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玉清和站在洞外，思索如何应对。

无他，这个洞窟太大了，光是洞口足有五层楼那么高，洞里乌黑一片，仿佛有个黑黢黢的障壁，连阳光都挡住了。

只怕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不好应付。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能进去了。”玉清和沉思了一会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圆盘似的法器递给我，“这是防御法器乾坤盘，你拿着它，可以抵挡三次金丹期修为的攻击。”

“多谢师兄。”

我没有推辞，从他手里接过法器。

我知道我是个拖后腿的，只有苟住小命，才不会让玉清和在战斗中分心救我。

他微微点头，抬起左手手迅速掐了个法决，一道金色火焰从他手心生出，只见他抬手一挥，金黄色的火焰一分数缕，悠悠飘起，悬于石壁之上。四周登时亮堂起来了。

我们这才看清了洞窟之内的状况。

洞内乱石嶙峋，真是山峻高而蔽日，下幽晦而多雨，各种各样的怪石自然堆积着，曲曲折折，阴森可怕，恰似地狱。

越往里走，越发觉得阴风阵阵，寒凉刺骨。我捏紧了手中的符箓与长剑，小心翼翼的踩过乱石堆。

直到走到一扇石门附近，玉清和用长明火凑近了石门。冰冷厚重的石门上竟然有用血绘制成的法阵符文。

血色符文爬满了石门，在地上也延伸出了不少。显得诡异极了。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凉气，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开口问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长明火金黄色的火焰映照着他白玉般的面庞，本该是如沐清风的温和，现在他看着这场景，脸色仿佛滴出水般的阴沉。

“这是禁咒，我曾在九州志里看过，能夺取他人生机，转化成自己的修为……看来，被蛇妖抓走的人就在这里。”

他低沉着嗓音说着，周身光芒大盛，灵力汇聚于他的掌心，一掌拍出，石门应声而碎。

我升起防御罩，躲避碎石，下一刻，看到门内的场景，瞳孔骤缩。在现代社会活了这么久的我，再也忍不住了，从胃里升出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直到咽喉。像是要把我这二十年来的理智全部焚烧殆尽。

石室内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气味强烈刺激的令人作呕，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地上，桌子上，墙上，天花板上，数不清的血肉尸体，数不清的用鲜血绘制的禁咒法阵。死死的吸着这些血肉，直至干瘪。

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天与地。

耳中嗡鸣作响，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我的眼睛被一双手轻轻遮住，属于人的体温在我的眼睛上传递。

“师妹，别看了……”一声如泉水轻响的温和声音传入耳中，让我放松了一些，肩膀颓然垂下。

我缓了一会儿，拍拍他覆在我眼睛上的手，示意他放下来，哑声说道：“多谢师兄，我已无事了。”

温度消失，我的眼前恢复清明。

玉清和从身侧递了水囊过来，轻声说道：“喝口水吧，休息一下，我去将尸身收敛起来。”

我看着他将尸身一具具摆放好，擦拭肢体上的血污。青色的衣摆浸泡在血水里也浑然不知。

玉清和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走过去，蹲下身，与他一同收敛好尸体。余光只看到他身子愣了一下，便接着继续起来。

默默无言，空旷的石室内只有搬动东西的声音。

良久，所有的尸身收敛好放进储物袋之后。却见玉清和跪坐下来，微微低头。整理好沾着血迹的衣摆和散乱的仪容。

空旷的石室里响起清悠温和的声音，只听他念诵起了经文。

“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这是……太上救苦经。

我立于他的身后，微垂着头，低垂着眼睫，听着这能使众生脱离迷途，超出三界的悼亡经。

良久，我与他走出了石室。

玉清和神色淡淡，看不清什么情绪，仍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只是步子比平时要大一些。

他走得快了些，阴暗的光线里，他的背影显得孤绝料峭，与平时温和面容大不相同。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脑海中思绪烦乱，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轻声问：“师兄，你在……伤心吗？”

我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安静的洞窟中显得异常突兀，声音在石壁中传导，传来淡淡的回声。

前面的身影骤然停下，他没有回头，只是从微光之中传来一道有些悲凉的声音，“不，师妹，我已经对伤心感到麻木了，更多的情绪是愤怒，愤怒这些妖魔草菅人命，愤怒我面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愤怒世事不公，要将世间万物分作三六九等……”

听到玉清和的情感第一次这样宣泄出来，这样悲伤，这样无力，我的眼眶有些酸涩，我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生命无故消逝，还能哭喊，寻求安慰。

他呢，在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世界，又见过多少次呢，这种事太过寻常了，也让一颗赤子之心变得麻木起来……

我本想安慰几句，却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腰侧袭来，速度太快，来不及闪躲，就被一股大力抽飞出去。

玉清和脚步微转，反应极快的接住了我，将我护在身后，随即双手结印，周身立刻布满法阵，不平也被主人召唤出来，发出嗡鸣，准备蓄势待发。

“师妹，无事吧。”玉清和的声音略有焦急。

“暂且没事儿。”就是不知道等会儿有没有事了。

我也将符箓捏在手里，尽量忽略身上的剧痛，警惕的看向来人。

连玉清和都不能及时察觉，看来修为在我们之上，显然师兄也已经发觉，手里暗暗蓄起灵力。

只见一个人从尘雾之中“走”了出来，我眯了眯眼，不，准确来说，是“游”更合适。

邪魅俊美的面庞上带着妖纹显得妖异非常，如火般热烈的红发披在身后，高大健硕饱满的肌肉，未着寸缕的身躯上竟刻着刚才石室的禁咒符文。他的下半身却是蟒蛇的身躯，上面覆盖着些许鳞片，显得坚硬异常。

如果忽略下半身的话，的确像个人样儿。

蛇妖缓缓的朝我们游了过来，嘴角裂开，一边吐着猩红的蛇信子一边发出妖魅的声音道：“是修真者啊，好久没吃过修仙之人的血肉了，最是大补，嘻嘻……”

“不对，半月前与我缠斗的是雌性蛇妖，难道……这地界有两个妖物不成！”我偷偷传音与玉清和道。

事情棘手了。

玉清和皱着眉，冷声道“就是你杀了那些村庄之人。”

“啊呀，是啊，才那么点人，肚子都没填饱。”只听那妖蛇语气颇有些委屈。

玉清和不再言语，而是冷下神色，摆出剑阵。只见灵剑一分数柄，漂浮在他身后，随即全都刺向刺向蛇妖。他脚步重重往前一踏，蛇妖身下便结出一个法阵，长出数条藤蔓，将蛇妖捆住。

我也不敢耽搁，将自己能发挥出的所有全部使了出来。数张符箓疾驰而去，贴在蛇妖身上，引起小范围的爆炸。

奇怪的是，那蛇妖并未躲闪，而是双手环胸，任由攻击落在他的身上。

毫发无损！只见他身躯上的血色符文活了一般游动起来，竟将攻击尽数反弹了。

我和玉清和在狭窄的石窟通道里躲闪来自我们自己的攻击。

灵力反弹在石壁之上，只感觉地面震了震，碎石从头上滚落，砸在地面上。

玉清和看了眼周围，抓住我的手腕道：“洞快塌了，我们先出去。”

我点点头，也回手抓紧了他。

下一刻，一道冲天之光从森林中的洞窟中疾射而出。下一秒，洞窟倒塌，发出巨大的轰鸣，尘土飞扬。

洞外，天光大好，太阳高悬正空。

我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感觉视野陡然开阔起来。

只感觉到倒塌的石堆里发出响动，我们警惕的看着那处，深知这种伤害对于蛇妖来说不值一提。

果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石堆里冲出，竟在空中稳稳停住，又像空中有阶梯一般，缓缓游下来。

“凌空踏步，竟然是元婴期！”玉清和低声惊语，当机立断想传讯于天元门。

那蛇妖嗤笑一声，挥手便将玉清和手上的传讯玉符打碎，庞大的妖气席卷而来，黑色中带着血腥。

“师妹，屏息，这妖气有毒。”玉清和有些焦急道。

我闻言立即在周身布下防御罩，向身后退去，想离开毒气的范畴。

这时，一条蛇尾从黑雾之中陡然甩了过来，缠住我的腰身，将我拖去蛇妖的方向。

我越挣扎，蛇尾缠的越紧。防御罩也不起什么作用了，毒气丝丝缕缕的钻进身体里。我从储物袋里拿出剩余的符箓，炸向蛇妖，接着使出剑法砍向蛇尾。

纹丝不动，我有些绝望，这就是元婴期的修为吗。

一道白虹剑光以雷霆之势劈来，当头斩向蛇尾，腥臭的血肉横飞，连地面都劈成两半。

缠着我的蛇尾也随之松开，玉清和扶起我，有些紧张看着我，我摇摇头示意别担心。

雾气渐渐散开，传来蛇妖尖锐又恼羞成怒的声音。

“看你们容貌不错，本想着抓你们两个修士好应付发情期，现在嘛，我决定杀了你，尸体也是一样的！”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恶意，我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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