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穿着普通的天蓝色麻布衣裳,里面是深褐色内搭,由于太久没有换洗,衣物已经没有了原本的颜色,而是偏黑。
打量对方手里的东西。
确实是带插图的本子,只不过封面写着三个大字。
作业本。
王强:“...”
他转头便走,感觉这个社会对他有深深的恶意。
给我卖作业本?是觉得我很闲,还是觉得我年轻,像正在读书的学生?
老头追了上去:“小爷,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我这里有几本江湖失传的武功秘籍,只收你10块银元一本。”
王强觉得这话略耳熟,回过头去,老叫花子已不知何时将本子换成了武功秘籍。
“半块银元十本,卖不卖?”王强拿出一块银元,砍价。
之所以想买,是因为秘籍中竟然有如来神掌!
“找钱!”见老叫花子有成交想法,王强提醒。
老头接过银元,在身上摸了摸,颇为尴尬,只能展开自己的大衣,从里面随手又抓出了十来本。
叫花子大衣里,夹着满满的蓝皮书,皆尽是同类的武功秘籍。
“找不开,多送你二十本,凑个整。”他将三十本秘籍交给王强。
王强脸黑。
“喊高了…”
下午,王强到家时,谢翠花正在做饭,她的动作恢复了往日的麻利,嘴里开始哼起了歌谣,手上跟着有所动作,兼顾做饭的同时切菜,一心多用。
王强的爸爸走得早,女人甚至能一边带孩子一边做饭。
“王强,进来吧,门没锁。”谢翠花停下手里的刀,对着门口道。
“谢翠花,今天去一楼下馆子,不在家里吃!”王强大手一挥,开着门,把手里那些唬人玩意扔到了废纸篓里,并道。
“额…行。”谢翠花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做到一半的饭菜密封好,跟着王强下楼了。
要是换做先前,她定然会拒绝,毕竟能省则省,下顿馆子,少说也得花个几毛钱,不划算。
但今天她没有拒绝。
因为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谢翠花自己独立下楼,根本不需要搀扶,来到一楼一家“卢记刀削面”的店铺外,嚷嚷道:“卢老板,两碗二两刀削面,一碗要辣,一碗清汤。”
正在店内忙活的大汉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掉眉眼的汗水,看到王强二人,道了一声:“哎哟,稀客啊。”
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汤面端了上来。
“二位慢用。”语罢,面馆老板便坐在门口抽起土烟来,盘算这一天的收入。
他这小店最忙活的是早上,这晚上时间,能卖给王强两碗面都不错了。
“老板,先结账。”谢翠芳从兜里取钱,虽说身上钱不多,但两碗面充其量不过一块,这他还是给得起的。
“我付吧,零钱留着买菜。”王强从兜里拿出一只小提袋子放到桌上,与桌面碰撞时叮叮作响,拉开袋子,可见当中都是银元,白花花,崭新,像是银子捏的一样惹人爱。
王强递给老板一枚银元,但老板笑着拒绝:“你们好不容易来吃一次,又怎好意思收你们钱?”
“下次再收!”
王强见对方心意已决,便把银元重新放回了袋子里:“多谢老板。”
谢翠花看着那一袋子钱,估摸着少说也有三十块,便问:“钱哪来的?”
王强钱袋子拉紧,交到谢翠花手里,托词道:“额…”
总不能说是自己顺手牵羊拿来的吧。
这又不是三国杀。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那位医生给的感谢费吧?”谢翠花道。
王强:“对,妈你真聪明。50整,你安排着用吧。”
“哟,有钱吃面,把我垫付的保护费交了,六个月,一共三块银元!”门口响起一个尖利的女声,伴随着她说话声的是高跟鞋的声音。
四祥城寨的房东。
谢翠花连忙从兜里取出五块银元,交到房东手里,并道:“多谢房东这三个月以来的帮助,多出的两块,一块给您,作为感谢,另一块是这两个月的保护费。”
谢翠花忍痛多拿出了1块银元作为谢礼,虽然心痛,可她明白,必须这样做。
这不是一块银元,是人情世故。
女人把5块银元放进裙子里贴身内衣的兜里,拿掉嘴上的细长香烟:“哟,翠花,看来是发财了,以后帮你们七楼的邻居垫付保护费。”
四祥城寨,虽然是类似于贫民窟的存在,但住在这里的每个人,需要每两个月交一块银元的保护费给斧头帮。
这个月收保护费的日子已近,作为房东,她正在为保护费而发愁。
一到五楼的住户还好,软磨硬泡,还是能够扣下一枚银元出来,毕竟能够承担贵一点的房租,自然有地方找钱。
但六楼七楼是个问题。
这两层楼的居民之所以住在棚房中,就是因为房租便宜,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的难处。
应了那句话。
幸运的人往往千篇一律,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要么病痛,要么丧子,要么讨债,要么丧失劳动能力,活着都成问题,那里凑保护费?
几个月下来,她少说垫了几十块银元。
“卢面条,你帮七楼的老吴家垫付一下,两块银元。”房东伸着烟头指着坐在门口的卢老头。
“唉,一个月就这么点盈余,扣除房租,水费,材料费,保护费,还剩多少子?”
“听说城西的猪笼城寨根斧头帮闹翻了,以后再也不用交保护费,我们也学学他们吧?”老头瞧了瞧四周,都是些上前来交保护费的熟人,大胆建议道。
房东白了面馆老板一眼,骂道:“你会功夫?是会铁线拳,还是十二路谭腿?”
房东显然也有听说猪笼城寨的事,反问面馆老板。
“人家会武功的尚且斗不过斧头帮,你凭什么?”
面馆老板沉默,乖乖拿出了两枚银元,七楼那位住户是他介绍过来的,所以他得想办法垫付,虽然心痛,却也只有屈服。
王强看着老头这一幕,内心不禁肃然:“本就利薄,还不收我的面钱。”
虽是一碗面,却可从中得见面馆老板为人之热情仗义。
之所以不收钱,是因为也大致了解自己家里的情况,认为自己勉强过得更好,有能力帮助自然不吝伸出援手。
…
接过两块银元,女人来到门口,朝着四栋楼喊:“收保护费了!”
她的声音尖利,在宁静的夜传遍四栋楼的每家每户。
“哥哥哥哥…”公鸡打鸣,以为天亮。
“催命啊催,明天交不行?”
“包租婆,你不该当房东,你应该去当女斧头帮,比那些人还要猴急!”
“臭包租婆,吓得我香蕉掉了…”
远处的楼上,有回应声传来,大多是对房东的抱怨,这些声音趁着夜色的掩护,所以敢吐露心声。
“a栋302,c栋208,c栋205,我听得清清楚楚,七楼的保护费你们三户包了!”包租婆狠狠吸了口烟,道。
这一下,黑夜中再无抗议声。
这女人耳朵带定位。
太离谱了。
a302:“…”
c208:“...”
“妈,我没吃饱,回去帮我再煮碗饭,炒个南瓜丝。”王强察觉到有人来了,先行支开谢翠花。
谢翠花听到王强这般要求,和房东告别,上楼去了。
谢翠花刚走,四祥城寨外便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随着那些脚步声的靠近,黑夜中本就稍显微弱的灯光,更加暗淡。
由于天太黑,看不清来者是谁,但通过那声势以及城寨中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猜测。
人很多。
“谁他娘扔的香蕉皮?”
为首一位黑衣人敞着领口,走进城寨的灯光下,油光满脸的脸上挂着一张香蕉皮,里面还有半根香蕉没吃完。
他敞着服,白衬衣,黑外套,黑皮鞋,胸口有两只交叉的黑色斧头纹身,本应该威风霸气的形象,却因脸上的香蕉皮而大打折扣。
今晚,他本是带着兄弟们来收保护费的,确切时间应该是明日,之所以提前,是因为最近帮内有大动作,请出了厉害人物,需要开销。
四祥城寨,是第一站。
但刚走到门前就被人丢了香蕉皮,这令他很不爽。
房东知道这些人惹不起,心中大呼糟糕,一时不知怎么办。
如果自己只是简简单单找出真凶,这件事多半能够到此为止,但代价是,丢香蕉皮的人,会因为无心之失而丢掉性命。
自己若是维护,拒不配合,找不到丢东西的人,那后果无疑会更加严重,这些人都是草菅人命的存在,仗着后台硬,黑白通吃,没什么不敢做,届时,整个四祥城寨都要遭殃。
“怎么办?”房东老太婆很不想在这里待着,想直接钻回自己房间的床上。
嗖。
局面紧张之际,破风声从黑暗中传出,像是突然从耳边挂过的一阵狂风。
紧接着,卢记面馆大门前多出个老头。
老头佝偻着背,光洁的头顶没有几撮头发,还大多是灰白色,俨然是上了年纪。
他打扮随意,穿着看起来极为邋遢,要不是身上还算干净,会被人认成拾荒者。
火云邪神。
他走到那位斧头帮带头大哥面前:“你叫什么?”
“邪神大人,我丁虎。”
火云邪神点头,把对方脸上的香蕉皮拿下来,示意道:“想做什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