
“呵……呵呵,你有说过要和我们一起吗?我们只是随便逛逛。”刘平尴尬地笑起来,转过头挤眉弄眼地看着云英,“云英,你记得王子殿下说过吗?”
“额……额根本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云英眼疾口快,这时候最好的回答就是一问三不知。
“云英姑娘,今天可是你和你家公主先说的,晚上要一起去逛街,现在怎么就忘了?”军须靡身后的追风看着眼前的两人,不明所以。
军须靡的眸子沉下来,看着两人身上换了的衣服,又看看两人脸上紧张的神色,显然不是准备去玩乐。
想到此处,军须靡神情一变,笑起来:“看来你们已经换好衣服了,走吧,本王带你们去逛逛,这地方你们可不熟。”
眼见计划泡汤,刘平简直恨死眼前这人了,看着他那嬉笑着的脸,觉得真是丑陋至极。
“谢王子殿下美意,那我们就……走吧。”虽然这次跑不了,距离乌孙还远,总有机会再跑。今天就先让你献个殷勤。
一走出客栈,刘平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烤羊肉的焦香味,那肉香里还混合着新鲜草叶和淡淡果木香。为了准备这次逃跑,刘平和云英晚饭都没吃几口,此时早已被这香味撩拨得神魂颠倒。
“好香好香,有烤羊肉!”云英抽着鼻子,左顾右盼。
此时云英也踮起脚尖,寻觅着香味的来源。
“在那,云英,走,我们快过去。”刘平此时已经完全忘了逃跑失败的事。还有什么是两串爆汁流油的烤肉解决不了的呢?美食总能让一个忧愁的人恢复孩子般的热情。
军须靡站在后面,看着这个平常不怎么笑的女子,此时却变得像个贪吃的孩子,他不禁笑起来:这公主虽然平常装出一幅大人的严肃,但终究是个小女孩,……那种让人想放在手心里保护着的小女孩。
“殿下,我先过去看看,”一旁的追风早也被羊肉串勾去了魂,连忙跟着刘平和云英跑过去。
羊肉摊前,人来人往。
“小姐,你说司马大人会不会在找我们。”云英一边不停地把羊肉串往嘴里送,一边有点担心地问道。
“说得对,我们出来有一会了,没事,吃完就回去,再给他多带点羊肉串,这么好吃,他应该会很喜欢的。”刘平想到这里,微微笑起来。
一旁的军须靡尽收眼底,冷冷说道:“在西域,只有刚出炉的烤羊肉才值得一吃,你要拿回去,味道早变了,没这个必要。”
云英点点头,认可地说道:“王子殿下说得有道理,小姐,要不然我现在回去把司马大人叫来。”
“好,你快去。”刘平笑着说道。有时候刘平都有些疑惑,她仿佛越来越离不开这个人了。
正当云英准备起身,军须靡伸手拦住了她。
“不用去了,到了乌孙有的是羊肉,到时候我自会好好招待司马大人。”
“不行,云英你快去,一定要把司马大人叫来,”刘平看着坐在桌前的军须靡,大家都吃得开开心心的,就他好像看不上这路边摊,一口也不尝。
得了命令的云英拔腿就跑,她知道小姐很喜欢司马大人。
“有些人,坐在这就碍眼。还不许人家叫一个顺眼的人来吗?”刘平不爽地说道。
“你……”军须靡满脸怒容,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和他军须靡这样说话。。
刘平身体吓得微微一颤。“我……我只是……觉得司马大人这些天赶路也很疲惫……”,刘平止不住地支支吾吾,这乌孙王子如果刚才往她脸上打,她现在可能已经昏过去了。
“追风,你把这桌上的肉给司马大人拿回去,让他好好地吃,不用过来。”看着被吓着的刘平,军须靡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
一旁只顾干饭的追风早已吓得连嘴里的肉都掉了出来,他知道,换了别人这样揶揄他家殿下,恐怕那人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这种情况,最好先跑,三下五下把桌上的肉一打包就没影了。
此时,桌上就剩下刘平和军须靡。
…………
无尽的沉默。
“刚才……”,两人异口同声。
“我刚才的话有点过了,对不起……”刘平说得有些扭捏,她不擅长给人道歉。
“不用,我在你面前确实碍眼”,这道歉的话从他军须靡嘴里说出来同样烫嘴,二十多年来,他不需要给任何人道歉,今天面对着刘平,却有些心虚。
“没关系,我早就听说你们西域人脾气暴躁,今日一见,果真……”还没说完,刘平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连忙打住。
“我们西域人从小生活在马背上,有话直说,有仇必报,是有些脾气暴躁,你这话在我这说可以,”军须靡看向刘平那怯生生的眼睛,说道:“换了别人,一把刀子就给你劈过来了。”
这话把刘平吓得一抖,俗话说祸从口出,母亲是从小教过她的,今天自己真是有些犯蠢了。
刘平刚想再开口,却发现街上的人群极速涌动过来,大家尖叫着往一个方向跑去,而在街道的另一头,已经是火光冲天。
“怎么回事?”
军须靡拉着一个路人就问。
“巷子里那家酒楼着火了,快跑吧,那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说完,路人便跑开了。
城里的房屋沿着街一栋挨着一栋地建着,只要有一栋燃起来,整条街,或者说整个城都要变成灰烬。
刘平回忆着,阿娜尔古丽的酒楼就在前面的巷子里,难道是她的酒楼?!想到此处,刘平便穿进人群,逆着跑过去。
军须靡见状,连忙拉住刘平的衣袖:“回来!你不要命了?”
“放开我,我要去救人。”
“救谁?”
“那名卖酒的胡姬,”刘平神色焦灼,用力甩开军须靡的手。
“不许去!你给我回来!”军须靡大声呼喊着,然而不等他说完,刘平娇小的身躯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轮台城中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下雨,此时又吹着干燥的北风,火一遇到木头,便势如破竹,如同地狱燃起的烈焰,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一切。要在这火中救人,只能是自取灭亡。
眼见着火越来越近,军须靡也冲了过去。
街道两旁的火如同贴着脸的烤炉,刘平的皮肤已经被灼烧干裂,她连忙将外衣脱下,用街边水缸中的水打湿罩在头顶,可那种灼热感已经让她无法前进。此时军须靡突然出现,他已经浑身滴着水,并端着一盆水直直淋到刘平的头顶。
“快走,我们身上的水不一会就会被烤干,那栋旧楼在哪,必须速战速决。”
然而,等他们到那栋酒楼前,一切已经成为废墟,几根木头还燃着些许余火。
“你怎么这么蠢,如果火从这里燃起来,你觉得人还能活着吗?”说着,军须靡拉着怔怔的刘平就往外跑。正当他们跑到火势稍小的转角,无数只利箭却突然如同细雨般往他们头顶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