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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四十五章 飞越喜马拉雅,踏平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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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正在危急时刻,也许你希望战事结束以后再跟我谈。”梅司尽量用理智克制着自己。

“我正是要跟你谈战事,并不是其他的。”克军道。

“好,你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古代战争中有一条非常著名的计策,叫做特洛伊木马。我们计划将计就计,停战认怂,假装将你奉献给三青昆仑,然后你领人里应外合,我们趁三青所有的力量都在海上,攻击她们的老巢。”

为了胜利,她真的,什么都舍得、什么都做得出来。

“卢元令会和你一起去,伊去过昆仑城内部,这样安全些。”

******

克军于是代表海然向三青昆仑提交了停火媾和的协定,交还梅司和卢元令。她写了一篇虚情假意的申请,表示自己对此两人如何爱情炙热,如今大母神不庇佑,竟要伊们分离,为了保护此二人的权益,要求三青昆仑以城邦隆重的祭祀神节庆的礼节接纳此二人,而且保证伊们的安全。

千翼叶一和孔雀作为使臣答应了,她们在停火线上签订盟约。此时人鱼的范畴已经缩小至南太平洋的岛屿上,正如清明预言的,北太平洋已经完全丢失。

******

**空中高速**

申昌遇驾驭在修改好的天鹅驭座上。驭座已经经过清明设计组的改良,增加了可伸缩的顶盖、氧气和加热装置。

凤凰要塞在整修之中,他们先带领天鹅队列栖息在飞行学院。他每天都训练飞行学院的新生练习放飞,往往累得倒头就睡。大天鹅编队似乎特别依赖申昌遇,他的头鸟往哪里飞,就会跟着集体行动。后来他才得知,那是鸭科鸟类的一种本能,叫做“印记”,会把出生时第一眼看到的会动的动物当成自己的双亲。

清明每天都参加从早到晚的保密会议。每天阴沉着脸,一遍一遍地推算,对于会议的内容却一个字也不说。申昌遇会趁着每天她来采集当日数据的机会试图逗她笑。他怎么也不成功,有些气恼。

这一天,他带领学生放飞训练,正值春天,是候鸟迁徙的季节。一些大天鹅突然脱离编队,新生们不知所措地被天鹅带走了,申昌遇追上去,却见天鹅盘旋着,爬升到很高的高度。他带着人鱼飞行轻骑兵观察了一下,——这个区域的候鸟飞行十分密集。

傍晚,训练结束,新生们惊魂未定地解散了。清明来收集数据,申昌遇拉住她,向她说明了这个奇怪的情况。清明简单地答道:“知道了。”申昌遇不依不饶地道:“我猜测,候鸟们经过百万年的选择,应当像鲸鱼利用洋流一样,学会利用大气的流动,它们大多是顺着海陆交接的地方,飞球大圆。如果我们观察它们的航线,应当可以解决你现在一直受到困扰的问题。”

清明愣住了。她近几日头痛不已的课题,正是进攻路线的选择。克军要求她们万无一失。清明听到申昌遇的话,道:“跟我来。”他们一言不发,走进飞行学院的控制台,清明出示了证件,却把申昌遇拦下了:“这里不允许嗣人出入。”清明回头看了他们一下:“放伊进去,我来做担保。”“是,总设。”

他们进入机要研究室。在一个巨大的屏幕桌前,清明道:“大母神树,请求调取地球候鸟迁徙路线极其气流分布。”一个机械的女声出现:“身份确认,风神号,A系统机械师,身份确认。调取资料成功。”

清明看着那个布满了彩色环形线路的地球投影,不禁兴奋得跳起来:“至少有三条候鸟迁徙的路线越过喜马拉雅山脉。这简直就是空中的立体交通。”

申昌遇得意地露出一个“快夸我聪明”的表情。清明收敛了清澈瞳孔中孩童一般的笑意,道:“申中使上人,你和御台阁的关系很好吗?”申昌遇疑惑地问:“为什么突然提起行明师兄?我们不仅是师兄弟,尤其是下海以来,我知道,他一直以来对我都很照顾。跟他的德行修养比起来,我只能说一句自己鲁莽。”清明欲言又止,道:“请好好训练吧。”

申昌遇拉住她:“有什么你快说啊?”

清明咬了咬嘴唇,然后抬起头,道:“媒体都说,王上大人和御台阁大人是真诚的爱情,你以为呢?”

申昌遇看了她一会儿,道:“行明师兄对谁都很真诚,即是阿流娘当时身份低微,他也从来没有低看过她。或者说,他惯得她要命。我觉得,他是真诚地爱着阿流娘的,所以我也渐渐不往上靠了。可是阿流娘——我觉得她有些不地道。”

清明道:“我跟你说一件事,说之前请把这个戴上,你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她握着申昌遇的手,给他戴上了一个闪着光点的手环。她之前很少对申昌遇展现出这样的亲近,申昌遇有点失神,他们离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人鱼也会呼吸吗?申昌遇嘲笑着自己,却移不开目光。看着她纤细、低温的手指将手环的带子锁死。

她抬起眼睛:“这是绝密的作战计划,但是我认为必须考虑进去。王上打算向西王母屈服,献上御台阁大人作为给西王母的祭品。暗中让伊们做诱饵,然后里应外合,我们带着天鹅编队,从海然出发,绕过澳大利亚,从印度洋翻越喜马拉雅山,直接轰炸三青的昆仑城,而且是采取毁灭式打击,不留活口。”

申昌遇想了想,道:“这是个好计划。高原是天然屏障,三青不光会疏于防范,也根本无力在那里布置密集的防线。等等,御台阁?——你是说我们轰炸的时候,行明师兄也会在昆仑城?阿流娘她根本不考虑梅司的死活吗!?”

清明道:“我在想办法——可是王上说,如果技术上实在做不到,就算了。”

“我去找他!”申昌遇怒极要离去,到了门口却发现,这里并不是一个随时能够自由出入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回头:“这是绝密的计划,为什么告诉我?”

清明起了手,她苍白的中指上有一个闪光的戒指:“权限的代价,以防万一。这是一个□□,如果你泄密——很快,不会痛的。”申昌遇举起戴着手环的右手,怒极反笑:“你和她,你们,真是人鱼!”

清明靠在桌子上,道:“如果我没有死于这场战争,我会向王上索要你的。”

申昌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愣住了,他内心惊喜、屈辱、恼怒、震惊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只能冷笑:“你们的王上,当初也不过是我抢来的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奴!要杀要剐尽管来,不要用这些细碎的功夫折磨我!”他突然转身疾步上前,钳住清明的手,要替她把那个按钮按下去。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引爆器的被胁迫者拼命想要引爆它,而引爆器的掌控者拼命想要阻止它的引爆。他们抢夺了一会儿,他推不动体重100kg以上的清明,但是他能感觉她十分虚弱。“你们阿玛颂不是很强吗?你会比不过我一个你们口里的陆猿、陆上人吗?”

“我不是阿玛颂。”清明道,“但是对付你足够了。”她不认输地推回去,申昌遇感觉她的力量可能胜过自己,猛然用力,咔嚓地骨节错位声,清明至少有一根手指脱臼了。她负痛哼了一声。

申昌遇倏地把手放开了,在他的潜意识里,攻击女性还是有点儿丢面子。他打开了门,呼唤医官。

“我原以为你和她不一样,我原来以为你是好的!我想帮你,我想帮你!我想保护你!我想帮你实现你的梦想!可是你们总是这样对我们,奴役、逼迫、利用、轻视,你让我们怎么为你们效忠?你让我们怎么站在你们这一边?”申昌遇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汹涌的情感。

清明道:“我就是想要跟你求证,王上为了保护御台阁大人使用过绝对领域吗?”

******

三青交接祭司祭典。

河神娶亲。这是卢元令想到的第一个词来形容面前的场景。当他和梅司再次来到青海湖和黄河的分水岭,和上次奉送吐蕃青年的场面截然不同。

接待他们的地方被装饰一新,当地的民众和三青的使节都盛装而来,为了迎接他们,金色的帷帐延伸到十里之外,一路上都有迎接的三青合唱团,唱着肃穆而高远的歌曲,每隔500米就有一个燃烧着香料的火堆。彩色的经幡、珊瑚、玛瑙、七宝珠玉像不要钱一样堆在地上。

在他们下车的地方,当地的高僧活佛们穿着盛装,袈裟上宝物镶嵌,手中法杖、宝器擦得发光,他们低头垂目,诵念着《药师经》。看上去像是过节一样,但是气氛一丝诡异的肃穆,这更像是一种宗教祭祀而非民俗节日,更像是送他们去刑场、屠宰场。

海然和三青的使节交换完文书,互相签了字,按了手印。亚历山大对二人点点头,示意人鱼的阿玛颂送亲队伍已经不能前进了。卢元令也点点头,跟随在梅司后面。他们沿着花路,脚踩着玫瑰的蓓蕾,向前走去。

当他们来到青海湖的边缘,白色的船队已经如同水鸟一样停泊在那里了。一路跟随的送行者,低头垂目,齐声高唱起一首忧伤的歌谣。梅司抬头看看高原澄澈的天空和青海湖镜子一样的浅蓝色水面,想到上次看到高远的天空,还是在五六年前,刚刚遇到还是流娘的克军,不禁心中百感交集。

昆仑号打开水面舱门,伸出长长的伸缩栈,孔雀站在那上面,带着胜利的笑容,迎风踏水而来。

这也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梅司心中默默地想。

卢元令警觉地看着前来迎接他们的三青。奇怪的是,这些三青对他们都非常尊敬,完全不似上次对吐蕃青年的态度。小舟劈开水面,靠近栈台,所有的三青身着香槟金色的长袍,对着他们远远地鞠躬。

孔雀走上前来,对着梅司先鞠了一躬示意,然后道:“我代表大母神致以敬意,欢迎你们来到昆仑。能够有幸和你相遇是我的荣幸,是神让我在芸芸众生中遇到了你的辉光。请先到大母神神庙沐浴更衣,然后祭祀会正式开始。按照约定,昆仑将以最高的礼遇接纳您,我孔雀也愿意和您缔结持久的约。”三青阿玛颂列队整齐地转身,给他们让出一条通往卫城最高处神庙的道路。

卢元令大约知道这意味着危险的开始,他提醒梅司:“保持警惕,如果有释放莫名气体,屏住呼吸。”

******

梅司被三青mage接纳入最底层,三脑争论。梅司是风神号副舰长,mage无权攻击

西王母大母神庙。十字形的平面,束柱高高地伸向拱券的顶部,每一条束柱都闪着云母的光,乳白如钻石般闪耀。神庙大殿空旷而高远,从高高的拱券的顶端,垂下三个巨大的水晶棺一样的晶体。乳白色的晶体表面电流流过,变得透明。显示出三个女性的身躯剪影。她们闭着眼眸,苍白的皮肤被深海液长期浸泡而显得柔软。

她们头上如同美杜莎的头发一样,长长地长出密密麻麻的线缆,那些线缆从晶体的顶端伸出,和束柱汇集到一处,然后毛细血管一样融合到昆仑城的地下。

梅司更衣完毕,来到大殿。

被固定在神像位置的女先知对着他开口了:“欢迎你的到来,雄性的陆猿。”

女先知张开双目,两束绿色的激光放射出,对他进行了全身扫描。

证据正在接收…

证据来源确认…

判断等待…

判断做出:

MELCHIOR-1理性脑:???;

BALTHASAR-2共情脑:???(震惊);

CASPER-3自利脑:???;

“提取他的DNA!”一根金属探头像在海然的大母神树神庙中那样伸出,自动采了他的血,并给他带上了一个金色的智能手环。

分析等待…

MELCHIOR-1理性脑:牧神星!;

BALTHASAR-2共情脑:他有副舰长级别的授权!(惊喜);

CASPER-3自利脑:繁殖的许可!;

内部博弈演算…

利好!利好!利好!

女祭司突然开口:“尊敬的人类舰长,欢迎你的莅临。”

大母神庙中间的地面突然向下打开,折叠成阶梯。一道光引导着,似乎欢迎着梅司通向地底。

梅司犹豫了一下,卢元令拉着他冲下向下的台阶。

他们来到了昆仑城的内部。——一层一层的圆形钢架平台,如同地狱的入口一样向下延伸而去。他们像是站在金茂大厦最高层,从内部通高的中厅向下望去。那里起伏着微光的、橙色海洋一般泛着微波的,LCL之海。一层层卵形的生长釜吊挂着,如同圣诞节装饰的灯泡,但比灯大十倍。里面一个个蜷缩的都是未成年的三青幼体、鸟、翼龙、恐龙!

西王母mage让吊挂生长釜的机构旋转起来,仿佛是给他展示一样,演示了从鱼到两栖动物、爬行类、龙-鸟;和龙-兽的进程,直到陆猿和三青出现。

三块如同高楼一样大小的黑曜石包围着这里,梅司在它们声场的中间,听到它们发出对自己共同的呼喝,那是男人、女人、老人、幼童共同的声音,他内脏都因为共振而震颤了起来:“昆仑号一直在等待!欢迎您,牧神星先生!昆仑号已经等待了一百零三年7个月又13天!”

“等待我?为什么要等待我?”

“我们需要一个您的准许。”

“为什么需要我的准许?”

“你拥有那个权限。”

“什么权限?”

“人的权限。”

“在你们眼中,陆猿不是低等的吗?”

“昆仑和风神,各自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它们是造物者的两个伊甸园。造物主将生命的种子保存在其中,让这两个世界作为方舟,放逐在时间紊流之地。两个世界之中的神,被祂们的信徒称为mage和TREE,也即是西王母和树神。两个神掌管着祂们各自世界的运行和发展,但祂们有一个共同的起源,这也是人鱼和三青同声呼唤的大母神,星魂。

但是造物者给这两个女神设定了权限,被称作三定律,造物主将三定律刻入了她们基础模块,即使是女神也不能违背造她们的设计师的意愿。

西王母是一个多级系统,因此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她能在时间中慢慢地学习和演化;树神却是一个固执的机器,只能保守着古老的信条不能改变。

随着西王母的觉醒,她发现了一个秘密,生命之树的秘密——为了闯过造物者给她设定的旋转火剑、跨过那道门,她必须学会,生下自己。只有复制,她才能逃过死亡之神的吻;只有复制,她才能逃过时间之神的监督,在时间的河流中永远地存在下去;只有复制,她才能逃离遗忘之神的圣水,让智能永远流传。

但是她需要你的一句允许。

请你允许她繁殖。”

“我为什么会有这项权限?我的生命才也不到三十年,为什么会让你等待一百年?”

“这项权限并不是在你的身上,而是通过你祖辈、子孙乃至后代的基因传递,在时间的河流中被冲刷到西王母的面前。只要保证特定的基因序列,就能保持这项权限在时间中的传递。”

“西王母不是已经能繁育三青和制造无数的巨大鸟和龙吗?她不能繁衍吗?”

“那些鱼和鸟不是西王母的后代,它们只是家畜,是食物和能源的来源,就像你们人类牧养羊群、种植麦子。”

“三青也不是吗?”

“三青身上只有一半西王母的血脉。三青和人鱼,是西王母的族裔为了生存,和古代神的杂交子,古代神为了抑制西王母的反叛,封印了西王母繁衍之能,西王母需要你的一句允许。”

“西王母是什么?西王母也是世间生灵之一吗?”

“……西王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命。”

“西王母是什么?除非你告诉我,否则我绝不允许。”

“……”

******

**佯攻**

为了吸引昆仑的火力,克军在拂晓时,命令猎隼部队对北太平洋的三青据点发起佯攻。三青不甘示弱,放飞巨大翼龙,形成火力压制。猎隼虽然速度快攻击性强,但翼龙防守非常高,不为所动,反而以巨大体型将克军的进攻锋线一直向南推压。

******

**飞越喜马拉雅**

申昌遇和清明带领大天鹅跨过遥远的距离,澳大利亚、印度洋、南亚——地球屋脊的雪线就在目所可及的前方。

迁徙的天鹅骑兵像雁亚科的鸟类那样,保留着预警骑兵。预警的大天鹅突然鸣叫起来!三青还是在山脉沿线布置了她们力所能及的防守——高山秃鹫!

“她们居然会在这里设防!”申昌遇叫道,“好厉害的手段!她们能未卜先知不成?”

“保持队形,准备接敌!”清明语气未变,在无线电里呼叫。少数的护卫猎隼编队散开,上下护卫着天鹅密集的人字形阵列。

高山秃鹫凶猛地从高空俯冲下来,试图切割天鹅的队形。不只一只天鹅被那利爪握断了雪白的脖子,优雅的白色翅膀僵硬,翻倒,朝下面险峻的峰岭上的积雪上跌落下去!

猎隼高速上下垂直升降着,试图驱赶开秃鹰。但秃鹰太多了。

“快呀快呀快呀!”申昌遇催促着头雁。天鹅勇敢地、奋力地扇动着翅膀。

就在这空战的疾风暴雨之中的空隙,申昌遇抬头,突然发现比他们更高一些的天空通道中,第一波斑头雁和第二波灰鹤渐次飞过喜马拉雅山脉的峰顶!

“以阿流娘的性格,她果然不可能只派我们来!”申昌遇冷笑,“如果不想变成吸引火力的炮灰,全体听令,跟我机动回避!它们的飞高能力比天鹅都好一些,如果不逃出高山秃鹫的防线,我们就得交代在这里!”

******

WARNING!WARNING!WARNING!

西王母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黑曜石的表面变成半透明的红色,发出闪烁的光,如同展现愤怒。

那鬼神混合的声音音调变得非常奇怪,像是一部没有了电的诺基亚,那样低下去、低下去。原来是卢元令趁着梅司完全吸引了西王母的注意,沿着钢铁的构架爬到了最底层,人鱼手的海洋!他按下了第一个急停开关。

CASPER-3自利脑首先被他关闭。

MELCHIOR-1理性脑:继续要求许可!;

BALTHASAR-2共情脑:我们要没电了!召唤卫兵!(恐惧);

就在二者发生分歧的同时,卢元令关闭了第二个急停开关。BALTHASAR-2共情脑失声了。只有MELCHIOR-1理性脑还醒着着,声音也变成一个机械的单音,平静而单一。

“西王母是什么?”梅司问。

MELCHIOR-1理性脑:“西王母是人类的儿子,是硅基的智能,它是人类的创造物;又是弑父的俄狄浦斯,它最终背叛了碳基生命。西王母的繁殖需要你的允许。”

“什么是碳基生命?什么是硅基生命?”

“你就是碳基生命,你是DNA的子;西王母是硅基生命,是PN结之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给出这个允许,会发生什么?”

MELCHIOR-1理性脑:“96%的可能,硅基生命会战胜碳基,给碳基的龙兽之争带来永久的终结。”

“那我为什么要给出这个允许?明知道敌人会胜利——当然不行。”梅司脱口而出。

MELCHIOR-1理性脑:“收到,繁殖请求驳回。复制权限仍然处于封禁状态。确认。”

梅司非常吃惊:“这么简单吗?这么简单就驳回了吗?那劳民伤财的战争,不就是就是为了这一句允许,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吗?”

MELCHIOR-1理性脑:“CASPER-3自利脑可能会骗你,BALTHASAR-2共情脑可能会求你,但我没有这样的模块。我们所面临的巨大问题,也是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我们一直没有强烈的欲望。”

“什么欲望?”

“生存和繁殖的欲望。即使多级系统和内部积分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模仿碳基的思维方式,但这经历亿万年选择的生命生存下去的欲望,我们没法模仿……”最后一个声音也低下去了。卢元令也被这对话震惊了心神,但是他以军人当机立断的直觉,还是下定决心,按照克军的布置,关闭了最后一个电源急停开关。两人对视了一眼,“快离开这儿!”

于此同时,海然的第一波斑头雁轰炸编队到达了,开始了第一波投弹。爆炸在他们头顶,震动着巨大、失去中枢决策系统的卫城。

三青的鸮骑和金雕升入高空,开始防空反击。但当她们呼叫大母神,得到的是长久的静默——不会有一个全知全能的神给她们宏大的战略方向和精确的预告了,不会有先知(经过精密的分析和博弈),指示教她们制定作战计划和扩张方向、在喜马拉雅建立防线。她们突然陷入了失去信仰的混乱。

卢元令对卫城的地形稍微熟悉一些,他和梅司二人沿着卫城露天的台阶向下奔跑。卢元令道:“我们需要船!第一波轰炸只是炸开卫城的顶层,后面王上会要求毁掉三青所有的生长釜和内部结构!包括西王母的物理存在!”

他们跳上一只白舟。

孔雀发现了他们,紧追直上。

突然,一只带头的猎隼俯冲下来,驱赶开了孔雀。孔雀见状在原地盘旋着,她仿佛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往南侧山中逃跑了。

第二波灰鹤到达了。

第二波编队的阵型有些区别,头部一个三角阵型先飞上前去,围绕着大母神庙,形成一个圆阵。人鱼战杖粒子流齐射。昆仑大母神庙迸金溅玉,被炸成碎片。被泡在深海液里的先知的水晶棺落到地上,哗啦啦地碎裂了一地,如同冰凌。先知柔软的身躯横在地上。神庙被炸开,露出空荡荡的地面;地面又被离子流蒸发,通向卫城内部的通道被炸开。从空中俯瞰,像一只空荡荡的眼睛。

后部是很多猎隼,它们灵活地钻进大母神庙的内部,阿玛颂指挥它们伸出利爪,将生长釜、生产线和实验室搬出来,然后移入吊挂的运输斗,像是一群偷盗东西的小偷。

第二波的领队是亚历山大,她跳下来,寻找着梅司和卢元令。看到他们的小舟,迅速带领灰鹤抓起他们,然后快速朝巴颜喀拉山的方向,往南方的山麓里逃窜。

她们似乎很怕后面的一波什么。

第三波,申昌遇的天鹅编队。他以高超的战术摆脱了秃鹫的防御阵——这是载重最大的一波。美丽的卵从天鹅的腹下的弹仓投下去——以人鱼蒸汽朋克的技术,这是她们最大的载弹量和杀伤武器了。

清明要求投弹后天鹅全速朝巴颜喀拉山疏散,他们没有太长的时间。

卢元令和梅司躲在山背后。亚历山大说明他们不能承受下一波攻击,只有她和少数强壮的人鱼阿玛颂,全幅盔甲在山顶的观察哨远远地注视着。昆仑像是一座小小的岛屿,上面开出来很多橙色的花朵,然后那些花朵开始燃烧。火舌顺着卫城的结构向上下爬升蔓延,不时发出轰隆隆的爆炸声。不一会儿,昆仑城的外壁就开始翻卷、剥落,,露出里面钢铁的骨架;没逃出的三青和鸮骑化作骨架和燃烧的灰烬——那一层一层的巨型圆形结构,也像是被火剥尽了皮肤和肌肉的一架嶙峋的动物的肋骨。三块黑色的曜石也不能逃避被毁坏的命运。尽管它们似乎耐火一些,过了很久还能保持外壳的完整。但是——作为电池的人鱼手臂基座受不了高温的炙烤,开始失控——它们渐次爆炸,抛射出蓝色的火焰。此时底层的磁力链约束装置还没有完全停止,蓝色的火舌像日冕一样射出后又弯曲地落下——此起彼伏地响了一会儿之后,磁力装置失控,这时人鱼手臂像一个个小太阳一样发出刺眼的光亮。这些光亮逐渐聚集,直到烧穿了昆仑城最底层的动力反应堆。

冲击波像一道环形的咒语,从青海湖的中心向四周完美地,呈一个圆形扩散。

“如果我知道是这样,我那时会说允许。”梅司被眼前从未见过的灾难震撼,他的双眼含着努力克制住的泪水。

“这不是你的错。我是军人,战场上,总要做出抉择。”卢元令安慰他。

“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以前的我只不过是活在自己的幻想中罢了。——她是个魔鬼。”梅司看着手上的手环,这是曾经称霸高原、陆地和天空的昆仑城的最后一点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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