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知道Eleonora和芭芭拉打了架的,是皮埃尔。
他在几天后的家庭晚餐上当众调侃了这对姊妹的互殴行为,惹得芭芭拉愤怒离席。
除了当事人芭芭拉,她的母亲维罗妮卡对于这件事尤其愤怒,除了当众要求丈夫收回给予Eleonora的住宅外,甚至还要停止她的生活费。
老贝卢斯科尼对此颇为头疼,因此这件事在他眼里顶多就算两个小孩子的拳脚交集,完全算不得大事。
听着女人急切而聒噪的骂句,一旁的Eleonora尤其淡定,吃完晚饭后,她平静的离开别墅,返回自己的住处,而皮埃尔则是紧随其后的送她回家。
“别担心,如果爸爸收回你的房子,我会给你找到更好的住处,”
皮埃尔侧过头打量着身边女孩儿,语气闲适的说:“维罗妮卡这个疯女人被惯坏了,我可不会允许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你。”
他的话让Eleonora觉得有一丝荒诞的好笑,她着实难以理解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为什么会这样维护她。
他生气时会嘴毒的喊她“西西里土妞”;开心时又会把她当做亲生姐妹般照顾;阴晴不定的模样,简直像极了米兰的天气。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要知道芭芭拉才是那个你看着长大的妹妹。”
她将头靠在椅背上,疲惫的望着车窗外的夜景。
“她和她母亲一样,都是被惯坏的蠢货。”
皮埃尔嗤笑,然后扭过头,傲慢又温柔的望着女孩儿的侧脸,缓缓道:“在米兰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我的小塞勒涅。”
这掺杂着毒药味道的甜言蜜语似乎是独属于贝卢斯科尼家族的浪漫。Eleonora心中感到讽刺,但还是回以他浅浅的笑容。
皮埃尔不会读懂她的任何心思,只觉得她笑容美丽温婉,像朵惹人怜爱的小水仙花。于是他同样回以笑容,轻佻又怜爱的摸了摸她的下巴。
几天后,为了平息维罗妮卡心中的愤怒,老贝卢斯科尼象征性的将Eleonora“赶”出了自己名下的宅子。
可就在当天,皮埃尔就罗列出众多米兰房产摆在Eleonora面前供其挑选。对此她也没有过多纠结,直接选择了一套面积最大、最豪华的独立别墅做为新宅。
新宅是一座古老的西班牙建筑,占地数英亩,坐落在一处有名的富人区。
房子外观为赭石色的外墙和红色的房顶,内部拥有十几个房间加各种娱乐室,户外的花园也非常宽敞,除了足够容纳泳池以外,还有许多可以开发的空余土地。
Eleonora对这里十分满意,只是她的保姆萨莉从搬到这里起就絮叨个不停。一会儿说这里装修陈旧、连壁画都脱落,一会儿又说周围的树木太高,会引来蛇和松鼠;
这位为贝卢斯科尼家族服务多年的年长女士显然眼界甚高,对此Eleonora也并不多理会,只是说自己会慢慢改进装修这里。
住进去的第一周,她找来了修复师来修补墙上的壁画,同时玛丽娜也为她送来了一些品种珍稀的玫瑰与花卉,作为乔迁之喜。
一直到傍晚时分,Eleonora才成功将那些花儿移植进花园。
送走那些园丁后,萨莉为她拿来了水。Eleonora站在花园里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然而,隔壁宅院传来了的音乐声和嬉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听着那刺耳的黑人说唱歌声,Eleonora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里虽然够大,但可一点儿都不清静……”
老保姆萨莉又开始嘀咕抱怨,“皮埃尔先生给了你那么多选择,埃莱奥……为什么你偏偏选择这里。”
“因为它足够大,也足够宽敞。”
女孩儿叹着气,又一次的向保姆解释。
“但你的新邻居看起来可不太好相处,”
萨莉幽幽的吐槽,“隔着墙我都能闻到他们院子里的酒精味……还有那群美国黑家伙的说唱音乐……上帝,我猜他们肯定是一帮每日每夜寻欢作乐的富家小子。”
“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向警察局申请噪音管理,”Eleonora无奈的笑着安慰自家保姆,“我向您保证,萨莉!”
年长的意大利女佣有些不甘心的闭了嘴。
就在她们准备转身回屋的时候,一只黑白色的皮球忽然越过院墙、直接砸在了Eleonora的脑袋上。
被意外袭击的女孩儿直接抱着脑袋发出痛呼,而萨莉则是无比惊恐的将其抱住、慌乱的查看她的“伤处”,仿佛那不是一只皮球,而是一颗子弹。
看着Eleonora被砸得泛红的额角,刚消停一会儿的萨莉又开始了愤愤不平的念叨:“我老早就说过这地方不吉利!可你偏偏不听我的劝告……”
“我没事、只是被砸了一下而已;拜托别这样,萨莉……”
Eleonora极力安抚着像麻雀一样说教个不停的老保姆,同时也有些生气的看向了草坪上的足球。
——她发誓,如果这群“新邻居”不主动来赔礼道歉的话,她绝对会去警察局告他们扰民!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院门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Eleonora像是预感到什么一般,冷着一张脸、抱着那颗足球去开门。而院门刚一打开,她便惊讶的发现门口不是别人,正是AC米兰的球员之一,舍甫琴科。
“诺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乌克兰人一脸惊讶的望着面前的女孩儿。
“因为我是你们的‘新邻居’。”
Eleonora轻轻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的说。
“真的吗?你现在住这里?……这可真让人惊——”
舍甫琴科脸上的表情逐渐转换成喜悦,而Eleonora则是直接将怀里的球用力砸进了他怀里,佯装生气的问:“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安德烈……直接用球把我脑袋砸得淤青?”
“……”
乌克兰人有些呆滞,他望向女孩儿额角的淤青,便立刻向她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诺拉……真的抱歉!我们不小心踢过头了……”
“你们?”
Eleonora敏锐的抓住了他话语里透露的信息。于是就抱着胳膊骄矜的质问他:“所以,除了你还有谁是这场‘犯罪行动’的参与者?”
乌克兰人小小的犹豫了几秒,然后就选择和盘托出,“内斯塔……还有,菲利波……”
——她就知道会是这群家伙!
Eleonora在心中生起了闷气,而舍甫琴科则是以“道歉”为名,邀请她去自己家参加聚会。
乌克兰人的后院里,一群球员正在聚在一起喝酒、打牌。
其中加图索似乎输得最惨,一个劲儿的在嚷嚷皮尔洛作弊;而皮尔洛则是和内斯塔使了个眼色,两人笑得非常狡诈;
最令人意外的是,除了那个新加入米兰的巴西人里卡多,就连雷东多也在这里——他正坐在泳池边和马尔蒂尼聊天。
第一个看到Eleonora的是因扎吉,他放下手里的牌起身迎接,结果女孩儿冷着脸躲到了一边,一言不发。
不明所以的因扎吉疑惑的看向一边的舍甫琴科,于是乌克兰人便向他解释了这场“意外袭击”事件。
“拜托,莱,别那么小气……”
因扎吉笑着去牵Eleonora的手,然后在她淤青的额角上吻了一下,“需要我说‘痛痛飞飞’吗?嗯?”
男人调侃的问,惹得在场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别老把我当小孩子,”
Eleonora从他怀里躲开、有些不满的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18岁了。”
“是的,到时候你就长大成人、可以和我们一起喝啤酒了。”
内斯塔拿着啤酒瓶在她眼前晃了晃,像在用逗猫棒挑逗一只猫咪。
Eleonora没有理会他,而泳池边的马尔蒂尼则是招呼她去吃烤肉。
“快来试试今天晚上的烤肉,小莱,”
马尔蒂尼一边拿刀分割刚从烤架上拿下来的牛肋排,一边道:“这可是费尔南多从阿根廷带回来的特制酱料……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斧头形状的硕大牛肋肉被烤得滋滋冒油,同时还散发着一股南美特有的辛辣刺激香味。
Eleonora咽了咽口水,又悄悄打量了一旁的雷东多,发现他居然也在观望着自己;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的挪开视线,决心离这个阿根廷人远一点。
马尔蒂尼一点一点的把肉切成了适宜直接入嘴的小块状,他对此不厌其烦,而旁边围观的加图索等人则是急咧咧的调侃,说着类似于“喂猫都不用这么仔细”的话。
Eleonora从年长的意大利男人手中接过烤肉慢慢吃起来,在这期间因扎吉一直坐在她身边,时不时的给她递上饮料、又扭过头去和队友们说话,一副好不忙碌的样子。
而女孩儿只吃了一小半就放下了盘子,一张雪白的小脸被辣得通红,就连鼻尖儿上都冒出了可爱的汗珠。
因扎吉给她递上饮料,她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咕噜起来。
“怎么了?很辣吗?”
马尔蒂尼关心的问。
“是的……”
Eleonora用纸巾捂住鼻子、试图阻止鼻涕流出来。然而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却让在场的众人忍不住相视一笑,觉得这个“假正经”的小丫头终于有了符合年龄的一面。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雷东多忽然开口,带着点儿笑意的调侃说:“因为你看起来也十分‘火辣’。”
他的话意有所指,Eleonora当即抬起头、有些生气的瞪着他,而不明真相的人则是忍俊不禁。
“别开玩笑了,费尔南多,”皮尔洛靠在沙发里懒洋洋的道:“这丫头和‘火辣’沾不上半点儿关系……她就是块儿冰,还是没人能捂化的那种。”
面对女孩儿的怒视,雷东多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吗?我可不这样觉得……在我眼里她就像‘塞赫美特’(古埃及神话里的女狮神),还是能直接在战场上和别人扭打的那种——”
“如果我是‘塞赫美特’、我绝对会第一个咬死那些不守承诺之人。”
Eleonora迅速开口回应了他,她满脸的嗔怒,一向冷淡如海的蓝眼睛也冒出了火花,“我喜欢阿根廷,可是我讨厌你。”
在外人眼里从来都温婉可人的女孩儿很少如此直接的表现出愤怒与不喜,众人有些错愕,更有些疑惑,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她和雷东多之间到底有什么激烈过节。
“别这样、莱……”
最年长的马尔蒂尼试图用轻和的语气安抚这个像刺猬一样炸刺的女孩儿,“费尔南多人很好……或许你们只是有什么误解而已。”
“没有什么误解。”
雷东多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解释,“她有权利不喜欢某个人,所以你可以不用帮我说话,保罗。”
对此Eleonora没有再顶嘴,只是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而马尔蒂尼则是有些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一想到生日那天晚上和芭芭拉的互殴事件,Eleonora就怒火中烧;而一想到雷东多目睹了全过程、并且还不遵守的承诺的当众提出来当笑话讲,她就更加郁结。
她心里又气又委屈,但却没办法发泄,只能愤愤的踹了一脚路边的树,使得几片落叶可怜兮兮的飘零而下。
“hey,把气撒在无辜人身上可是非常不对的行为……”
身后传来马尔蒂尼的声音,Eleonora回过头望他,满脸郁闷,“你就一定得在这个时候教训我吗?”
“我只是希望你别因此伤到自己。”
马尔蒂尼走近,无奈的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为什么讨厌费尔南多?他明明很英俊、也很随和,而且还和你一样喜欢博尔赫斯……我还以为你会和他相处不错呢。”
“……”
女孩儿无言,只好找借口幽幽道:“世界上有很多英俊的男人喜欢博尔赫斯,不是每个人我都可以相处得很好。”
年长的意大利人被她这副别扭的模样弄得低笑起来,他怜爱的揉了揉她的耳朵,就一边送她回家一边感慨的说:“不过能看到这样一个不好相处的你,感觉也不错。”
“……为什么?”
“因为这让你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人,一个会哭会闹会生气的普通女孩儿;”
马尔蒂尼那双深邃犀利的蓝眼睛就这样温柔的注视着身边的女孩儿,嘴角的浅笑让他这张硬朗的英俊面孔看起来更具魅力,“试着任性一点儿,小莱;最起码在我们面前你是可以这样做的。”
“……”
Eleonora内心动容,她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只能轻轻颔首道谢。
新居的翻修工程进行得很顺利,皮埃尔为她请来了意大利顶级室内设计师Vincenzo De Cotiis来负责一切。
尽管每天都在叮叮砰砰的装修声中醒来,但Eleonora立志于将这个拥有21个房间的庞大别墅翻修成一座同时具有古典与现代先锋主义风格的艺术居所。
在这期间皮埃尔也曾来“巡查”几次,所言之话,如保姆萨莉一般挑剔刻薄——要知道他本想将自己居所隔壁的房产赠予Eleonora居住,结果没想到她偏偏挑中了这间看起来又老又旧的“陋居”。
而这段日子里,Eleonora和邻居舍甫琴科逐渐变得亲密起来。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出门遛狗,有时候会互相分享晚餐;每每从内洛训练场归来,乌克兰人都会顺路捎带她最喜欢的香草奶油煎饼卷。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平静,或许倒也算幸福。
可一场社交晚宴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周六的夜晚,老贝卢斯科尼在米兰四季酒店招待一帮参与足球事业的权贵。
长餐桌边的众人在美食美酒的陪伴下谈笑风生,话题无非是政治和商业,而Eleonora则是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用叉子戳弄面前的布丁点心。
今夜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丝绸长裙,餐厅的柔和灯光打在她身上,让她的肌肤都泛着一层丝绸般的光泽;她就只是静静的垂眸坐着,就有人时不时的投以目光,欣赏着这个如雕塑般秀美的女孩儿。
她离成年只有一年,但是已经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Eleonora的存在让在场的众人各有一番心思。
“你不喜欢这款甜品吗?”
安德雷亚·阿涅利坐在她对面,这个略显内向的男人主动开口询问着。
Eleonora回过神,然后对他礼貌性的漾了漾嘴角,道:“只是不喜欢上面的巧克力而已……米兰的巧克力似乎总是苦味多一点。”
闻此,安德雷亚垂下了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转而拿起桌子上的红酒喝了一口,然后轻声道:“那你或许应该来都灵,那里的巧克力是最受欢迎的。”
“看看我们的安德雷亚!简直像个第一次追姑娘的毛头小伙子!”
意大利体育部部长巴齐尔笑嘻嘻的高声调侃,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Eleonora身上。
“安德雷亚说得是对的,诺拉,”老翁贝托·阿涅利从容的笑着说,“都灵的巧克力和风景从来不在米兰之下,你或许会喜欢那里。”
“谢谢您……我想我一定会有机会去那里做客的。”
Eleonora勉强的笑了笑,装作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老翁贝托对她笑了笑,接着就脸色一变,用餐巾捂着嘴巴、剧烈咳嗽气喘起来。
他身边的安德雷亚见此急忙给父亲拍背顺气,而老贝卢斯科尼则是唤来服务生给他倒了一杯清水。
好一顿休息后,白发苍苍的老翁贝托终于喘过气来,他向在场的众人致歉,然后无奈的自嘲说:“人老了之后总是会变得很狼狈……就算是上帝也恐怕逃不过。”
说着,他便看向了主座上的贝卢斯科尼,缓缓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西尔维奥。”
“你可以尽管说。”
老贝卢斯科尼喝了口红酒,一双笑眯眯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精光。
“我想促成一桩幸福的婚姻——我想我的安德雷亚与诺拉会是一对佳偶。”
老人的声音在Eleonora耳朵里变成了晴天霹雳,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翁贝托和贝卢斯科尼。
“我妹妹才十七岁,翁贝托叔叔。”
一旁的皮埃尔满脸不悦的反驳,“现在是21世纪,早就不是18岁就举行婚礼的上世纪了。”
“闭上你的嘴巴,皮埃尔!”
主座上的贝卢斯科尼训斥着自己这个无礼的儿子。
而面对像斗牛犬一样怒瞪自己的父亲,皮埃尔有些不甘心的住了嘴。
“当然不会马上结婚,当然不会。”
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老翁贝托·阿涅利始终表现得睿智沉和的年长者模样,“我只是想要一份婚约……等到诺拉长大成人、等到她与安德雷亚决定稳定下来,我们会给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根本不是婚约,而是一纸明晃晃的利益合同。
Eleonora紧攥着身上的丝绸长裙,骨节暴起,直到光滑昂贵的面料变成一团布满褶皱的垃圾。
她感到深深的愤怒与无力。
望着长餐桌上那一大只被鲜花与冰块装点的挪威巨型龙虾,Eleonora觉得自己和它一样悲哀,都是被人鱼肉的存在。
“我可以理解你的良苦用心,翁贝托。”
贝卢斯科尼神态闲适的回应了他,“我和你一样,都渴望子女拥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但就像我的儿子皮埃尔说的,诺拉还小,所以这件事不用操之过急……这样吧,等我带她拜访完新教皇,我会给你答复。”
对于这个答复,老翁贝托没有明显表态,只是玩笑般的问:“所以你要借此机会,询问上帝是否赞成这个婚约吗?”
“哦,那当然,毕竟我们都是虔诚的上帝信徒!”
贝卢斯科尼也同样用玩笑话回应,两人举起共饮,餐桌上的气氛暗流涌动。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