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的攻势很猛,与周瑜两人带着人马便直逼笮融,马蹄声声荡碎山河,刀枪入云搅覆城池,所过之地,声名震慑。
孙策从来都是不败战神。
可当解终朝看见部下将脸色惨白的孙策抬回营中时,解终朝便有些愣住了。
放下手中还在啃的面饼,解终朝匆匆跟上去,费力挤进人群中,走到孙策躺着的床榻前,目光上下扫动,最终停在了孙策右腿内侧插进的长箭。
在擒获牛渚万人后,三人领兵返回,随后孙策便枪指笮融城池,誓要一击即碎。
可是,孙策中箭了。这支箭必然是从笮融城池上方射来,没入骨肉,近乎贯穿。
“怎么会这样?”解终朝心下一急,在古代,这么一道箭伤,若是治不好,一旦感染就是性命之攸。他竟一时忘了,孙策死亡的真正原因,他几乎脱口而出,“周瑜呢?周瑜呢?!”
“……”
没人能回答他。
医师屏退了众人,解终朝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寻了把椅子坐在不远处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医师忙碌。
白布成了红色,洗得再也褪不回它原本的白。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急匆匆的步伐才响起。周瑜风尘仆仆地帐外跨步进来,解终朝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平日周瑜都是白衣着身,而这次却是发丝凌乱,脸上带血,身上的甲胄也还未脱去。
周瑜一言不发地走进,目光沉沉,完全看不出平日的清风雅月之气。
“伯符怎么样了?”
解终朝不知道该怎么答,他不精医术,只是凭感觉认为很严重,“中箭挺深。”
“你去哪儿了?”解终朝又问。这两人平时不都黏在一起吗,怎么这次却这么久才见人。
“伯符中箭的消息传出,牛渚擒获的那万人趁机反叛。”周瑜简单说道。
原来是……平乱去了。
没想到周瑜,在得知好友受伤后,还能在短时间内处理了内乱。如果解终朝是周瑜的话,必然就放任反叛者不管了,到时放虎归山……又是一道阻碍。
这时几位医师退到周瑜身前,道:“孙将军箭伤略重,务必好生休养。”
“好。”
几人走后,周瑜又道:“逃了几个。”
解终朝一愣,按照看了不少古装剧的经验来看,他道:“我想,他们肯定会逃到笮融那儿去。”
这如今唯有笮融,才能有与孙策一战的力量,为了保命,他们也只能投奔笮融。
周瑜点点头,“笮融胆小如鼠,躲在城中难以得到外界的信息,这几个逃出去的人,倒是可以为他带去不少消息。”
消息……
解终朝起身,在周瑜身前来回踱步,末了步伐一顿,便笑道:“我也去当反叛者!”
周瑜皱了皱眉,瞬间明白了解终朝的意思。
“笮融不是不敢出来吗,那我就偏要把他逼出来!到时候,你我里应外合,直接杀他个措手不及!”解终朝兴致满满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瑜更沉的目光。
“不可。”周瑜只道。
“为,为什么?”解终朝再次愣住,能击杀笮融为孙策报仇,不是很好吗……
“深入敌营,军法处置。”
军法?
“军法没有这一条。”解终朝道,孙策军中不过三四条军法,饶是记性再差的人,也该记住了。
“那便立一条。”周瑜语气毋庸置疑。
解终朝有些不解,“你为什么非要拦着我?”
周瑜看了眼榻上昏迷不醒的孙策,道:“自然是,担心。”
解终朝脚步一顿,“你担心……我?”
周瑜担心他?
解终朝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心跳仿如擂鼓的感觉,有人会担心他!
还未穿越前,他可从未……得到过一句关心。而如今一朝穿越,一直认为周瑜性格不好的解终朝,却因为想入敌营,竟得了周瑜一句担心。
“我,我……”解终朝一时激动,说话打结,甚至开始双手并用比划,“我没事啊,我这么能打,到时候不是有你在外面接应我吗,我可不会怕,而且笮融那帮人没有见过我……想,想要攻破笮融,我去最合适……”
周瑜却不动摇,依旧道:“不准。”
“……”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反正他是去定了。
解终朝学着孙权眨巴着眼,围着周瑜绕圈圈,“我超想立功的!”
周瑜不为所动,“以后有的是……”
机会二字还未说出口,周瑜只觉脖颈一痛,缓缓回头,见解终朝不知何时绕至他的身后,向他来了一记手刀。
“你……”
解终朝接住缓缓倒下的周瑜,叹了口气,这脖子处的“旧伤”未好,就又添了一道,希望孙策醒来后不会追着他砍。
解终朝又寻了纸笔,留了信,周瑜醒来后就能一眼看见。但刚一提笔,解终朝却发现自己无从下笔。
他不会写毛笔字,更不会写繁体字。不过繁体字连在一起倒是会读。
纠结了半天,解终朝五指抓着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等你。
解终朝左看看右看看,寻思这两字应该没什么问题,周瑜应该是能看懂的。
稍做了下伪装,解终朝一路流星地朝着笮融大营而去,当反贼,报假情报,他这个奥斯卡影帝,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他快步行于林间,心中不停盘算着该怎么搞死笮融小儿,这么怕死不敢出来,真是废物。
孙策中箭这事,得跟他没完。
解终朝捧了点稀泥就往身上抹,边抹边捏了个小泥人,捏完后又一脚给踩扁,权是把这小泥人当成了笮融泄愤。
解终朝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孙策中箭后,他确实心慌了。在这之前,他分明只是想在这营中混混再找机会溜走,可……
孙策和周瑜整日领兵作战,营中也并没有人刻意看着他,他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走。
但……他犹豫了。之前是为孙权所绊,可当那两人说出“以友待之”时,他便察觉到自己的心绪已有些不同。
书中所说,与他这么多日的所见所闻,差距实在有些过大,或许,人的眼睛所见,才是真实。
解终朝便要赌,赌他此刻所站的周瑜和孙策,是正确的选择,哪怕未来他们会止步于江东,但现在,解终朝只想求证自己心中所想。
山林里虫鸣鸟飞,流云擦过天际,一派祥和之象。然而解终朝却在这一片窸窣声中听到了几缕脚步声,他循声跟了过去,便看见仓皇逃亡的几人。
他们身上都插了一支长箭,因受伤严重,皆是搀扶着往前逃去。解终朝认得那箭羽,两支羽毛一红一白绑在箭尾处,分外引人注目。
是周瑜的箭。
啧。
既被我撞见了,那可就不能逃了。
他这一生,从未想过自己能杀人杀得那么利落。心中有害怕吗?或许是有,但身在乱世,心中心意又已决,又何谈这区区人命?
他快步绕至几人前方,斜倚树干,在他们眼中,解终朝悠闲得好像只是在看天景。
“你,你是谁……”
他并不说话,闭眼之时,刀剑顷刻入肉。惊恐的双眼还未来得及闭上,便已了无气息。
*
笮融在营中来回踱步,忧心非常。
孙策神兵天将,无人可挡,这江东之地,势必要被孙策踏遍。
可他却没有什么阻挠的办法。
此前他在乱军中持箭射中了孙策,却因不确定孙策此刻的情况,只能按兵不动,不敢前进。
若是孙策死了,那么一切好办,无头的部队,踏平即可。
可若孙策没死,他一出城,定然会被孙策领兵击溃。
他不敢有动作,孙策有没有死,他完全没有消息,这里就如同闭塞之地,无人能为他带来消息,他也不敢派人去打探消息。
当下只一个愁字。
“将军,有人求见!”
门外士兵突然高声传报,打断了笮融的思绪。
有人求见?这个时间,谁能来求见?
“他自称是从孙策手下逃出来的牛渚军。”见笮融不说话,传报的人又继续补充道。
笮融脚步一顿,“传吧。”
“是。”
笮融回了座上沏了杯茶,耐心等待着大门打开的瞬间。
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颤颤巍巍地走进来,笮融眯眼打量起他,年轻人低垂着头,额发挡住了大半的脸,看不清样貌,但他衣上脏污有大片血迹,倒是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你是被孙策掳去的牛渚军?”笮融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年轻人缓缓抬起头,双目红肿地看向笮融,“孙策中了箭,一时大怒大肆杀人……我,我的亲人,被他杀死了……”
情至深处,年轻人不由呜咽出声,眼角落下几滴泪来。
笮融皱了皱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把泪擦干。”
“我来投奔您,求您收下我……”年轻人胡乱抹了把脸,哽咽道,“我想报仇。”
笮融却道:“我这里,利益至上,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年轻人道:“我能告诉你孙策目前的情况。”
“哦?”笮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孙策死了。”
*
日落黄昏时,周瑜揉着酸涩的脖子醒来,一张被墨水糊了的纸黏在他的手腕处,随着他的动作飘飘荡。
周瑜扯下这张纸,正想当做垃圾扔掉,却偶然瞥见纸上的字迹。
似乎是个“你”字,但落笔痕迹很软,着墨不均,有浓有淡,在一张纸上就占了一半空间。
周瑜心中疑惑,谁的字这么……独特。
目光上移,墨迹已经被晕染了一圈,不细看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字。
又回想起解终朝将他打晕的事,周瑜心中已是了然。
扶了扶额,周瑜自觉无奈,但也只能收下手中的信纸,开始集结兵马,排兵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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