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噔噔噔……
这瑶光殿中满是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叮铃哐啷地声响似是扰了榻上人的清梦,床上的女子皱了眉翻了个身,继续睡到另一边。
“殿下,起床啦!”
卫明月钻进被子里,拥着被子捂住耳朵,不想理会这个她每日都要听到的声音。
小蝉早知她这赖床的德性,只是叉了腰一哼,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她可太知道怎么治她家殿下的贪睡毛病了。
这边卫明月睡得正香,只觉一只冰凉的手附上了她的脸,瞬间被这突然的凉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见她还不起,小蝉也不着急,当即对着她的耳朵喊道:“殿下,赶紧起来啦!”
卫明月紧紧皱了眉,这才不情愿地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这天还未亮,小蝉已经吩咐众人抬了热水,端了今日要穿得衣裳,钗环,排成一排等在内殿外。
“小蝉,现在是什么时辰?”卫明月边问边揉眼睛,窝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殿下,现下已经是卯时了!”
“才卯时,平日里不都辰时才起么,怎的今日这么早。”
一听是卯时,卫明月趴在床上又闭上了眼,迷迷蒙蒙,昏昏沉沉又快要睡着,小蝉见了她这副模样,赶紧把她拖了起来。
“殿下莫不是忘了,昨日里才应了陛下要每日乖乖去学宫,学宫辰时就开始敲钟,现下再不起可不就迟了。”
这懒猫儿打着哈欠,就被小蝉拖到妆台这边坐着,却也是东倒西歪打瞌睡。
往日里,她每日起来三哥就早已走了,原来去学宫竟是这般早的么……
一众宫侍给她换了衣裙,梳了发髻,理好妆面,又描上花钿,配了钗环方才算完,退了下去。
小蝉收拾了前些日里陛下赏赐的笔墨,又备上些上好的宣纸,提了书箱,方才拖着这靠在妆台都能睡着的公主殿下出了门。
……
大雪飘了一夜,终于是停了。只是宫道上积了雪,走起路来颇为困难。
龄官儿在西直门前停了马车,送楚尧到了宫门口便回了府,楚尧一个人提了书箱就往学宫中走去。
时辰尚早,宫人们还未将路上的雪扫净,积了厚厚一层,月白色的披风沾染了些许雪花,楚尧却是心下茫然。
昨晚,阿父将他叫了去,叮嘱他跟在殿下左右一定要知礼守矩,若是殿下有疑问,定要倾囊相授,若殿下不对之处一定要及时制止,断然不能再像昨日那般冲动。
只是这公主殿下昨日里便语出惊人,颇为出格,行事又没个章法,他真的能和这公主殿下相处得来么。
咚——
学堂的第一道悠扬的钟声响起,提醒众学子距离上课还有一刻钟。
楚尧到了学宫附近,周围的人便多了起来,这学宫之中念学的皆是皇子,公主,以及王侯之子,几乎都是与皇室有些渊源。
入了学宫却还未见公主殿下,楚尧便先找了位子,将昨日看的书温了一遍,这学宫之中,已经几乎坐满了人,这公主殿下却是还未到……
经过昨日一事,楚尧不由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殿下不会第一天就要迟到吧?
思及此楚尧放下书,想去看看殿下来了没有,才刚站起身来,耳边就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呦,这不是六公主的伴读楚公子么,啧啧啧,这靠着脸蛋儿选进来的就是不一样,还是离我们这些靠才学选进来的人远点儿,以免拉低了我们的档次,让别人以为学宫是什么人都入得了的呢。”
楚尧看着眼前找茬的这人,这人是二皇子卫成沅的伴读,名叫何师衡。
他们自幼便相识,只是不知为何这何师衡处处皆爱与他比较,如今有了话柄,更是要嘲讽上他一番。
楚尧看了他一眼,并不想理这人,只是起了身自己往外走。
“楚尧,你心虚了吧,没有点真东西,就别来学宫里丢人现眼。”这何师衡扯着嗓子喊,生怕周围的人听不到似的。
学宫中众人一时看向二人,颇有一种等着看好戏的意味。
这二人一个是二皇子伴读,一个是六公主伴读。二皇子与六公主又互看不顺眼,两个伴读刚到学宫就吵起来,倒是颇为有趣。
大皇子卫成懿、二皇子卫成沅为皇后所出,可是这皇后却不得宠爱的,反倒是这六公主卫明月和三皇子卫成朗的母妃凌贵妃独得盛宠。
今太子未定,皇后一派与凌贵妃一派胜算最大,情况未明,众人倒是不敢轻易站队,没人敢轻易掺和到这两人的争吵里。
楚尧不得不停了步伐,他若现在还退让,怕是反而生了闲言碎语。
“何师衡,我有没有真才实学大考的时候自能见分晓,读书是让人识理,而不是无故挑起事端,你这样咄咄逼人才是失了读书人的身份。”
何师衡被他噎得一时无言,梗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公主殿下怎么选的你,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你确确实实也不是靠什么才华选上的。”
呼。
楚尧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再理他。公主这样说他,他确实没有办法反驳。
咚——
第二遍钟声适时响起,楚太傅已经进了屋,看了一眼楚尧。楚尧却是看着一旁的空位子摇了摇头,还真让他猜中了。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散漫。
“楚尧,公主殿下怎还没来?”
“太傅,今日殿下还未来学宫,学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学宫之中,不宜以阿父相称,与其他学子一同称太傅最为合宜。
话音刚落,就见门外一抹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跑得气喘吁吁。
“太傅大人……我到了。”
来人赫然便是卫明月。
“殿下,学业不可荒废,也不可惫懒,怎可第一日就迟到,那以后又要如何坚持。”
卫明月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她明明今日也没有偷懒,只是这雪天路滑,小蝉拖着她来的路上又走得急,这才不慎滑了一跤,左赶右赶才赶到,谁曾想还晚了会儿……
这会子还要挨骂,早知道赶不上不如美美睡上一觉……
“太傅,今儿是个意外,下次我一定准时到!”
“下不为例。去坐下吧!”
卫明月刚松了口气,看到楚尧给她占了位子就赶忙过去坐下。
很不错,看来这个伴读倒还算靠谱,占座,拿书,研磨这等小事就交给他了,倒是个不错的小跟班。
还未等卫明月坐稳,就又听到一记惊雷。
“楚尧,你作为公主伴读,殿下迟到,你也有责任,你要做的不仅是跟殿下交流课业,还要监督殿下,以后每日到学宫前去瑶光殿外等候殿下,不能让殿下再犯今日之事。”
“哈?”卫明月一惊,这他也管?这哪是伴读,简直快成了管事姑姑……
“是,太傅。”
卫明月见他应了声,忍不住朝他挤眉弄眼,扬了眉,小声告诉他:“你要等你自己等,我可不管你。”
这人却是板着脸半天未有回应,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楚尧才脸上爬上一脸黑线:“殿下,课堂之上不可闲谈!”
这这这……哪算哪门子闲谈,她明明只是问上一句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卫明月见他看的认真,倒是懒得跟他计较,自己趴在桌案上,一手杵着头看这窗外的云雀。
看着看着就又犯了困,刚眯了眼就听“啪”地一声,一根长长地戒尺敲在案上,惊得这贪睡的猫儿炸起一身毛。
卫明月挺直了腰端坐好,正听这楚太傅讲道:“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正所谓人不可以不恭敬,神态要像若有所思般端庄稳重,说话时态度要安详,言辞合理审慎,才能安定民心。”
“若夫坐如尸,立如齐。如果坐着,就要像受祭的尸那样庄重地端坐;站着,就要像斋戒时那样恭敬地肃立。”
卫明月只是却是又垂下了头。
只是这老太傅的声音就像那音纹符咒一般,环绕在四面八方,‘毋不敬’ ‘俨若思’ ‘坐如尸’ ‘立如齐’,乱七八糟想要一股脑儿地侵入她的脑海来,差点儿把那原有的壁垒屏障冲个稀巴烂。
卫明月晃晃脑袋,伸手一拍,赶紧把厌倦的这礼法规矩倒了出来,才轻松地舒了一口气,舒坦地趴在案上。
什么规矩礼教,自在随心才是正道儿。
一待便是两个时辰,坐得卫明月是浑身不得劲,莫说还是让她在这儿听人讲书论道,就算是让她看了她最爱的蹴鞠骑马,斗鸡走狗,听戏唱曲儿也断然坐不得这么久,还没散学,心里就满是晚上约了骑马射箭之事,哪里还听得进去。
一散了学,就想赶紧溜出去……
还未走出几步就被一个矜漠如雪的声音叫住:“殿下,今日回去切记要完成课业,若有不懂之处也可以问我。”
“知道啦!知道啦!”
楚尧叹了一口气,看她头也不回地边走边答,也不知有没有有没有放在心上。
“那楚尧明日就在瑶光殿外恭候殿下。”
“嗯嗯嗯……”卫明月随口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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