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并没有在老街等待太久。
当天上的太阳逼近斜山时,黄牙男人回来了。
脸上带着兴奋,孤身一人。
几乎和离开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独手里拿着一只黑褐色方形证件包,略带高级感,材质不错,对折式。
戈多回到属于自己的领地,将整只钱包交给王强,并咧嘴道:“可以把三角裤给我了吧。”
“里面有身份证件。”
期待使得黄牙男人兴奋搓手。
王强略微皱眉,他闻到戈多身上有一种令人发吐的血腥味道,这种气味虽然被风吹散了很多,但仍旧存在,并集中于对方那双手上。
戈多身上一直有异味,但这种血腥味是新的味道。
王强并不是辨认气味的大师,只觉得恶心,连忙打开手里的钱包抽出夹层里那张四四方方的绿色小证件。
一张带钢印的小卡片。
卡片上有照片,写着人名,出生年月,以及家庭住址,最后是证件的有效使用期限。
“姓名:吉姆”
“出生年月:1920年11月5日”
“籍贯:自由国邱泽洲托邦城第二十三大道”
“1940—1955”
粗略扫过这些信息,王强将自身注意力集中到证件的照片上。
照片决定他是否能用这张证件。
那是一个略带凶相的微胖中年,双下巴,双眼有神,呈现蓝色,头发短小。
地包天。
明白了这些特征后,王强收下证件,将钱包归还戈多:“多谢了。”
旋即他脱掉自己的三角裤,交给戈多。
由于都是男人,王强便没有忌讳,当面脱了。
戈多接过那条三角裤,并没有穿上,而是放进了衣兜里:“先生,你和我一样,都还是个雏。”
“不重视贞操的男人,就该死。”戈多走进自己的领地,将一只深红色的梅花刀放进角落。
王强:“??”
莫名其妙。
重新给自己穿好裤子,王强告别道:“戈多先生,日后有机会再见。”
“请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会感谢你的。”
戈多指了指以自身为核心的小半圆,道:“明天之前,我都会在这的。”
怀着证件,王强离开了这条青苔旧街。
离开戈多后,那种刺鼻的血腥味才转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整条街道的水臭味,走出狭长的街道后,目光放远,这才出现了正常干燥空气的味道。
离开那种压抑的空间,心情都好了不少。
“从今天起,我就是吉姆了。”王强走在无人的大街上,道。
刚才的事,彻底翻篇。
对于戈多的异常,以及其时而像拾荒者,时而不像,时而淡定,时而凶狠的模样。
王强都不关心。
他需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另外,还得解决肚子饿得问题。
“没钱,没才艺,有什么办法呢?”
托邦城应该会有救济所,福利院等设施,用来帮助那些无以成活的人。
但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王强开始在街上闲逛起来,熟悉环境。
钱不是白来的,他得做些什么。
街上往来的汽车马车,街边来往的行人提着大包小包,各类店铺:裁缝店,照相馆,米铺,菜铺储蓄银行,赌场,旅行社……
这是一个具备生机的城市。
但王强格格不入。
思前想后,他走进一家银行,这是老式的联邦储蓄银行,主要依靠柜台服务,银行中排着长长的队伍。
门卫并未驱赶王强这种流浪汉,而是将其引导至一般的角落,以免影响到其他人。
王强看着银行大厅,发现几列队伍的一旁有扇门,紧闭着。
vip服务厅。
王强敲了敲门。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经理人走了出来。
见到敲门者的形象,修养使得他没有立即爆发:“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办理业务。”
经理人指了指一旁的柜台,又指了指后方的贵宾房间,示意自己很忙。
“有业务,去柜台办吧。”
语罢他便折返。
他只为联邦银行的会员服务,像王强这种人,不可能是会员,又怎能享受他的服务。
王强咳咳道:“先生,你们银行的暖气是哪来的,煤油?”
“不知道你对于固定价格的煤油是否感兴趣?”
王强清楚,1845年,真正的石油工业时代还未彻底到来,只是有一些粗浅的开采。
在1859年左右,德雷克油井的开发,才标志着石油钻探工业正式成熟。
20世纪处,内燃机的发明和应用,才标志着人类正式进入石油工业时代。
目前,托邦城的能源大多是煤,其次才是石油中提炼的煤油。
这个时代,是能源革命的交替年代,作为一个先知,王强有很多机会。
前提是他得站稳脚跟。
经理停下脚步。
吸引他的是那句话“固定价格的煤油”。
煤油是从石油中提炼出来的,分馏要求较低,难度小,易于加工,因而被广泛应用于民用和公用。
但其价格受制于石油开采,总是上下波动,难以估量。
油田产量大时,煤油的价格能降得比煤炭还要低,油田产量小时,煤油的价格能变成硬通货。
“什么意思?”经理人看向王强,询问。
他愿意再给王强一句话的机会。
只听王强道:“我这有一份合约,约定你能在明年的今日,以固定价格向煤油供应商收购固定份量的煤油。”
“但你需要先缴纳百分之十的履约保证金。”
经理一听有这种好事,当即来到王强的身旁,热诚道:“当真可以吗?煤油公司会愿意?”
经理人明白这种固定合约的优劣,他们也曾尝试寻找煤油供应商商谈过,但没有达成一致。
主要还是价格的问题。
银行希望履约价格能够足够低,而煤油商希望履约价格能够足够高。
“无妨,交给我就一定能成。”
“有打字机吗?”
“有有有。”经理人的示意下,王强被带往一台打字机处。
王强当即敲定了这么一份合约。
“对了,你们去年购入煤油的价格如何?”
“每桶40元。”
王强点头,敲定了一份合约,交由对方手里。
经理人接过合约,瞥了一眼,摇头道:“这份约定的形式很新颖,对这等大宗货物实行契约交易的精神,很有想法。”
“但45元每桶的价格,我们嫌高了,因为我们去年购入价40。”
“而煤油商会嫌低了,因为前年的售价,是50桶。”
“所以说,这份合约注定无法履行。”
王强指了指合约下方的履约条件:“你再看看?”
经理人这才看到下方的附加条件。
“可以根据现实情况,选择是否履约,拒绝履约,将无法拿回百分之10的保证金。”
经理人明白过来,举着这份合约,赞不绝口:“如果一年后,煤油价格不足45桶,我们可以选择拒绝履约,只付出百分之十的保证金。”
“如果市场价超过45桶,我们有利可图,自然会履约。”
“好巧妙的设计,这是什么合约?”经理人像是打开了新天地。
他在联邦银行工作了十一年,接待过很多客人,办过不少资产业务。
类似于这种合约式交易,他也经手过不少。
但大桩贵重货物的契约交易,很少谈成过。
但面前这个乞丐的合约,给了双方回旋的余地。
虽是合约,却可以拒绝履约,这一来一去,就降低了风险。
同时,为了防止合约成交率过低,还设置了保证金制度,使违约具备风险。
如此一来一往,协议方不得不考虑慎重违约。
降低行业风险,又降低自身风险。
这简直是一份完美的合同。
由这一份合同,经理人甚至联想到了其它行业,联想到了贵金属,保险,基金,贷款,粮食等等行业。
只要有期望未来稳定交易的人在,这种合约就会有市场。
这是一份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合约。
“先生,这份合约的价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它会催生出一个全新的行业。”
王强点头:“我当然清楚。”
王强指了指建筑内部:“联邦银行,可以使用我这份合约,相当于独家授权。”
“只要你们愿意。”
经理人点头:“我们当然愿意。”
“请先生随我进贵宾室。”
……
在贵宾室内,王强看到了这家银行的行长,是个打红色领带的女性,带着透明方框眼镜。
女人正在忙手头上几个大客户的业务,听到经理人的汇报后,又看了看那份合约。
“这是谁想出来的?”女行长问经理人。
经理人指了指正在吃免费苹果的王强。
女行长点了点头,拿着合约来到王强面前,问:“先生,这种合约,叫做什么?”
王强又吃了颗葡萄,嫌弃籽太大,便没有再吃:“叫期货。”
女人不由得鼓掌:“妙,绝妙。”
“价格虽很难达成一致,但违约制度给了协议方选择的余地,保证金又能令双方不至于毫无所获。”
“这相当于用一元钱栓住了一桩百元的买卖。”
女人看了王强一眼,没有丝毫因为穿着而瞧不起他,道:“先生,你是银行家?”
王强摇头:“不,我只是个商学院的大学生。”
女行长惊疑:“哪所大学,如此有创造力?”
王强不好意思笑到:“来自东方的一所野鸡大学。”
女行长听到东方二字,肃然起敬,并道:“联邦银行希望和你签订一份附属协议。”
“联邦银行将得到这份期货合约的使用权,所有权。”
“作为报酬,经过联邦银行自身,或者联邦的介绍而达成的期货业务,都将分配给先生一定报酬。”
“不论单次协议是否达成,均支付先生0.1%的授权费用。”
“当然,先生也可以选择一次性卖断,我们将支付给先生一大笔钱,多得惊人。”
王强笑了笑:“我选择授权方式。”
“另外,我希望授权费是佣金的0.2%。”
女行长稍微心算了一番,代价很大。
他尤其看好这种合约形式的未来。
以一个职业银行家的角度来看,这种期货合约,势必在资本市场上掀起流行风暴。
面前这个拾荒者,将作为创始人,一步登天。
她酸了。
彻底酸了。
她今年31。
辛苦工作,将青春奉献给联邦银行,甚至弄得双眼近视,也只不过赚到一栋房子,一辆车,五位数存款。
可这个流浪汉,就靠这么一份合约,一个点子,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资本大鳄。
并且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入账。
只要有人利用期货合约交易,就必须支付保证金的0.2%,给面前这个拾荒者。
能赚多少钱,完全取决于这份合约的未来。
“先生,我们建议你将期货合约卖断给联邦银行,我们愿意出五万元。”
“这是一笔很大的财产。”
王强摇头:“0.2%,做就做,不做我去找隔壁皇家银行了。”
来的时候王强便注意到,同一条街的不远处,有一家皇家银行,和联邦银行对立。
女行长点头:“成交。”
“我们愿意。”
“先生,我们这就为您准备协议。”
“先生有什么需求,请告诉我们。”
很快,一份期货合约的补充协议被送了过来,签订方是王强和联邦银行托邦城总行。
至此,王强将这种全新的合约形式,授权给联邦银行代理。
独家授权。
而他将从联邦银行每笔期货交易中得到保证金0.2%的佣金。
协议一旦签订,便具备法律效益。
“内个……有干净衣服吗?”
“另外,我想洗个澡。”
“对了,有地方住吗,我这几天不想回家。”
经理人点头:“有的。”
“我们有贵宾卫生间,24小时热水,还有贵宾专属衣物换洗。”
“三条街道外,有联邦家属院,可以居住。”
“先生,你先换洗吧,稍晚我带你前往家属院。”
王强点头:“谢谢经理了。”
金丝眼镜男离开,在一处小房间和女行长会面。
“行长,就这么跟他签订协议吗?”
“他不过是一个流浪汉,要不我们……”经理人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掩盖不住他的欲望。
“我当然想过,这份合约,能带来很多收益。”
“可摄像头将我们会面的过程皆尽拍了下来。”
“能怎么办?”
经理人冷笑,凑到女行长耳边:“行长,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怎么可能不冒险。”
“你还记得吗,托邦城最近的开膛案闹得沸沸扬扬,受害者也是男性…”
经理人脸上闪过一缕狠色。
女行长联想到几日前看到的通缉新闻:“你是说,伪造成开膛手案件!?”
经理人点头:“他不过是个流浪汉,成为开膛手下一个目标,没人会怀疑。”
女行长呼吸莫名急促,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
“貌似可行!”
“什么时候动手?”
“谁动手?”
经理人盘算片刻,又朝私人房间的外面望了望,确认隔墙无耳后,道:“他不是说这几日不回家吗?”
“要跟着我们去家属院…这是天大的机会!”
“天意如此!”
“到时候我来动手,事成之后,这份期货合约,就是我们二人提出的。”
女行长问:“我要怎么做?”
经理人愈发冷静:“你去买一只皮箱就行,其它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