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竟在外面玩了一整夜。
回到太学的时候,太学已经关门了。
崔若愚扬起小脸踌躇地问:“钟鹤哥哥,这可怎么办?”
“若愚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钟鹤看着她,嘴边总情不自禁地挂起笑意。
崔若愚想了想:“我们爬墙进去。啊不行,要是被抓了,他们肯定又有话说。我偷偷爬进去,然后把门打开。”
钟鹤挑起他秀气的双眉,连连点头称赞:“唔!好办法!就按若愚说的去办。”
钟鹤喝了不少酒。他突然将崔若愚拦腰抱起,走到门前。低头对崔若愚说:“若愚。我们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话还没说完。太学的门突然打开了。梁骥站在门后,面无表情。他手上提着更漏,今夜是他守门。
但开门的不是他。是王恺。
王恺沧桑了许多。他对钟鹤说:“钟鹤。我等着跟你辞行。”
“不必了。”钟鹤冷漠地说。
“钟鹤。咱们十几年兄弟之情,难道不能原谅我一次吗?崔进那小贼往若愚身边跑,我马上就停下来了。”王恺着急地说。
钟鹤抱着崔若愚,大步跨过门槛,没理会王恺,径直走过去。
梁骥马上把门关上了。然后老老实实地继续守门。
王恺跟上去,一直纠缠钟鹤:“钟鹤。你理理我吧。你身上这么大的酒味?你喝了多少?”
崔若愚却闻到两股酒气。钟鹤身上的是清香的竹叶青。王恺身上是极浓烈的烧酒。
崔若愚挣扎着想下来,钟鹤不容她挣脱,紧紧地抱在怀里。
白天那一幕,深深刻在钟鹤脑海中。他差点就失去了崔若愚。
这个半夜起来偷偷给他盖被子的崔若愚。
会盯着他发呆的崔若愚。
会为他衣食住行贴心安排的崔若愚。
会在他考试时在门外偷偷祈祷的崔若愚。
有甜笑和星眸的崔若愚。
走到他梦里来的崔若愚。
不管叔父说什么,不管司马家会说什么,他不会让崔若愚离开他。此刻抱着若愚,她柔软有份量的身子,在他怀中那般真实。他心里终于踏实了。
“钟鹤!”王恺眼看已经回到钟鹤的卧房,钟鹤还没打算理会他,急得沉声叫道:“你小心点!你怎么知道崔若愚不是司马师的人?”
“闭嘴。”钟鹤平静地丢下这句话,便将王恺关在门外。
王恺愤怒,又找不到发泄的理由。他很想大声质问钟鹤,如果不是喜欢崔若愚,怎能为了崔若愚冷落多年兄弟?
但他把这一句憋在肚子里。他知道,这些话都是真话,没必要说出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除了激怒钟鹤,别无用处。
他烦闷地在钟鹤的门口来回走动。三更鼓敲过之后,他才离开。得回去收拾包袱,天明就要回王家。
房内崔若愚忙着给钟鹤醒酒和更衣。钟鹤此时才酒力发作。
她帮他洗脸,解开束发冠,放在一旁。又解开他的外衣,转身挂好。
开始帮他解中衣的时候,崔若愚照例闭上双眼,摸索了一番,摸到衣襟处,一粒一粒地解开襟扣。
平时也是这样。
今夜她的小手这样摸索,让钟鹤血气翻涌。他忍着冲动,低声呼唤:“若愚……”
“啊?”崔若愚睁开了眼睛,不明所以。“钟鹤哥哥你……我弄疼你了吗?”钟鹤哥哥怎么这种表情?
钟鹤强颜欢笑着说:“疼倒不疼。”还很好受。不过那种好受一点点累积起来,让他难受。
崔若愚不敢矫情,既然钟鹤不舒服,她便睁开眼睛,快速地帮他换下了中衣。
她蹲下去帮他解开腰带。先是把玉佩拿下来,放在一边。才慢慢地解腰带。
崔若愚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不要流鼻血。不要流鼻血。不要流鼻血。他还穿着里服呢,崔若愚你争气点。
纵然隔着里服,钟鹤优秀的双腿实在太逼人了。这双腿在白日里如何骑在马背上,自如地纵横沙场,千钧一发之际又策马过来救了她。崔若愚强忍着的鼻血,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崔若愚悄无声息地抹掉鼻血。
钟鹤看在眼里。
他把崔若愚拉起来。崔若愚连忙捂住鼻子,像做贼被抓了现行一样。非常地此地无银三百两。
“若愚……”钟鹤低下头,凑近她脸颊边,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有他身上的,也有她自己的。“若愚又在动歪念头?”
“我没有!我没有!”崔若愚连忙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如果我对钟鹤哥哥动歪念头,就让我,让我,呃……让我再也不能动歪念头。”
钟鹤笑了:“为什么不能对我动歪念头?”
崔若愚点点头,她听错了。以为钟鹤说“不能对我动歪念头。”
瞬间她明白过来了。她愣住,脸颊上的粉红颜色逐渐蔓延到整张脸,随后是脖子。
钟鹤的呼吸就在她脸颊边,湿热湿热的,挠得她痒痒。他还在问,嗓子有些嘶哑:“说呀若愚。为什么不能对我动歪念头?”
崔若愚浑身僵硬,心里紧张起来。“钟鹤哥哥……不好男风。”她颤颤巍巍地说出这个理由。
她以为,钟鹤在考她。她就把标准答案搬出来。
这个答案有多标准?是出题者本人说的。
钟鹤皱起眉头,“是吗?”
崔若愚睁大了眼睛。“是吗”是什么意思?他忘了自己说过?还是他对自己的喜好产生了怀疑?
崔若愚迟疑地点点头。
钟鹤有些烦恼地说:“为什么王恺会被那书童迷惑?他也曾迷惑我,却被我拒绝了。他后来转投王恺。我见他们二人如胶似漆,便不再提此事。”
崔若愚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钟鹤哥哥原来在苦恼王恺的事。她伸出手扶住钟鹤的肩膀,看起来像她依偎在他胸前一般。
她轻声说:“钟鹤哥哥最厉害了。王恺那么喜欢女人,都着了这个书童的道,可见他真的很能迷惑人。钟鹤哥哥没被迷走,免了今日的灾祸,真是吉人天相!”
钟鹤借着她的力站稳,在她耳边低语:“迷惑我的,另有其人。”
崔若愚吓坏了,“谁?世家好阴险,怎么天天想着算计人,还是用枕边人来算计,防不胜防。钟鹤哥哥,你一定要离这些人远远的!要不,我们走吧?”
钟鹤满意地笑着。“我离不开那人。他对我太好了,我也很喜欢他。世家互相拉拢,又互相算计。若愚还小,不要想这些事。”
崔若愚忧伤地看着钟鹤。世家的事,她帮不上忙。只能暗中留意,看是哪个人企图加害钟鹤,她可以破坏这些人的计划。
她哪里想得到,钟鹤口中那个迷惑他的人,就是崔若愚。
钟鹤趁机在她耳边深深嗅了一下,略略解开了一丝相思之苦。
说来也荒谬。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坦白。
若愚看更漏,催钟鹤休息。钟鹤倒头便睡。若愚还给他端了一盆热水,把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肤都擦了一遍。
等若愚醒来的时候,钟鹤已经去书堂了。他留了一份早饭给她。
崔若愚吃饱了早餐之后,闻了闻自己身上。咦!这么大的烟火味。她想到钟鹤,他昨晚靠那么近,肯定闻到了。
崔若愚忍不住又红了脸。她赶紧烧开了水,放到澡盆中,准备好好地洗个澡。
她先去检查了门窗,确认都锁好了,才脱下衣服,跑进澡盆里。舒舒服服地洗起来。
古代的奴仆这样泡澡的时间不多。每天都要忙前忙后帮主子打点衣食住行。等歇下来的时候,主子已经睡了,你也不好洗澡搞这么大动静。也只能陪着睡觉。等主子离开了,才抽时间清洁自己。
想要泡澡。只能趁主子出远门。
若愚知道,往常这个时间,钟鹤总要在夫子那待两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她美美地泡澡了。
她整个人泡进水里,良久才冒出来头来,开心地往空中喷水。
“我是一条小鲸鱼。我会喷水。”崔若愚乐呵呵地唱起来。她仔细地梳洗长发。这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如果放下来,该有多少人羡慕。
不过,崔若愚心里没什么感觉。横竖是要扎起来的。她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因为在水里放了一些她收集的新鲜落花,连带着她身上和头发上都有了花香气。
正当她伸懒腰,准备要出盆的时候。门外有动静。
崔若愚做贼心虚,被这动静吓得从水里站起来。站起来她才想起自己身上没有衣服,又第一时间坐回水里。动作轻缓,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她仔细地听了听,没有动静了。她悄悄地伸手过去,拿旁边的换洗衣服。
心里祈求自己只是幻听。
令她绝望的是,她手还没碰到衣服,窗子突然被人打开,一个人影光明正大地从窗外爬进来。好像这是他的房间似的。
崔若愚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叫出声。
洗澡盆在屏风后面,那人一时半会见不到她。
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崔若愚心里疯狂地呐喊。什么人啊,敢闯进钟鹤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