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全武行在院中上演了。
张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方孝玉说全上是欺负人了。对付这几个人,有苗翠花一人足够了。苗翠花也是小孩子心性,有心在张石川身前卖弄,一人像只柔弱无骨的而又身姿灵巧的猫儿一般在六个人中间穿梭,时不时出一拳踢一脚,看起来力道不大,可不一会儿就打得六人鼻青脸肿起来,而她几乎衣衫都没被碰到一下。
“小娘皮还有两下子,我看看是你的拳脚厉害还是我的刀利害!”赵增贤居然拔出了刀,擦了一把鼻血用刀尖指着苗翠花吼道。
这下张石川可不敢接着看热闹了,他已经看出来了,虽然苗翠花打得轻巧,可以一敌六又要躲避还要还手,她已经有点气喘了。
张石川刚要掏枪,方美玉已经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手在赵增贤的腕子上一搭一扭,一把刀已经落入了方美玉的手中。
“小子,还动凶器!”方美玉用刀背在赵增贤的屁股上重重抽了一下了一下吼道。
“川哥,啥情况?”小顺溜带着人冲进了院子,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左轮。
刚才在后头跟得好好的,可张石川他们四个转进一条胡同就没人了,听到了打斗声顺溜这才带人跟来。
“看了个热闹。”张石川说道:“把这几个人给我绑起来,把杭州知县、知府、还有李馥都给我找来!”
赵增贤等人一听这话直接傻了,连被绑的时候都没有抵抗。这人是什么来头?一张嘴就知县知府?李馥又是谁?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起来吧。”张石川本想伸手去扶一把妇人,却想着自己现在是残障人士。
苗翠花将她扶了起来,一面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头发一面问道:“这位大姐没事儿吧?”
“我没事,多谢姑娘,多谢几位爷救命之恩。”妇人屈膝施礼道。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虽然张石川从头到尾一个指头都没动,还是大言不惭的把功劳揽了过来,在方孝玉搬来的椅子上用半个屁股坐了问道:“你叫什么?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民女孙氏……”
“你是汉人?”张石川听了不由一皱眉问道。
“民女是墨尔迪勒孙氏……”
张石川这才恍然,汉女嫁给了旗人。虽然满清有规定满汉不通婚,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托关系把汉女抬入旗籍或者找个旗人家认作干女儿就可以了。
而且为了保持“皇室血统”的纯洁这条规矩对于宗室勋贵严苛一些,而对于下等旗人执行的并不严格。
听着孙氏的讲述,众人也都明白了个大概。
今天的事儿也并没有什么曲折的,不过是看着这群平日里在杭州作威作福的旗人今日落难了,这些新招募来的吏员趁机压榨勒索盘剥罢了。
但是让张石川心惊的是这群小吏居然除了敲诈钱财还会强奸抢劫旗人女子,甚至为此还出过人命。
昔日的杭州将军府如今已经易主了,成了满城治安所的所在地。大堂上张石川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半个屁股坐在上首。
杭州巡抚李馥和知府杨绍政都低着头垂首站在下手,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大概知道了,张石川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言语。
大门是开着的,已经有不少胆子大的旗人探头探了的来看热闹了,见门前侍卫并不阻拦,有人进了院子伸着脖子往大堂里观望。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抬着一顶二人抬小轿一路小跑着到了前院,一个身穿官服没戴帽子的四十多岁长须男子下轿小跑着进来跪下磕头道:“微臣杭州仁和县(杭州府治所在的县,也就是杭州城)知县郭孟兆参见乾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石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郭孟兆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冷哼了一声说道:“郭大人高寿?”
郭孟兆明显一愣,不知道张石川所问何为,只能如实达到:“回乾王,微臣三十有七了。”
“可是身子不好,和本王一样腿脚不利落?”
“托王爷的福,腿脚尚且灵便。”
“大乾官员手册中命令规定所有官员禁止坐轿,你不知道?”
“下官知错了,请乾王责罚!”郭孟兆忙又磕头道。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你居然敢买卖我大乾官吏职位,收受贿赂,任命一众泼皮无赖为治安吏,暗中指使他们祸害乡里欺压良善,搜刮地皮,你可知罪?”张石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下官……下官确实收了他们一些好处,可并不敢指使他们祸害乡里,也只是让他们维持满城一众俘虏的治安,城中的汉人皆可作证,还请乾王明鉴……”
“放你娘……”张石川生生把粗话给咽了下去,毕竟还有许多人围观呢:“谁告诉你城中旗人是俘虏了?他们大部分只是投降的百姓!
我大乾律法中哪一条说旗人不是百姓了?当初我给他们的承诺是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开城门投降就可以保他们全城老少安全!
我还没走呢!还在杭州城呢,你们就敢搞出这种事来!你们这是啪啪的打我的脸呐!”
“下官知罪……”郭孟兆磕头如捣蒜。
张石川越说越生气,终于爆粗口了:“你知道个屁!你以为大乾的官还和满清那般好当的,可以尸位素餐,可以盘剥百姓?
发给你的官员手册你看都不看一眼!还想跟以前那般混日子?难怪你三十七了还是个七品知县!既然你不是当官的材料,这七品官你也别做了。”
郭孟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张石川冷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知府杨绍政:“杨大人!”
杨绍政听到张石川叫自己忙也出列跪下道:“微臣治下无方,有损朝廷颜面,破坏大乾法制,请乾王降罪。”
“哼,你确实是治下无方。不过念在改朝换代,我大乾法制又与满清大不同,这次就不革你的职了,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压榨满城百姓这事儿,你亲自主持给我严查!死了多少人,玷污了多少妇女,盘剥了多少金银、有多少人涉案统统给我查明白了!”
“罪臣遵旨!谢乾王隆恩!”杨绍政长出了一口气。
张石川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平缓语气:“杨大人起来吧。”
虽然生气,但是今天这事弄个知县出来顶缸也就行了。毕竟杭州城是起义投靠大乾的,不单是杭州一府,整个浙江省皆是如此。
若是刚收复杭州这么几天就弄出一个大案来,杀个知府,只怕传扬出去于大业无益,那些其他省份想投降又当官有些手脚不干净的谁还敢投诚?
等杨绍政起身,张石川又对李馥和杨绍政说道:“二位大人,此事不必纠察郭孟兆之前的罪责,只追究杭州府光复之后他卖官吏收受贿赂欺压百姓一事即可。”
李馥当了几十年官了,听张石川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了张石川的心思,忙躬身道:“臣遵旨!”
张石川又看了看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满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再重复一遍,在场的诸位大乾子民们,不管你们是满人、汉人,只要是归顺我大乾的,一视同仁都视作大乾公民。
若是再有官吏以各种籍口压榨你们,我会弄一个检举箱,你们可以将冤屈写成信投入检举箱,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给你们处理!
若是无人替你们出头,我会开设一个专门的信道,到时候你们可以直接把冤屈告诉我,我给你们做主!”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太敢相信这位乾王所说的话。他们是满人,现在杭州被攻破了,他们是俘虏,怎么这么一句话就成了普通百姓了?
想当初满清入关之后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稍稍有些不满就杀得人头滚滚啊。
张石川又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大可放心,本王说话一项算话。广州、福州以及上次抽调过去的旗人被俘虏之后我大乾并未为难他们。
他们现在大多在雷州府、琼州府以及台湾府等地开始了新的生活,或是学着务农或是进作坊工厂做工,也有当吏员的、教书的。
你们这些旗人世代为军,不懂生产,但是只要肯用心,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我保证,在大乾只要你们肯为自己的生计付出努力,你们的日子肯定比以前更好。
只是现在年关将至人手又不足,还无法妥善安置你们这两万余人。
还请诸位乡亲暂时委屈一下滞留在杭州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你们会有属于自己的田产或者工作,足以让你们养家糊口……”
白话了大半天,口头承诺和空头支票开了不少,张石川也有些累了,又对一旁站着的孙氏说道:“孙氏,你先回去。过几日等查清楚了会有人把你家被勒索的钱物退回的,你只管放心过你的日子,若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来找我。”
“民妇叩谢乾王隆恩!”孙氏哽咽着倒头便拜。
“草民等谢乾王为我等做主!”外头看热闹的人中这些天被吏员们勒索欺负过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都请起吧。记住,只要你们不把自己当成是满人,大乾没有人会低看你们一眼!”张石川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