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次来的四方豪杰中,并州刺史董卓带的就是西凉铁骑。”
“可那不是奉大将军的命令,扫清宦官阉党吗?他怎么帮了十常侍?”
此番前来吊唁的人,不只是何进曹深袁绍袁术等人,还有汉室朝廷的其他官员。
他们此时正相互耳语着,说着这场突发而至的宫变。
被讨论的几人中,何进面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先帝未曾下诏,让哪位皇子继承大统,古往今来尽皆遵循嫡长子继承制,张让你是要违背祖训?”
“先帝遗诏在此,今日谁敢不遵,格杀勿论!”
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
曹深寻声望去,就见殿外两波兵马正在对峙。
何进的兵马在内,西凉铁骑据守在外。
铁骑的身后,站在个身材圆滚,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
董卓一把抖开手中的圣旨。
“宣!”一道清亮的童声,突然抢白。
董卓宣召的声音,当场被吓回肚子里。
一身白色丧服的刘协,脊背直挺,手中捧着圣旨,声音稚嫩却铿锵有力,砸在所有人心头。
他一字一句念道:“以大将军何进为首领兵肃清朝政,拔除宦官十常侍等人整顿朝纲,册封皇子辩为太子,待吾临终后接任皇位,继承汉室大统。”
紧接着他立即脚下一弯,只听“噗通!”一声,刘协直挺挺跪下,膝盖硬生生磕在地板上,他躬身一拜而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恳请太子早继大统。”
刘辩微微瞪大的眼睛半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这,真是他的弟弟刘协吗?
“恳请太子早继大统,宦官张让串通并州刺史董卓,在先帝灵前假传圣旨逼宫,太子继任大统才能安定民心,臣等愿为太子扫清奸邪之辈为君清君侧。”袁绍立马在刘协身后跪下。
还在看戏的曹深,当即反应过来,立马跟上袁绍,在他身侧朝刘辩跪下行礼,“恳请太子早继大统。”
有两人领头,但凡是何进提拔甚至是与他交好的人,一窝蜂地也跟着在殿内朝刘辩,齐齐拜倒,“臣等恳请太子早继大统。”
“荒谬至极!如何能辨得他手中是真的圣旨。”董卓抽刀一甩,将围在前方的何进兵马一刀砍下,大步一踏就冲殿中来。
而再次围上来的何进的兵马,也被人高马大誓死拥护董卓的西凉铁骑,逼退至了殿前。
董卓在殿门前站下,他看向被围在人堆里的刘协,“竖子!真是愚蠢至极!”
“以我西凉兵力,猛将如云,还怕斗不过他一个战都没打过的大将军,你现在过来,谋可以既往不咎。”
“先帝没本事支走何进,但我董卓甚至董太后皆是你的靠山,又有十常侍帮忙,你就这点气性,这汉室没能人了吗?”
比之前世还好的开局,就这么毁了!毁了!
他那本就一身凶悍的气质,又在那双怒火中烧的虎目衬托下,只被看上一眼,立马顿生一阵寒意来。
竖子一词一出,原本还等着站队的百官,瞬间怒气已经爆满。
骂皇子,怼先帝,就是在打他们的脸了。
一个个就差往董卓脸上怼上一拳。
人堆里,王允喊出声。
“董卓,先帝遗诏岂是你能随意诋毁,口中甚至羞辱皇室子孙,你可知自己犯下的死罪!”
卢植接着开口应和道:“先帝临终前,就是皇子协留在榻前候着,若圣旨上真是立他为太子,皇子协又何必拒绝。”
这天底下哪有人不想当皇帝。
就是混,也能混个一辈子。
刘协站起身,先是朝刘辩行礼,又拱手向殿内百官见礼,“协只是谨遵父皇遗愿,皇兄为长,长兄如父,自古礼法纲常皆是如此。”
曹深看向看着才七八岁的刘协,这说话有条有理,甚至一些语言逻辑组织上,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这波,属实天秀啊!
难怪就连董卓最后都废黜了少帝刘辩,改立刘协为帝。
被刘协表现震惊地不只是曹深,整个殿内的人,几乎都被惊艳了一把。
袁绍半垂着脑袋,他在思考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这世间不止有他重生,还有袁术,那是不是说明,刘协也同他们一样。
袁术望向刘协的目光也是非常欣赏,这次计划,加上刘协的圣旨,让他们简直有如神助。
他嘴角还挂着笑,不期然间眼角瞄到面色沉重的袁绍,瞬间那抹笑容,当场凝固在嘴角。
也使得袁术的面容,看上去异常僵硬。
袁术顺着袁绍目光,再次去看孩童般大的刘协,想到一些自己从没注意到的一些点,当即索然无味。
何进招手,立马有人递上龙袍,他拿过立马给刘辩披上,随后开口下发命令,“众军听令,拿下叛贼董卓张让。”
“等……”等,这两字曹深根本没机会喊出来。
袁绍也同时大喊了一声,“大将军!”
董卓的西凉铁骑,哪是何进手里的半吊子兵能比,只要他稍微硬刚一点,整个大汉朝臣天子都得全军覆没。
没有半点人情可讲。
果然!
“何进你不看看这是谁,你的妹妹,当今皇后。”董卓半点不惧何进这点兵马。
想当年,他同十八路诸侯打战时,何进都死的没影了!
“一介妇人。”族妹罢了,何进已不甚在意,“若非之前看在她是皇后,又迟迟不同意吾等诛杀宦官,何来你董卓入京师,今日若不杀你,怕是这先帝钦定的继任皇子,就得由你这般奸佞小人来决定。”
“你们选的陛下,也就只是个窝囊废。”从董卓身后走出一位文士,他在董卓身侧站定,目光轻蔑地一扫殿中所有人,嘴里的话不忘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皇子协小小年纪胆识过人,不比这个废物强!”
何进火气瞬间上头,他一拔腰间配剑,吼了声,“杀了董卓张让,为陛下清君侧!”
好不容易的一次机会,可以一观三国沉浸式看戏,曹深抿了抿嘴,泡汤了。
他一手拔出配剑护在胸前,脑子突然灵光一现,猛然间就想起自己是个战五渣。
同时也不太确定,董卓是否会连着朝臣一锅端了。
“杀了曹操袁绍袁术。”
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董卓独独选了他们三个!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曹深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他抬手挡下闯进殿内,直逼他而来的那位西凉铁骑的一刀。
条件反射下的格挡,加之曹深本就没有任何武力伴身,完全躲不了迎面而来的一刀。
“孟德!”几步开外的袁术惊呼了一声。
他死死地瞪大了眼睛,属实没想到曹操会死在他前面。
袁绍死了,曹操都不可能死。
袁术这一声大喊,袁绍立马回过头,他正要过去,却又明白自己不该过去,而他也已经过不去了。
曹深两手捂着被一刀捅穿的胸口,他面色扭曲,整张脸的表情卡在极度惊慌与惊恐两者之间。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不论是掌心还是衣物甚至是胸前,处处都是血。
是刺眼的红。
是难闻的腥臭味。
是明明知道自己重伤,却在那瞬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脑袋很重,眼前也逐渐暗了下去。
“咚——”
重物撞击在地面上。
剧烈的碰撞下引起的疼痛,撞醒了胸口处延后传输而来的痛感。
倒在血泊中的曹深,嘴里咳出一口污血,“好……痛……”
原来那些书里剧中被人一刀捅穿,是这种痛,是还在清醒那刻,清晰意识到无药可救。
痛得绝望,也痛得撕心裂肺!
意识朦胧之际,曹深看见被围攻的人堆里,又倒下了两个人。
……
“孟德,大将军有令,召诸位一同议事,诛杀宦官,你怎还有心思睡觉。”
“嘶——”曹深倒吸一口冷气,后又猛然睁开了眼。
对疼痛的感知还在持续刺激着大脑皮层,他缓缓蹲到地上,两手捂着胸口,嘴边呼出一阵急促地咳嗽,“咳咳咳——”
“孟德。”袁绍见曹深情况不对又喊了一声,他抬起的手,又停在半空。
“咳咳咳——”曹深还在干嗽。
那剧烈的咳嗽声,听得外人心里发麻,就像是要把肺也给咳出来一般,袁绍看得直皱眉。
他也跟着蹲下身,再次抬手打算看看曹深到底什么情况。
察觉到人靠近,曹深茫然的意识回笼,刹那间脑子警铃大作,整个人反应极大地弹跳开一步远。
“孟德!”袁绍眼角直突突,他也被曹深反应吓了一跳。
袁绍的模样,慢慢在眼前聚焦,曹深昏昏沉沉的脑子,狂跳不止的心脏,在看清所处情形后,渐渐冷静下来。
他张嘴想说话,才觉得嘴里发干,“我……”刚发出一个音,听在耳朵里,却是沙哑的厉害,曹深摆摆手,道了声,“没事,我们先进府吧!大将军怕是等急了。”
“你……”袁绍说不上来,但他就是觉得曹深刚刚不太对劲。
跟溺水的人一样,手边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走近一步细看,还见到曹深满头冷汗,脸上仍是一片心有余悸。
“真的没事。”曹深脑子还有点糊涂。
没明白过来到底什么状况,但是身体和精神上的窒息感,却实诚地告诉他,出了大事。
曹深越过袁绍往府内走,周围驻足的同仁,他们脸上的表情,让他不想在人前表现自己的异样。
越是往府内走,一路碰上的人,甚至是摆置的案几小景,甚至是仆从奉上的茶水,都令曹深有种蓦然回首一切照旧的熟悉感,但熟悉中又带着点抗拒。
他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是幻觉吗?
还是做了个梦。
真真假假,他有些分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