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路大多不好走，车子也开不进去，寿鹤木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一手牵着穿旗袍的清零，两个人并肩走在小路上。

远远地又跟着一群队伍，他们的速度时快时慢，不敢离前面两个新人太近，又恐怕跟丢了他们。

寿鹤木猜测清天磊可不会老老实实地准备回门宴，他又不希望清零饿肚子，便找了一群厨子跟在后面。按照回门的习俗，这天理应不带外人，但是那群厨子以清家的名义约的，寿鹤木算是钻了老规矩的空子，又能保证清零有东西吃，又不会坏了规矩。

清家曾经风光过，清家老祖宗喜清净，当年将宅子建在深山当中。以前的老一辈们久居宅内，很少下山，他们仗着出身名门望族，平日也不屑于与山下人打交道。想来也是清天磊祖父那一辈，想着做些生意买卖，与山下人来往交易密切，又出于贸易便利的考虑，便买了现在的清家大宅。

可惜不知中了什么邪，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又摊上个清天磊这么个混吃等死的家伙，大半个清家大宅都被他“吃”进肚子里了。现在，清家就剩下过去积攒下的虚无缥缈的名声。

房子被抵押出去了，清天磊不得不搬回了旧宅。

“老爷，老爷！有两个穿红衣服的往咱们这儿来了，感觉像是要债的！”平日里帮清家跑腿买菜的小厮对这上山下山的路特别熟悉，他抄近路回清家时，注意到了两个生面孔，想起老爷交代过的要是有讨债的人过来，第一时间告诉他，顾不上提手上沉甸甸的菜了，“哼哧哼哧”连气都不带喘的跑回了清家。

躺在木椅上，正悠哉吃着葡萄的清天磊，敏锐地捕捉到“要债”二字，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一颗葡萄差点卡在嗓子眼里。他用力咳嗽了一下，将嘴里圆滚滚的葡萄吐了出来，随后麻利地将椅子摆回大堂内，没吃完的葡萄全都倒进水缸里，盘子暂时找不着地方放了，索性抱在怀里，熟练地掀开大堂内摆放的壁画，走了进去与墙壁融为一体。

清家的佣人不多，他们都深受清天磊的影响，每当有讨债的人过来，都默契地寻找这个家能藏身的角落，直到讨债人要债无果离开。

“老爷，好像不是讨债的……来的人里有个矮个子的，像是个女的，哪有女人要债的理。”买菜小厮胆子大，他麻利地爬上门口的大树，躲在树上站在高处，悄悄打量着那两个陌生人，等完全看清了二人的样貌，第一时间去大堂报告给藏在墙壁里的老爷。

“啥，女的？”听说有个女人，清天磊这才掀开了用于躲藏的挂画。

山路蜿蜒曲折，二人相互搀扶着对方，慢悠悠地到了清宅门口。踏进荒凉的宅院，见房屋破败，窗棂半朽。有冷风吹过，宅院仅一棵孤独的老树，仅剩的叶子随风摇曳。

这里充斥着让人不安的气息，一路走来，明明山上的树都枝繁叶茂，偏偏这长在清家的树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寿家与古木存在密切的联系，寿鹤木可以灵活利用古木的力量，如此充沛的能量就站在自己面前，躲在清家的脏东西受够了饥肠辘辘的日子，它很想饱餐一顿。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眼前潮湿的砖缝滋生出的青苔，它们迅速扩张蔓延，将石头拆之入腹，眨眼成长成盘缠的藤蔓，肆意横生，朝着寿鹤木的方向冲了过去。每前进一步，带起飞扬的细碎尘土，腐烂的气息弥漫开来，呛人口鼻，迷乱人眼，令人作呕。

寿鹤木默默将清零护在身后，他看着这个令人头痛的家伙，眼神微眯，叹了一口气，像是长辈对犯了错的后辈那样感到无奈和可笑。他分明是笑着的，可眸光幽暗深沉，笑意不达眼底。

有一颗小小的种子从寿鹤木身上掉落，坠入泥土，刹那成型。从泥土地里钻出来一个庞然大物，无法形容的庞然大物。它的身躯是深绿色的，像千年古树一般粗壮，扁扁的脑袋两侧是黑到没有眼白的眸子，它张着血盆大口，猩红的舌头几乎有一米长，“滴答”“滴答”止不住的粘稠液体从嘴角留下，空气中分明弥漫着植物的气息，还掺和了血的生锈味。

“饿了，吃吧。”像摸路边的阿猫阿狗一样，在寿鹤木面前，那怪物乖乖低下了脑袋，任由对方抚摸，直到听到命令，才敢进食。

清零愣在了原地，他的双腿发软，根本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那怪物是怎么将眼前一团黑乎乎的肉团，一口全部吞入腹中的。

好恶心，身上绝对溅到碎肉块或者黑血了。清零下意识抬手，用手臂遮挡住脸部，手心处已经变得黏糊糊的，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也难怪长这么大，清家人都成了你的‘养料’了，刚好我栽的树也需要施肥了……算是一举两得了。”寿鹤木回头，注意到清零脸上的惊恐，挥一挥手斥责那怪物离清零远点，他走近清零身边，将对方揽入怀中，眸光温柔，声音温和了不少，“吓到你了？我下次会留意的。你别怕，它很听我话的。”

寿鹤木的小宠物似乎没吃饱，它盯上了两人带来的礼盒，好奇地围着他们转圈，试图用黏糊糊的藤蔓去触碰盒子。

“它好久没出来玩了，有点调皮。”寿鹤木轻啧一声，高高地扬起右手，不等他靠近，小宠物便瑟缩着将藤蔓乖乖收了起来，一个人又默默钻回泥土里，除了地上多了骇人的裂缝，这里与原来的清家无异。

“老爷，那不是寿家的大少爷吗？”买菜小厮和清天磊挤在一块，刚刚院子里传来的巨大声响激发了他的好奇心，这会正探头探脑看着院子的方向，仔细看了半天，依稀觉得那男人的脸和寿家的大少爷有几分相似。

“寿鹤木，他来干什么？你让开，我来看看。”清天磊将买菜小厮的脑袋按了下去，他双手搭在小厮肩膀上，踮起脚尖，张望着院子内的情况。

大堂的桌子上摆着一瓶枯死的小花，从花瓶里钻出嫩绿色的藤条，故意推了这二人一把。清天磊一个不稳，向前摔了下去，慌乱间抓住了小厮的衣袖，本想着借力稳住身子，偏偏这小厮这时候腿抽了筋，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甚至这小厮还压在了清天磊这把老骨头身上。清家老宅的木门本就破旧，完全承受不住他们这么折腾，二人连着门一起，一同倒在地上了。

藤条见了寿鹤木，本想再捣蛋的它，赶忙钻回了花瓶里。

“清伯伯，我是寿鹤木。”寿鹤木来到狼狈的二人面前，将礼盒放下，友好地伸出双手，把二人同地上拉了起来。

正巧，厨师班子一伙人赶到了清家门口，众人纷纷喊了声“清老爷”，就各自拎着菜奔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我和清铃成亲了，今儿是清铃回门的日子。”等两人从地上站起来，寿鹤木对着身后的清零伸出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过来。

清风吹拂，寿鹤木墨色的长发随风飘荡，他将清零搂在怀里，垂眸看向对方，那眼神像是在看待稀世珍宝。面对清天磊时，露出温和的笑容，显得亲近随和。

“爹。”清零依偎在寿鹤木怀里，整个人显得小巧，他说话时也刻意捏尖了嗓子，声音都细声细气的。清零十分谨慎，他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被清天磊发现自己是男儿身。

寿鹤木似乎什么事都会，大到掌管整个寿家，小到帮清零化妆。用寿鹤木的原话来说，清零只需要掠施粉黛，城里最水灵的姑娘也会自愧不如。清零知道，这句话哄人的成分极高，但是听了之后莫名感到开心。

踏进清家后，清零能够明显感觉到系统的存在。想要找到系统的下落，就得把清家好好调查一番，现在重要的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演好“清铃”的戏份。

寿家自古以来就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即便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有没落的迹象，生活在寿家的人，都或多或少掌握了部分寿家秘术。寿鹤木天赋更是惊人，相传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所有的寿家秘术，所以在他还没成年时，就确认他为未来的寿家家主。

明明是个后辈，可寿鹤木给人的压迫感很强，明明他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可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在他面前，还是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清伯伯叫了厨子来烧回门宴，你去后面帮他们洗菜吧，不然中午伯伯要饿肚子了。”寿鹤木十分自然地使唤起清家的下人，接着看向清天磊，唇角又扬起一抹浅笑，“清伯伯，小辈没有逾矩的意思，这也是为了伯伯的身体考虑。”

寿鹤木又扫视了一眼院子，重新叫住了刚刚的佣人，把地上的礼盒拎了起来，塞进对方手里：“你负责把这些送去清伯伯房间，再叫几个女佣来，清铃上山时不小心被这高跟的鞋子崴了脚，让她们找几双软底的布鞋过了给你们家小姐换上。换好鞋了，你们就离开，让她睡会，吃饭的时候再叫她，这些都记住了吗？”

“我不过就是个负责买菜的……”听寿鹤木一口气交代了这么多事，小厮脑袋都快炸了，他又不敢忤逆对方，除了小声嘀咕几句表示不满，只得连连应声答应。

小厮搀扶着清零先行离开了，留下清天磊和寿鹤木两个人在院子里。

“伯伯是见到我很失望吗，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寿鹤木在原地目送着清零离开，他重新看向清天磊。

作者有话要说：比巴卜：开学了……（闭目）

清零&寿鹤木：这不是你拖更的理由

系统：我呢，我的戏份呢，我的戏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