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勤在家玩了三四天。
问就是和二皇子吵架了，问就是不当伴读了，问就是叛逆期到了。
这老韩家家里的孩子一直都不怎么让大人操心，韩勤这么一闹，连他哥都没了办法。
韩劭不得已，只能问，“你再这般胡闹也不是办法，要不和我一同去西北，去宁王那儿读书？”
好好好好！韩勤都快把头点成鸡啄米了。
但去宁王那儿的事都还没开始想呢，宫里一个太监来传了话，韩家一惊，听上面的意思是，想要把韩勤喊去宫里问问话。
“哎呦我的勤儿啊！”
韩勤他娘又开始哭了，她还站在门外，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哭。
“我家勤儿造了什么孽啊，这遇到了二皇子后是又被打又被骂，今天趁着家里大人不在，还要我家勤儿进宫去问话呢！”
来往车夫都被韩勤他娘这一哭给看傻了，翰林家夫人哭起来嗓门真大，张翠月扯着嗓子嚎了声。
“我老韩家这么两个宝贝苗子，不得了啊，指不定哪天我连孙子都抱不上了呦！”
娘娘娘！韩勤急得直跺脚。
一语成谶啊！一语成谶！
再哭您下半辈子真抱不上孙子了！
别哭这，哭别这，真的，哭别的！
宫里来的太监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面子的翰林夫人，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来了声，好悬压过了韩勤他娘的嗓门。
“夫人，就去问个话，韩二公子为二皇子伴读也有几个月了，皇后娘娘听说韩二公子调皮可爱，就想看看这伴读具体怎样。”
张翠月哭声一停，“就看看？”
公公张大了嘴，张翠月趁机道，“那进去看一眼就回来，半个时辰够了吧？”
公公震怒，“宫中礼仪繁杂，少说也得俩三个时辰！”
“那就是得在宫中用午膳了，”这时韩勤他哥也来了，韩劭把他弟往身后一遮，“韩勤口味弱，吃不得外面的，不如家中做好了带去？”
公公白了韩劭一眼，反讽道，“不如再带个厨子？”
韩勤大喜，“能带个厨子？”
所有人一呛，齐齐看向韩勤，韩勤是真的想带个厨子。
“行宫里的糕点做的不错，”韩勤在他哥身后道，“我一直想带人进去学学师，皇宫里的师傅应该更厉害吧？”
那位宫里来的太监估计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糟心的一家，他一甩袖子。
“两个时辰，派人在宫门口等着，还惦记着宫里的伙食，做梦吧。”
韩勤就这么被人带上了马车，上来车后他还来不及问什么，那位公公就从马车暗格中拿出一粒香丸塞入口中，见韩勤痴痴傻傻地，于是提醒。
“等下进了宫切莫四处乱跑，皇后娘娘问完话你就出来，速战速决，切莫声张，千万别冲撞了其他贵人了。”
韩勤点点头。
那公公再看了韩勤眼，自我介绍到，“杂家姓林，在皇后身边服侍快十年了，今日皇后若是严厉，韩二公子怕得紧的话，韩翰林正在长春阁议事，你等你父亲一同归来也可。”
韩勤再点点头。
点完他就意识到不对了，这公公，怕不是和他们家关系挺好啊？
韩勤这点心思都在脸上，是半点都藏不住，林公公看他这样冷笑了一声，浓郁的香气从那人口鼻中散发出来，于是抬起袖子遮挡住了口舌。
他隔着袖子看了傻不啦叽的韩勤眼，嗤笑道。
“还在想着怎么玩？告诉你，二皇子自打服用了你那什么梅子冰后就卧床不起了，若不是看在韩府的面子上，还由得你这般自在？”
卧，卧床不起？
谁？
韩勤这才反应过来，赵瑞倒下了？不是吧？是沙门氏杆菌还是普通风寒入体啊？这扣帽子也要扣准好吧！
想是这么想，韩勤也心虚了。
虽然他和他哥都净了手，水也是烧开冻得，但谁知道冰窖里还有什么呢？
完了，韩勤想，这可是在古代，哪有什么杀菌药和泻立停。
一周目还没到，我就要把主角玩死了。
林公公把事情的危害性这么一说，韩勤立马就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这一路上就光顾着低着个头，数地板上的板砖缝儿有多大多宽。
一路过去，最后越过一道门，跨过一道坎，林公公道。
“到了。”
韩勤忙不迭就跪下去了，他头咔哒一下往地面一敲。
“韩勤知错了，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许久都没听见什么动静。
很久以后，韩勤都跪的腿发麻了，只听得有人长叹了一口气，那个女声柔柔落在韩勤肩膀上。
“都是韩家出来的，怎么差别这般大，我瞅你哥哥就格外稳重，而你这么这般轻佻。”
韩勤抬起头来。
大庆朝的皇后坐在一袭珠帘之后，米粒大小的珍珠随风摇晃，韩勤看对方看得并不贴切，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和赵瑞几乎是一模一样。
“起来吧，”刘碧莹隔着珠帘看了过来，她上下细细打量了韩勤一道，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道。
“韩勤，我本是中意你哥哥韩劭的，只不过路途遥远，念韩劭求学不易，才换的你。”
韩勤哎了一声，“知道了。”
刘碧莹停顿了一下，语气加重，“你可知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不想我陪二皇子读书呗。”
韩勤一针见血，一想到一周目就能和主线剧情渐行渐远，韩勤不由嘿嘿笑出了声。
“我看挺好，二皇子也挺不待见我。”
刘碧莹一愣，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傻乐的。
韩勤想了想，收敛住笑容，他恭恭敬敬地道，“我哥也不容易，他还得回去读书，我们韩家的人都没这个福气，您要不再在京城里选个好的…”
韩勤咧嘴一笑。
“…给二皇子换个伴读？”
·
赵瑞猛地惊醒，他捂着心脏，喘着气，汗水早就渗透了身上的衣物。
系统：【关于主角赵瑞未完成预定剧情走向行为，惩罚已完成，初次惩罚不扣积分点，仅作警示提醒主角。】
赵瑞压低声音，“你还不如杀了我，让我看那些东西是想干什么？”
系统提醒：【关于主角赵瑞所有一周目虚拟场景，皆由主角赵瑞内心所想构成，如无例外，皆无猜测、抄袭、变更之说。】
赵瑞冷笑一声，“这世间除了情爱一世，还有诸多事情可以追求，我看这世间种种书本，除了男欢女爱，还有杂记游耍，人物列传，为何……”
想到这里他气息不稳。
“…为何偏偏此文要纠结在这情爱一事之上，前世之痛，痛就痛了，男子汉大丈夫，何须拘于此事！为何一定要是什么情爱故事！”
系统沉默半秒，给出了一个赵瑞无法反驳的答案。
【因为恋爱故事最吸引读者，最受市场喜欢，如果一本书没有被人看到，没有数据支持，那就没有存在意义。】
赵瑞一愣。
系统残酷而又真实，【你们人类口口声声道过程最重要，但千百年来，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都是最终有结果的人，人类有人类的标准，系统有系统的标准。】
赵瑞反问，“那你的标准又是谁定的。”
系统只是道，【目前故事还是试阅阶段，尚未正式入登榜，等到正式登榜之后，市场喜爱度将成为这个故事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与你这个主角所想无关。】
赵瑞不说话。
他只是踉跄站起了身，脚才落地，宫女看到他醒了，差点哭出来，赵瑞是个聪明的，于是问。
“这是何时？我又睡了几日？”
皇后身旁的小侍女红霞赶忙道，“已经两日了，二皇子，”说完她停顿了下，补充到，“听说您是吃了韩二公子做的梅子冰才睡过去的，皇后娘娘正喊了韩二公子来宫里问罪呢。”
赵瑞直接愣在了原处。
他慢慢穿上衣物，脑海中的问题却不停。
“系统，”赵瑞跳开之前那个问题，直接问系统，“如果故事更改了，如果故事主线不如前世那般，如果韩勤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算。”
系统却没有理他，几行数据跳了出来。
【《不娶何撩》一十五，关键情节一，满分10分，打分8.5分。】
【剧情线完成度75%，扣3分；剧情感情递增程度62%，扣4.5分，人物丰满度，120%，加1分，创新度550%，加5分，累计积分奖励120000.】
【期待主角再接再厉，勇创新高。】
“创新度？”赵瑞发现了些许不同，“什么创新了？韩勤被母后喊进宫来责罚算创新？与前世不同就算创新？”
系统不回答。
它一改之前与赵瑞交谈的态度，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期待主角再接再厉，勇创新高。】
赵瑞在心中冷笑一声，他也不急更衣了，而是往下一坐。
“也是，”赵瑞喃喃低语，用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吃了韩勤做的梅子冰后我就觉得身体不适，怕是真是他的错。”
“二皇子，”红霞劝他。
赵瑞叹气，“母后严苛，怕是会好好打韩勤一顿板子吧，他年纪还那么小，别打死就好了。”
红霞，“……”
不至于吧，二皇子。
说者有心，但听者明显不是眼前这位小侍女，系统在沉默了几分钟后缓缓开口。
【检测到关键剧情人物韩勤正位于皇后刘碧莹宫中受罚，请主角赵瑞立即前往，务必保证韩勤安全。】
赵瑞微微一笑，并不有所行动。
系统斟酌了一下，这个时候，一个新的数据出现了。
【叮咚，《不娶何撩》一十五，重要主角立意修改，时间线变更，影响剧情可能性，≤90%，影响支线推动剧情，≥65%。】
赵瑞一惊。
系统分明说的是韩勤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但前世帝王学赵瑞不是白学的，急则破绽百出，敌不动，我不动。
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系统该是可以处罚他，但就上两次处罚效果来看，物极必反。
刚刚那番数据估计也在系统意料之外，本还趾高气昂只顾着报数据的系统沉默了许久。
在双方漫长的沉默之后，系统同样跳过了最初的话题，给了赵瑞一个有关创新度的解释。
【本次创新度加分奖励，是在主角赵瑞不影响主线任务情况下，修改支线任务进展顺序，完善并丰富了主角赵瑞个人性格多面性，提高了读者的认可度。】
“那人物丰满度是谁评价的，”赵瑞反问。
系统不吭声。
赵瑞站起身来，穿好衣服，举一反三。
“如此说来，是不是我不按剧情走，只要创新度和奖励分数够了，关键剧情还是能过关？”
系统冷笑一声。
【不可能，关键剧情不可更改，主角只能在限定范围内发挥出新的走向，在不影响大结局的情况下，达成剧情新结局。】
赵瑞不懂这些术语。
老实说，从最一开始的争辩，赵瑞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带偏了，但他前世的诸多导师和前辈们都教导过他，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凡事不懂则静观其变。
今日这番话记下来就是，早晚有一天，他自己能够琢磨的明明白白。
系统：【警告，检测到关键剧情人物韩勤正位于皇后刘碧莹宫中受罚，请主角赵瑞立即前往，务必保证韩勤安全。】
赵瑞往前走了几步，又回首一望，小侍女红霞也跟着看了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赵瑞像是透过空间与脑海中的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对视了那么片刻。
他缓缓理了理衣物，笑了笑。
“知道了，这就去救韩勤。”
而后他又一问。
“对了，初次见韩勤时那一巴掌系统给了我创新度120%，却没有加分，我那天若是直接把韩勤踹进了水里，会是什么结果？”
系统再次沉默了一小会儿，第一次无比人性化的发言了。
【无所谓，但踹死了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