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一座破庙里,一堆篝火边,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从昏睡中猛然坐起来。
她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摸来摸去,又拍拍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叫出声来:“有没有搞错啊!竟然是个乞丐?”
她翻查着自己的衣物,想看明白自己到了什么朝代。可是乞丐的衣服破破烂烂,根本看不出款式。她很快就放弃了,反正她历史也没学好,知道是什么朝代也没用。
就算秦始皇就在她身边躺着,她也没机会参与一统天下。她什么能耐,心里有数。
这个小乞丐崔若愚很惨。
本来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父母离异远走他国,丢下她自己在国内活着。
大四上完了课,她到处跑招聘。就在跑了一百多场招聘会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份实习。那天她高高兴兴地按照公司要求化妆穿制服去上夜班,为了躲避飞驰而来的摩的,她慌不择路,摔到了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刺眼的车灯让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不是吧……我刚找到……太冤了我……”
一摔,好家伙,穿越到了大唐。而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的女儿。
还没等她适应新环境,吃逛吃逛,高兴高兴,就发现自己穿越的是唐末。
狼烟四起,宫廷骤变。唐帝屡次被叛军打得仓皇西逃,来不及带走文武百官。包括丞相在内,无不数次落入贼人之手。
在某一次西逃结束之后,皇帝再次回到长安城。看着丞相沧桑憔悴的面孔,心知他劳苦功高,便生了安抚之心。
于是,若愚成了高贵的郡主。至少名义上很高贵。只是丞相心里也明白,在叛军眼中,名义越高贵,就越值得玩弄。皇帝此举,分明是藏了祸心。万一长安城破,这些名义上的郡主,可以替备受宠爱的公主们挡一挡灾祸。
皇帝也是男人。他当然知道女子要面临什么灾祸。
丞相也知道。他不需要想象。几次城破,他好几个女儿都搭了进去,下落不明。
但是谁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连皇后都落入胡人军中。成了本朝不敢触碰的禁忌。
老丞相为国几乎殉职捐躯。皇帝还要打他女儿主意。
听到封赏郡主之时,站在台阶下的老丞相踉跄几步,两行老泪垂落,滴在寂静无声的朝堂之上。
“臣……只剩下一个女儿了。”老丞相哽咽,心中痛楚也不能明说。
皇帝脸色尴尬。他缓缓扫过台下群臣的面孔。人人都带着不忍的神色,甚至有愤怒者。
如今他这皇帝,危在旦夕,不好激怒这些臣子。皇帝便强颜欢笑地说:“丞相这是哪里话?朕是那样的人么?若愚郡主当然是要许配到我皇家来。尊丞相为国舅,方能酬丞相一腔热血。”
老丞相差点一头撞死在朝堂上。
谁不知道,这皇帝爱服用金丹,性情暴躁,在床笫之间尤其如此。把女儿送入后宫,不是推入火坑吗?
幸好,皇帝接下来一句话打消了老丞相寻死之心。
“就将若愚郡主指婚给……辉王。”皇帝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似乎有个儿子被加封为辉王。
老丞相已经想不起辉王是谁。不是皇帝就好。先把眼前的难关混过去。如今朝廷自身难保,谁会在乎还没成事实的婚约?
老丞相连连磕头高呼万岁。皇帝也满意地点点头。其他朝臣脸上的不忿也略略消解。
就这样,被养在深闺之中的若愚,终身大事在朝堂上作为筹码敲定了。
下朝之后,老丞相回到相府,把此事抛到九霄云外。在他看来,这件事就如没发生过。若愚不需要知道此事。也不需要准备。
他只剩下一个女儿。他不能把她推进皇族之中,禁锢一辈子。让她离开,越远越好。
老丞相想起今日皇帝虚伪的笑脸,想起那个辉王。回家之前,倒是有同僚跟他打了招呼,提起他的便宜女婿辉王。
“此子长在十六宅中。看面相或有三十岁。但不爱说话,为人阴沉。”
老丞相狠狠地拍了茶桌。“哼!一个落魄天子,也敢欺人太甚!长安城若非我带着百官死保,不惜向那些藩镇下跪,焉有今天!焉有他回长安城稳坐皇位!”
若愚才十四岁!怎么能许给一个三十岁的落魄王爷?十六宅是什么地方,是专门给那些被放弃的王爷住的。辉王既然在十六宅,从未进宫,意味着他是弃子。把一个弃子指婚给丞相之女,是羞辱。
老丞相一向大义凛然的心,逐渐滑向另一边。“你不仁,我不义。”
泱泱华夏,更朝换代,再寻常不过的事。他要造反!
然而老丞相也没有料到,引狼入室,家国俱灭。第二天,老丞相匆匆谋逆,联合巴中藩镇弑君,改了遗诏让辉王登基。辉王登基之后,刚刚把皇后的宝册送到相府,洛阳藩镇杀入长安将辉王处死。
崔丞相之事败露,当场自杀。
洛阳藩镇扶起另一个王子篡位。
而刚刚当上皇后的崔若愚,宝册印玺还没捂热,就被下令鸩死。
未满十五岁的崔若愚想逃,昔日的家奴将她按在地上,强迫这位皇后喝下毒药。强迫得越狠,越能表明对新帝的忠心。
这些人杀来杀去,终于轮到她了。崔若愚合上双眼之前,眼中看到的是丞相府朱红色的大门。她心里疯狂呐喊:我是真的冤啊!
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崔若愚无声地控诉。
结果。她再一次穿越,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小乞丐。住在又冷又漏雨的破庙里。
淅沥沥的雨滴,从破庙漏洞的地方滴下来,打湿了她的脸。她打了个冷战。这到底又是哪里?崔若愚快要崩溃了。她正要抬头质问苍天,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可疑的地方。
她怒气全消。冷静下来。
她仔细地回想了两次穿越的共同点。“冤?”似乎两次穿越之前,她都在想这个字,怨念着生活的不公。然后就穿越了。
从马上就要实现经济独立的女大学生,变成任人宰割的丞相之女,再到衰得不能再衰的小乞丐。一世不如一世啊?
想到这里,崔若愚发誓,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要好好地在这里活下去,绝对不提、不想那个字!
出去走走。看看外面什么环境。崔若愚裹紧了裤腰带,摩挲摩挲双臂,增加一些暖意,深深呼吸,心里一直安慰自己:没事,饿了就会冷,冷了就会饿,很正常,一点都不冤。
一走出破庙,夜风呼拉拉地刮她脸上。
“呲!”
这衣服是真的破。这风是真的冷。
不冤,我不冤。崔若愚缩着脖子脑袋走进夜幕之中。她再也不敢喊冤了,不然,再次穿越,搞不好变猪变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