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双无形的手似乎缠上了清零的喉咙，拖拽着他向水潭深处，胸口仿佛被涌动的水流所笼罩，每一次呼吸起伏都伴随着窒息和闷痛。

“救救我……救救我啊。”声音的主人站在岸那边，他的身影模糊不清，双手隐隐约约被细长的铁链所困，嘴里一直重复着相同的话。

这会已经是晌午了，清零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他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手臂上也起了不少鸡皮疙瘩。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起伏，窒息的感觉不断加重，仿佛他还沉溺于梦境当中。

心里面空荡荡的，清零感觉最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他脑子里少得可怜的记忆，全都破碎掉了，仅仅是睡了一觉，他就模糊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但清零始终都忘不掉的，是心中的那份执念，他要找到某一样东西，具体是人还是物品，暂时还未明确。

桌子上有一张用清零的发卡压着的字条，看样子应该是寿鹤木留下的，上面写着：我给你备了几套新衣服，你之前穿的衣服我已经拿给下人洗了，这几日先委屈你穿旗袍。醒了之后，就过来大堂，我在那里等你。

清零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红丝绸旗袍，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其拿了起来，仔细观察了好几圈，才慢吞吞地穿在身上。透过铜镜看着自己，这旗袍用细腻的曲线勾勒出体态，凸显出着装者的气质。他摸了摸那上面绣着的金莲，不禁感慨做工精湛，这衣服一穿，整个人还真像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将寿鹤木送的发卡别在头上，简单用口脂抿了抿唇，又在脸上稍微涂抹了些胭脂，整个人的气色提了些许，这样也算作打扮过了吧。

兴许是这中午的阳光过分毒了，除了一个安静候在门外，虽然满头大汗，但是不敢偷懒半分的女佣，这偌大的院子，竟见不到一个人。

“夫人，这边请。”女佣低垂着头，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领着清零往大堂的方向走去。

沿着玉石台阶走去，来到大堂前，这屋檐上的四角高高翘起，两边的石柱雕刻上和树木有几分相似的纹理，门上的黑色匾额刻着“寿同松乔”四个烫金大字。走至堂内，更是宽阔华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红色的巨柱支撑着大堂四角，每根柱子上都刻着回旋盘绕的花纹，如同古木的根脉分外壮观。

寿鹤木坐在大堂中央，旁边还空了个位置，清零猜那应该是留给自己的。寿嘉木和寿喜木，分别坐在大堂两侧，且两人面前各有两杯茶。

见清零来了，寿喜木的嘴比较甜，最先开口喊了一声“嫂子”。寿嘉木好像没看见人似的，瞥都不瞥正门一眼，他端起一杯茶，大概吹了吹，便直接往嘴里送，理所当然地被烫了一口，又不想在寿鹤木面前丢人，硬生生咽了下去。

“到这儿来。”寿鹤木连忙起身，小步走至清零面前，他牵起对方的手，领着清零到位置上坐好。

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位佣人，他低垂着脑袋，默默将寿喜木的轮椅推到清零面前。“嫂子，这是我敬您的茶。”寿喜木将另一杯沏好的茶双手捧起，恭敬地递到清零面前。

清零先是看了一眼寿鹤木，他也注意到了清零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清零喝下。

这茶的颜色倒也奇特，不像是寻常的茶，泛着金色的光芒，上面漂浮着的也不是茶叶，倒像是泡烂了的黄符纸。轻轻将最靠近嘴边的符纸往旁边吹了吹，再抬手用携带的手帕掩面，仅仅抿了一口，略表心意，免得露出马脚。

寿嘉木明面上不敢和寿鹤木起直接冲突，他极其不情愿的将茶递了过去，用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别扭地喊了一声“嫂子”。

才只是喝了一口，清零就感觉浑身不舒服。碎片化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每一个场景在完全理解之前都消失了。清零努力拼凑支离破碎的记忆，试图理清混乱的事件序列。

“宿主，是我！”以刚刚那杯茶为媒介，08成功再次与清零建立上连接，他才是最关键的那块拼图，尽管现在建立的联系十分微弱，08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但是他尽可能的将清零丢失的记忆归还给对方。

清零皱了皱眉，一股剧痛从头部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头晕目眩，他稳不住身形，双腿一软，径直向后倒去。

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清零吸了吸鼻子，擦了擦额头上滚落的汗珠，一瞬间，时间飞速前移，回到了那片空白的虚无之地，不知死因，不知姓名，被莫名其妙的自称“系统”的家伙缠上……清零仿佛重获了新生，他全都想起来了。

“你在哪？”清零面上不动声色，在脑海中与系统进行交谈，“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但是我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嘶，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只知道周围湿漉漉的，一股子发霉的味道。”系统的声音有些蔫蔫的，不过很快他又高兴起来，因为他的宿主非常的在乎自己，“我是借助考核官的力量，才跟你取得联系的。他正好也在这个世界，你失忆这件事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真是倒霉透了，上个世界传送失败了，害得我们俩沦落到这么难的世界里。”

“传送失败？”清零恢复了许多记忆，但是关于上个世界的细节，很多地方都想不起来，更可怕的是，他不记得攻略对象的姓名了，样貌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简单来说就是出现了一些bug，害得我们没有回的去系统空间……不过好在，我们能在这里遇到考核官，有他罩着咱们呢，不用怕啦，嘿嘿。”08的乐观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情况有多恶劣，他总是保持着积极的心态。

“这个世界和我经历的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你会说难？”

“考核官虽然能力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系统。‘考核官’是指代高等级的系统，他们传送进新人系统负责的世界里，对他们与宿主的表现进行考验和评分。正常情况下是如此，但是遇到特殊情况，不得不需要‘考核官’介入，轻则帮助干涉攻略，重则捏造身份融入这个世界，起码要保证新人系统的安全。而且又不是一对一的考核，一个考核官同时负责多个新人系统也是很常见的。”

清零想起了之前那个浑身冒金光的家伙，想想在林奕的那个世界，当时也是脑袋空空，关键时刻是他给了自己关于那个“清零”的全部记忆。

“那考核官现在人在哪？”清零问道，有些事情还是要亲口和对方说声“谢谢”才行。

“就在你面前，他现在是寿家的三公子——寿喜木。”

见清零摔倒，寿喜木双手拨弄着轮椅的轮子，急忙赶到清零面前。他自然也看出了此时清零的走神，以及他已经被寿鹤木搂了好一会儿了，于是出声提醒道：“嫂子是昨夜没休息好吗，还是我那杯茶‘安神’的效果过好，所以嫂子才因此站不稳的吗？”

寿喜木的话拉回了清零的思绪，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从寿鹤木怀里站了起来：“谢谢你的茶，很好喝，而且效果确实挺显著的。”

“嫂子若是喜欢，可以多喝些。”寿喜木的目光落在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茶上，黄色的符纸是假的，施展的障眼法罢了。

随着那杯茶下肚，清零眼前渐渐浮现出系统所在的位置。那个房间狭小又逼仄，仅靠几根蜡烛充当光源，它们幽幽地亮着。正中央被铁链绑着的，看轮廓应该是个人。

“你在哪里？”清零记得系统的光芒，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具体的位置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有感觉，我离你不是很远！”起码现在能够确认清零是安全的了，系统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只需要和清零成功会合，再另想办法回系统空间就行了。

寿喜木透过清零的眼瞳也看见了那个虚拟的景象，他的本体暂时离开这副身体，藏在墨色眼瞳下，是夺目的金色。

清零抬眸望去，直直得对上了“考核官”的眼神，两个人的目光又默契地落在虚拟景象上。汇聚在男人身边的是更多的光束，担心清零的眼睛可能会不适应，他尽量将光束隐匿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我会帮你留意的，等你找到08了，答应我一定要第一时间脱离这个世界。”

“好。”清零应了一声。

寿鹤木见清零将那杯茶喝了下去，也举起手中那一杯，一饮而尽，这架势说他在饮酒也不为过：“自此清零便是我们寿家的人了。”

像是在回应寿鹤木这番豪言，清零别在头上的发夹，一闪一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