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愚悬着的心,一点点被司马师捧回实地上。
她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司马师并不在乎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跟她在一起。她也无妨。
爱的时候就好好爱。不爱那就不爱了。
令她想不到的是,司马师竟真的能控制到这种地步。每次恩爱都要以为难他自己收场。
就是为了她不喝那些草药。
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是偶尔司马师会感慨:“本将军开始理解曹绫了。要用身子来拴住一个人。”
“我拴你?”崔若愚问。
“唉。是本将军尽心尽力,拴我的若愚。”司马师大笑着起来,抱住她。
大军已经逼近雍州。廖先锋的部队打了胜仗,凯旋前还纳了一支蜀军投降。
这天司马师和崔若愚走到附近一处山崖上,俯瞰着整个军队的营帐。
泱泱十万大军,结营连寨,颇是壮观。
“那边是投降的蜀军。”崔若愚指着最靠近山谷的营帐。
司马师按着剑,满意地点点头。“可查过其中有没有奸细?”
崔若愚微微地皱眉。
“怎么了?”司马师看到她有心事的模样。
“廖先锋最近不太愿意让我去查降军。”崔若愚不会跟司马师见外,实话实说。
司马师叉起腰,握住同样气宇轩昂的剑柄。“哼。带本将军下去看看。”
崔若愚踌躇着说:“不太好。廖先锋最近听了风言风语。总猜测我和你之间的事。如果我把你带过去,他少不了又要钻牛角尖。”
司马师眯起双眼。一手按着剑柄,一手从背后反抓着剑鞘的鞘身。
最近军中已经大概知道了崔若愚是司马师的枕边人。
毕竟,两人每天夜里多次相欢,谁也不能保证不出一点声响。
久而久之,这已经是军中公开的秘密。
所谓的公开的秘密,就是当着面谁也不敢说。背着当事人,则全军都在谈论此事。
崔若愚的处境开始变得微妙。
以前只挑剔她带兵方式的将领们,开始耻笑她可能是个女子的身份。
以前赞赏她甚至问她借兵的廖先锋,或许是因为借了女人的兵打了胜仗,恼羞成怒,不仅诋毁她,还抗拒她对军务的插手。
司马师走到崔若愚身边,低下头靠近她的脸颊,试探地问:“崔副将后悔吗?跟本将军,不能飞黄腾达,反倒绊脚了。”
如果她身份一直没有暴露。凭着她的机警和为人,想必在本军中也有一定地位了。
崔若愚叹了一口气。“色字头上一把刀。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我想想怎么解决吧。”
“哈哈。”司马师握着长剑往她面前一站。“军中皆知道你是我的枕边人。你带不带我去,他们都会认定我在你背后支持你。既然如此,不如带本将军去看看。我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我面前嚣张。”
崔若愚沉思片刻:“带你去也行。但要答应我。让我来解决。至少不能杀他们。”
司马师拍拍崔若愚的头:“本将军还是能分得出好歹。临阵杀同袍。这仗除非本将军不想打了。”
两人相视一笑。
崔若愚知道,他愿意放手让她去解决。
司马师知道,她是为了他的军心着想。
两人干脆携手下了山,直奔廖先锋的营帐之外。
廖先锋正在用饭。听到是大将军来了。手和嘴都没擦,就跑出来迎接。
一看到崔若愚站在司马师身旁,他脸色就变了。
他迟疑地向大将军行了礼。单膝跪在地上。
“降军中是否有奸细?廖先锋自己查过了没有?”司马师开门见山,没有让他起身说话。
廖先锋心头放松了些。他以为大将军要他把先锋部队退回给崔若愚。
他眼珠子转了两下,讨好似地说:“日前崔副将已经来查过一次。军中并没有奸细。”
“哦?”司马师纹丝不动,继续盯着廖先锋:“崔副将回报,没能彻查你的营帐。怎么回事?”
廖先锋怨毒地看了一眼崔若愚。
不过是一个靠着两腿之间享福的女人罢了。怎么敢插足男人之间的军务。
枉他那么欣赏她,以为她是靠本事晋升的,以为她在受大将军折磨。还替她惋惜和不值。
原来靠的是这个!一点也不公平!
崔副将咬牙切齿地说:“崔副将真会说笑。男人之间可是一言九鼎,查过就是查过,怎么说没查过?”
“大将军若不信末将,只听崔副将一面之词。就凭大将军一句话,末将可以把先锋部队拱手让给崔副将!”
廖先锋这么大的火气,崔若愚有些被吓到。她面上没有表情,但心中非常为难。
她一句话也没说,廖先锋倒是声色俱厉说了一大通。
司马师呵呵笑。
反手从背后摸着他那把异乎寻常的黑鞘长剑。
廖先锋很熟悉大将军这个动作。心里吓了一跳。冷汗顿时从背后淌下来。
“廖先锋。最近好大的脾气和威风。崔副将,你说如何处理?”司马师慢条斯理地说。
他很想一剑砍杀眼前这个挤兑若愚的男人。
但他记得,若愚想自己解决。
崔若愚往前稍微走了一步。“廖先锋刚打了胜仗。理应休息。送回洛阳吧。先锋部队先交给鲍先锋。”
“你!”廖先锋怒目圆睁,瞪着崔若愚。“你不过是……哼!仗着大将军的威势!也敢指手画脚!”
他刚从雍州凯旋。还纳了降。这时最该一鼓作气,在军中得到重用。待和蜀军决战之后,他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人物了。
此时把他的部队交给别人,无异于釜底抽薪,跟前功尽弃有何区别!
“是吗?你的意思是,天子仗着先帝的威势,也不配对江山指手画脚?”崔若愚心平气和地问。“廖先锋。你当初来找我借兵,也是仗着大将军的威势罢了。”
廖先锋语塞。
司马师冷笑一声。廖先锋又出了一身冷汗。
崔若愚挥挥手:“进去。查清楚蜀军的籍贯身份。要脱光衣服搜查彻底。”
她的部下奉命进帐。
廖先锋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他看着司马师,对方也正笑着看他。
“大将军……”廖先锋慌忙讨好地说:“末将方才一时糊涂。还求大将军不要赶我回洛阳。末将只求马革裹尸,为国效力啊!”
司马师笑而不语。他的笑寒冷凶残又轻蔑无比。
廖先锋被勒令连夜返回洛阳。
军中顿时没有了议论崔若愚的声音。大家心知肚明,如果崔若愚要杀他们,同样是一句话的事。
崔若愚陷入了迷茫之中。
两人夜里亲热之际,司马师感受到了身上那小女子的心不在焉。
他坐起来,将她迎面抱在怀里。低头吻了额头,才暖声问:“怎么了?”
崔若愚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肩上:“没事呀。”
“没事?那本将军可就不问了。”司马师戏谑地说。还咬了她脖颈一下。
又麻又痒。
她捧住他的脸,推开了。然后细细地看着他的眉目。
真是造物主的杰作。
“这么爱看?好好立功。回头找皇上,把本将军许配给你吧。”司马师大言不惭地说。
崔若愚被他逗笑了。
“是不是还在想廖先锋的事?”司马师显然知道她心里的顾虑。
她点点头。
“不必多想。你说的对。人生在世,谁不是仗势罢了。我司马师不也是仗着司马氏数百年的根基?仗就仗,怕什么?”司马师抱紧她。
“我有势,我就爱分给若愚。他们奈我何?”司马师笑意满满地说。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崔若愚迷茫的双眼渐渐地澄清起来。是呀。趁势而为,这是一种幸运。她不该患得患失。
司马师凑到她耳边说:“这些事明日再想。你眼下还想着别的男人,本将军该多伤心?”
崔若愚主动又乖巧地攀上他的唇。他抱紧她。因她走神而中断的恩爱,再一次颠鸾倒凤。
两人□□爱。白日里又携手行军,分头整顿军务。操练军士,搜集蜀军情报,清查军中奸细。日子非常忙碌。
她仗势欺人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话虽如此。司马师也知道若愚的心结一时间难以解开。她出身不好,不可能与曹绫等人并驾齐驱。
论当将军,若愚不比曹绫差。她身上更有许多曹绫没有的长处。
可这天下,像曹绫那样仗家势的人,更不容易招惹非议,更能让这些男子信服。他们信的不是曹绫,是自曹操而下的曹丕、曹睿等,还有曹家夏侯家一大众宗亲皇室。
像若愚这样,出身卑微,仗着雨露春情的势,又要插足满是男人的军务,名不正言不顺。不管是带兵出征,还是列土封侯,确实更艰难。
如何安顿若愚的事,一直悬在司马师心中。
这日。司马师看了司马昭写来的信。心中大概有了计划。
司马昭在信中问:既然有意,何不直接娶了崔若愚。封国公夫人。领兵上阵便理直气壮。
司马师心中暗自笑弟弟不懂女人。更不懂崔若愚。
嫁不嫁,不是他说了算。她不愿意靠婚姻来固定她的身份。他也试过建议她嫁给他,解决身份的问题。
她一脸郁闷地问:“如果还有很多人有心立功建业,那,都要嫁给你吗?”
他当时被气笑了。事后想想,她不想以她的爱为手段来解决问题。他心里又甜开了。
想起崔若愚的种种,司马师嘴角忍不住漾开温柔的笑意。
那么多人想建功立业,本将军只能娶崔若愚。不过,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嫁”给崔若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