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居慎以最快速度洗漱完上床,被子蒙住头睡觉。
护栏处传来细微的声响。居慎把被子扯下来,露出眼睛,数墙壁上被人画的黑点。
魏扬轻声问:“居慎怎么了?”
“可能是累了。”
声音小下去,居慎听不真切。她闭上眼睛,心里乱糟糟,不明白为什么放手,不看应珏。
熄灯后彻底安静。居慎翻身,室内笼罩一层莹白的光,看清自己的外套整齐地搭在护栏。
她叹口气,从床垫下摸出手机,给程展析发消息:睡了没?
发完觉得矫情,又赶紧接一句:我睡了。
扔掉手机,居慎重新缩回被子。
周一下午的活动课举行气排球比赛,教室里人走了一大半。居慎本来想补觉,她昨晚没睡好,早自习又跟程展析闹,这会困得不行。
刚把耳机拿到手,瞥见汪清鸣从窗台边走过,没往教室里看,但居慎还是立马把耳机放回口袋,坐正看向黑板。
确认对方下楼以后,她才拿出手机。
点开微信,居慎忽略最顶上程展析一连串要她去看比赛的消息,第二排备注是“杨老板”,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跨年,互发新年快乐。
杨老板:缺人,速来。
居慎无奈打字:姐,我是学生,高二的。
杨老板:说的好像你高一时候不是学生一样。
杨老板:吉他手是隋锋,没来别后悔。
居慎眼睛一亮:十五分钟内赶到!
她弹跳而起,从程展析的课桌摸张假条,把返校日期改成明天中午,直奔校门。
路上正好碰到去看气排球赛的应珏和蔡行思,注意到她,蔡行思喊:“居慎,去哪啊?”
居慎顾不得回头:“回来再说!”
快到校门口时看见林诚言和其她老师走在一起说笑,居慎急刹车,躲到树干后面,目送她们走出学校。
假条交给门卫,居慎拿手机打车,很快有司机接单,距离她一公里。居慎在门口转圈,眼睛一刻不离屏幕。
离她还有八百米时,平台给她打电话。居慎接通,话筒声音调大。
“实在不好意思,司机这边车没电了需要充电,我们给您换另外一辆……”
居慎回着“好的麻烦快点”,抬腕看表,距离她回完消息正好五分钟。
好不容易上车,居慎继续给杨老板发消息:姐你人脉太神通广大了吧!怎么请到隋锋的?那是我喜欢三年的偶像!
那边没回,居慎估计她在忙,调到行程界面,五公里,预计十二分钟。
居慎按胸口,心跳很快。
她按亮手机,对方只回一句来了再说。
顺利街82号,木门上的招牌是浮雕,“九来”。居慎推门而入,右手边是吧台。杨自醒依旧是阴阳头发型,留成寸头的鬓边剃了个字母X,背心开衫,站在吧台内指导人调酒。
居慎上前:“杨姐!”
“哟,小鬼来了。”杨自醒把调好的那杯酒推到居慎面前,“尝尝,这杯不收钱。”
“姐我未成年,你注意点。”居慎立马拒绝。
调酒的人看起来是大学生,浅金色头发,局促地扶黑框眼镜。
杨自醒斜她一眼,还是自己端起来抿一口,评价:“不错,可以出师了。”
“大学生”松口气。居慎这才注意到她,觉得眼熟,然后就听见杨自醒介绍:“这位是你小粉丝。”
居慎瞪大眼,噼里啪啦的闪电在脑子里响。
“隋隋锋姐姐!”
居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脱离胸腔,震天动地。
隋锋点头:“你好。”
杨自醒得意挑眉:“怎么样,姐给你准备的惊喜到位吗?”
居慎完全没有听到杨自醒在说什么,目不转睛看隋锋,结巴地说:“我是你很久的粉丝,那个,我还有《广播》这张实体专辑,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隋锋意外:“《广播》?那还真是蛮久的粉丝。”
“那个,上次丰市的现场我也去了,你唱歌也好听。”
“丰市离乌临市还蛮远的,”隋锋双手合十鞠躬,“谢谢你这么支持我。”
“行啦,”杨自醒拍居慎的肩,“舌头捋直了说话。人家要去排练了。”
隋锋戴上鸭舌帽往驻唱台走,居慎望过去,发现驻唱台装修过,比以前大一圈。
她转头看杨自醒,一肚子疑问:“姐你怎么把人家请过来的?”
杨自醒端起吧台上的古典杯又抿一口,耸肩:“最近勾搭上的咯。”
居慎翻手机:“超话里没说她有演出啊。”
“私人行程,不对外售票。人家弹两首就下。”
“那我,那我给她做伴唱吗?”
杨自醒好笑地瞥她一眼,看见居慎满脸期待。她慢悠悠地晃手里的杯子:“想什么呢。今天不缺人,请你过来看表演,你是客。”
一中高一的课表娱乐课多,虽然正科居慎也不听,成天往外跑,晚自习基本不在,问就是练音乐。正好在朋友圈刷到别人帮杨自醒宣传的招聘信息,来面试顺利通过,做驻唱歌手,每天一到两个小时。
那段时间她周末往健身房跑得也勤快。虽然她体力本来就好,唱到两个小时下来还是生龙活虎,杨自醒评价她是年轻人使不完的傻劲。
居慎在台上放得开,又会互动,最主要是唱歌好听,时间一久真有些人特意过来听她唱。
至于为什么现在没干,是因为某节晚自习被政治老师注意到,年纪大的老师认死理,一问宋相喻没有这回事,上声乐课这个借口没糊弄过去,最后打电话给居简如,居简如再联系居慎才找到。
班主任大发雷霆,勒令居慎请假必须亲自找她说明原因。
然后杨自醒就知道居慎不是自称的辍学打工,而是重点高中在读学生。她对雇佣未成年没什么负罪感,主要怕这种学校的老师家长找麻烦说不清。好在没有发生矛盾也没上新闻头版,她的生意仍旧顺利。
九来的门面也从一间扩展到两间,偶尔有本地乐队来演出,环境舒适,在大学生和上班族中受欢迎。
把居慎赶回去上课,但偶尔缺人还是会找居慎帮忙。了解到居慎的母亲并不反对,杨自醒也乐得她来做义务工,反正不用给钱,使唤得心安理得。
台上隋锋在调弦,这会客人不多,高瘦的吉他手吸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
曲目是隋锋所在乐队经典的两首代表作,鼓手贝斯手和吉他手本来就是老同事,事先磨合过表演曲目,四人试弹一遍,还算可以。
最后一个音落下来,杨自醒偏头问居慎:“你老实说,当驻唱歌手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累。”
“那你愿意长期干吗?”
居慎沉默。
杨自醒了然地笑:“其实就算那天你没被捉到,我也觉得你干不长久。最多一个月,可能还不到。”
居慎附和她:“是啊,高二我要集训,要学习,要准备文化课考试。的确没时间。”
“不是这个意思,”杨自醒摇头,“姐觉得你适合更大的舞台,唱自己的作品。”
“你太尖锐,某些时候特固执。居慎,这不是贬义,对你来说有好有坏,不过作为半个朋友,我还是希望你好。”
舞台上响起第二首歌的前奏,沉默如水。
居慎不知道怎么回,杨自醒也没有指望她辩论一番大道理,喝光杯里的酒液,突然烦躁地啧一声:“想抽烟。”
居慎提议:“去外面抽?”
杨自醒拨头发,懒散地转半圈椅子,背靠吧台:“不行啊,隋锋她不喜欢烟味。”
居慎过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的声音像在劈叉:“你俩谈了?”
有人认出来台上是三点七两乐队的吉他手,喧哗声渐大。
杨自醒拍她:“现在赶紧去前排,等会看不见了。”
“不是,你先告诉我是不是?”
杨自醒大笑:“你猜啊。”
临近天黑,来的人越来越多。正式表演时一直有人跟唱,不少人拍照发帖,说九来有明星,很快有歌迷回帖。
虽然隋锋只唱两首歌,但今晚收益十分客观,杨自醒喜滋滋地清点条目,有客人问她借拍立得,她抬手指:“那边架子上。”
隋锋一一和歌迷合影签名,居慎趴在吧台问杨自醒:“隋锋姐等会有安排没?”
杨自醒没抬头:“咋?”
“想交流一点专业事宜。”
“可惜了,人家今晚赶飞机走。”
“唉。”居慎语气遗憾,“姐你怎么不早点喊我来?”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刚刚还没说够啊。”
和歌迷合影完,隋锋又上台鞠躬:“后天我们三点七两在兰城有演出,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如果能再次见面,我感激不尽。谢谢大家捧场,我要走了。”
隋锋人比较沉默寡言,采访话也少,今晚难得话多,顺便当回串场主持人,介绍完接下来的驻唱歌手才下台。
居慎把手机里和隋锋的合照发到朋友圈。很快有人点赞评论,大部分是惊讶。
杨自醒目送隋锋出门,回头看咧嘴笑的居慎:“其实隋锋姐留了一句话,托我带给你。”
“什么?”
“你唱歌不错,好好唱。”
居慎激动:“她听过我唱歌?”
“嗯哼。”
居慎拜服:“姐,你是我亲姐。”
杨自醒按计算器:“算是你当义务工的一点小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