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刚踢上房门。房中黯淡下来。
房中的窗户微开,只有淡淡的光漏入黑暗中,投下一圈淡淡的光晕,安静,也不失活泼。
离休息的床榻只有几步之遥。他已经按捺不住。
怀里的女人已经抽走他腰间的腰带,扣在他脖子上,拉他低头去亲吻她。
他将她放下来,握住她纤细的腰,将她抱到门后,狠狠地顶在门上。
门外的铜锁环被两人撞得啪一声响。
围在武侯祠偏殿外围的卫兵听见了声响,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看着前方。
房中。姜维的呼吸和崔若愚的呼吸灼热难分,纠缠在一起。
他吻着吻着,离开了她的唇,吻向脸颊,吻到耳垂,稳到肩颈深窝处。
他的吻停在她肩颈上,他咬了她。可满心的情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法满足。
她抓起他的右手,将食指放入口中。他□□着她锁骨,她就吮咬他指腹。
两人的衣裳和发髻都已经乱得不像样,情念汹涌,天雷地火,彼此眼中都只有对方迷离沉沦的双眼。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窗外鸟声一阵阵欢啼,二人才发现已经从门后纠缠到窗边。
若愚被按在窗棂上吻着。她也紧紧地抱着他,深深地吻。
一直到两人逐渐呼吸艰难。
两人默契地停下缠吻。
掺染了欲色的眸子互相探视着。
色授魂与。
眼底眉梢,都是神魂颠倒。
他和她看到灵魂深处。彼此的爱意和温暖,一览无遗。
那一夜,她毫无感情,他则救人一命。两人更多的是原始的冲动在交缠。
再后来因杨仪而诱发的拥吻,她迷茫紧张,小心又讨好。而他心慌意乱,生怕已经失去她,强硬又霸道。彼此心意都云里雾里,无法看清。
如今,雨过天晴,云破天开。两人之间如光风霁月,无一不清晰,无一不明白,无一不契合。
两人不知道谁先动,谁跟上,就像男女起舞一样,脚步错落有致,方向一致。两人双双倒在床榻上。
姜维的双臂护着若愚香软的身子,脚下控制着角度和节奏,将她安好地放在榻上。随即也欺身俯在她身上。
两人的衣裳掉落一地。
窗外一朵海棠花在炎热暑气的催促下,啪地绽放。娇艳欲滴的花蕊旁若无人地冲着烈日欢笑。
窗里的床榻上两个爱人互拥。这一刻,没有任何事情能将爱人分开。
他这浑身的气魄,在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丢盔弃甲。而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攻城掠地,带去的不是征服,是灵魂的交融,是爱与乐的一次次登峰。
她罕见的放浪和撩拨,是平日里爽朗明艳的孪生姊妹,藏在深山幽谷中,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招摇和邀请。
两人肉身上便如那一夜般彻底和疯狂。灵魂上比那一夜多了心意互通的爱。
互相索要,互相愉悦和满足。
日上正午。两人已像是从水中捞起来一般。浑身香汗淋漓。
姜维昂首慨然长叹一声,宣告着战斗结束。
而崔若愚在他身下,紧紧搂着姜维的脖子,满脸通红,不能言语。
心满意足的爱人相拥着休息。
偏殿之外的知了一声比一声卖力,也叫不醒刚共赴巫山云雨的爱人。
在汉中治所。众人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大将军姜维的身影。
原来是张太守见今日天气好,而且汉中屯军已经调度完毕,就想着来约杨长史和大将军前去督军。
哪知,连那一直跟随在大将军身边的刘小将军都不知道大将军去了何处。
只有大将军卫队持着信物,守在驿馆之外。告知众人大将军已外出。未定归期。
张宜一身戎装,此时额头微微渗出了香汗。她精心打扮,英姿飒爽。心里虽然不乐,面上却轻松如常。
身后的婢女走过来,帮她卸下身后的箭筒。见自家小姐热出一身汗,不由得嘟囔:“都说大将军治军甚严,为人笃实威仪。今日竟然如此失礼……”
张宜低声阻止:“不可妄自评论大将军。”态度坚决但温和。婢女连忙背着箭筒退开了。
一众等在烈日里的将士都听见了,心中暗自称赞张宜的宽严相济。
张太守望天长叹:“哎呀。恐怕大将军今日不会回来了。这这这……这可怎么办?”
他望向刘将军。
刘将军心中十分不痛快。作为大将军此次出行的左右将军,他竟然不知道大将军的行踪。
更可恶的是,那些品阶低级的护卫却知道。
张太守突然望向他,令他更加难堪和恼怒,但也不好发作。只好顺着张太守的话说:“或许有机密军务。”
张太守又看看张宜,又看看杨长史。
张宜面有不豫之色。杨长史在大伞之下,悠哉悠哉,倒是无所谓。
张太守心中惊奇,老朋友杨仪这次来汉中,像变了个人。不像过去那样总端着一副忧国忧民的脸,欲盖弥彰。
“既然如此,今日且先散去。命人知会汉中军,因大将军未到,今日不过去了。”张太守摆摆手。
杨长史瞥了张太守一眼。这个故友还是喜欢玩大智若愚那一套把戏。三言两语,把过失推给姜维。
让三军空等,分明是因为张太守谋事不周全。没有提前约定姜维。眼下,所有人都要恼上姜维了。
杨长史端起茶杯,吹了口茶沫。他不会为了姜维,去揭穿老朋友。汉中军和剑阁军都是成都朝廷文武百官的心头之患。汉中军名义上也归大将军姜维调动,但实际上拥兵自重,不太听话。
这也是姜维主动邀请杨仪一起前来汉中督军的缘故。
杨仪不由得想起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杨曦月。
他眼神中闪过杀气。随即把茶杯放在案几上。没有喝。
这时一个先锋模样的人,神情焦灼。他从汉中军来,有重要军机要向大将军和太守禀报。
一听大将军不来,那人就着急地问:“大人。近日汉中多了好些魏商。不少是细作,被我们抓了。此事……”
张太守摆摆手:“汉中在边界,与魏国来往甚密。互有细作,是常见之事。左先锋不必惊慌。吩咐我军提高警觉即可。”
“可……”左先锋还要辩解。张太守已经命人收拾阵仗,准备回太守官府了。
左先锋失望又沮丧地看着离开的众人。他一早奉命前来面见大将军。他愿意继续等候,可这……
刘将军走过去,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他问左先锋:“何事要见大将军?”
左先锋见他也是将军打扮,方才又一直站在大将军卫队的前面,心知这是左右亲随。正要开口跟他交代,不料刘将军又说:
“如果还是那些细作的零碎杂事,就不必说了。”
左先锋也是将领,久在汉中,颇有威望。哪里受过这般傲慢。当下变了脸色,冷哼一声:“剑阁军,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刘将军也脸色涨红,噌地抽出长剑。左先锋也不甘示弱,拔了腰间佩剑对峙。
众人突然看到这情景,惊诧不已。两位将军怎么三言两语就要动手?片刻之后,已经有好事者在窃窃私语。
肯定要暗中传扬得满城风雨。
张宜看了看,回身走到二人之间,大大方方地握住二人的手腕,朗声说道:“剑该一致对外,而不该对着自己人。两位将军息怒。不管发生了什么误会,都算在我张宜头上吧!”
两人脸都红了。不得不收了剑。
左先锋抱拳说:“让大小姐操心了。唉!我回去罢!”
说完扭头就走了。他带来的两个士兵也紧随其后。
刘将军看着张宜,心想,这般女子,气魄胆识真是少见。大将军如果真的娶了她,果真是贤内助。
他心底里甚至在想,如果大将军没有娶她,是否可以下嫁给自己?
张宜一眼就能看穿他自以为内敛的心意。她在心中冷笑不已。却没有斥责他。反而客气地行礼作别。
左先锋领着两个士兵,离开大将军驿馆,策马回汉中军的大营之处。
半路经过一条小溪,三人下马小憩。顺便喂喂马。
那俩小兵闲聊之际,就扯到了大将军姜维身上。
“你说,这大将军去哪了?会不会被魏军细作抓走了?”一人问。
另一人正在生火,小心翼翼地瞟了旁边喝水的左先锋,看他没有阻拦之意,才小声说:“都说剑阁军深得民心,大将军行事稳妥可靠。今日一看,恐怕名不副实啊。”
“就是。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居然不在汉中。我看,跟成都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大官一样,都是来汉中做做样子而已。”
左先锋心事重重地洗了一把脸。若大将军当真如此不堪……
水波一圈圈荡开。等水面恢复平静的时候,左先锋猛地瞥见身后站着两个人。
他猛地站起身,手按住腰间佩剑,厉声喝道:“什么人!”
两个小兵也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举起长戟对准来人。
三人定睛一看。那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中年模样,女的是青葱年纪。两人并肩携手,是爱侣关系。
男的俊面含威,身量修长笔直。女的面如芙蓉,娇俏中带着萧飒之意。女子身段玲珑,也比寻常女子高一些。
两人站在一起,腰间都佩着长剑,端是般配。
左先锋眼光毒辣,一眼看出两人虽是寻常衣着,但气质非凡。尤其男子腰间的宝剑,非人间凡品。
他见二人并不动手,便收起长剑,沉声说:“两位也要用水?”
女子嫣然一笑,说:“你们方才骂姜维什么?”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两个小兵面面相觑,方才评论大将军的话,被她听去了。
其中一人嘴硬地说:“与你何干!”
左先锋狐疑地看着二人。
男子面色不变,仿佛没听见她与他们争执。
“哈。你们什么时候约了姜维?他知道吗?姜维去北伐的时候,跟你们约归期了吗?怎么就你们矜贵,不请自来,他就得候着?谁听谁调度?谁是大将军?怎么这个时候归期就重要,北伐的时候归期没人问?”女子声音清冷生脆,口齿伶俐,字字清晰。
左先锋一时语塞。乡野间遇到的小小女子,见识倒挺广大。
她身后那男子风流气度远胜左先锋见过的世家公子。此时坦然而安静地站在女子身后。
左先锋总觉得,他像是有恃无恐,深知女子不会受欺负吃亏?
左先锋微微颔首:“我属下士兵出言无状。冲撞了大将军。我见到大将军,会请罪。姑娘你口口声声称大将军的名讳,也多有不敬。往后可不能如此口无遮拦。”
她身后的男子微微一笑:“无妨。”
左先锋一愣。
那男子平静地说:“我便是姜维。阁下是汉中军罢?”
左先锋闻言,瞪大了眼睛,后退了几步打量眼前的男子。
没错。那把青鞘剑!再看看男子的年纪和面容,通身的威仪。
左先锋这才想起要行礼。他单膝跪下,抱拳行礼:“末将左荷,见过大将军!”
那两个小兵面如土色,丢了长戟,狼狈地跪在地上。
崔若愚翻了个白眼,躲到姜维身后。
这些人,敢骂又不敢当面骂。当然,她也不敢当面骂马原。所以,虽然她不喜欢这种行为,却十分理解。
她知道姜维不会计较。所以她便白他们几眼出出气。
反正挨白眼不痛不痒。
那俩小兵偷偷瞄见了崔若愚翻白眼,看她并无恶意,没出言奚落或追究,心中也松了口气。
姜维让三人起身说话。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不在军中。只让左荷禀报军务。
左荷经崔若愚一顿抢白,又见大将军威仪气度,哪里还有怨气。远处影影绰绰的卫队已经证实了眼前人大将军的身份。他低下头,羞愧而诚恳地说:“末将知罪。”
随后他将魏军细作的事禀报给姜维。“这些细作身手了得,不像是军中常见的。倒像是朝廷里的。”
姜维平淡地点点头:“本将军知晓了。三日之后的午后三刻。我去汉中军大营督军。”
左先锋欣喜地领命。临走之前,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女子。
好动人的一张脸。
左先锋目光落在崔若愚指上。她指上戴了一枚玉戒。
那枚玉戒,从品质到色彩,都与大将军腰间佩剑的剑首相衬。
左先锋又暗自看了一眼大将军的青鞘剑。环形剑首上,空空如也。
那里本应有一枚玉石。左先锋心知肚明,玉石已经戴在那女子身上了。
倒也般配。不知是何家女子?
大将军回汉中的第二天,就传出了他身边有个女子的事。
张宜也听说了。她当时正在挑选做衣服的料子。听说那女子美艳无双,如仙女降世。她不动声色地撕碎了一匹丝布。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女。”张宜勉强地笑着。她婢女会意,便附和:“恐怕是凡品充天仙,笑掉人大牙。”
恢复了士兵装束的崔若愚正哼着曲子整理马车,就听小鬼添油加醋地说着仙女陪伴大将军回汉中的事。
“谁说的?”崔若愚停下手中的活。
“汉中军都传遍了。”小鬼头得意洋洋地说:“我要是不说,你都不知道吧?张小姐恐怕要失意。你去哄哄她,指不定就成事了。”
大将军有了仙女,他就不拦着崔哥抢张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