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醒醒。”

徐广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潭千钧的脸，他猛地瞪圆了眼，“你怎么在这里？你没回九宗门？”

没想到主角君还是执着地跟了过来，昨天的不是幻觉！

徐广舒打量四周，发现他们在一个地窖里，里面很小，刚好能容纳两个人，连转身都不行。

天已经亮了，太阳正盛，淡金色的阳光从头顶木板的缝隙洒入，徐广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根根分明，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悸，简直想将手轻轻覆盖在上面。

潭千钧并不明显的喉结动了一下，他移开视线，“我跟了你一路。”

那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明明这样清澈又这样惑人。

但徐广舒全无心思去留意这些，“你不回去，要是金丹废了，就要重头修炼，第二次结丹可比第一次要困难，你现在回九宗门还来得及。”

听了这话，潭千钧依旧不以为然，“那师兄与我一起回九宗门。”

天大地大，还是完成任务，早日回家最大。徐广舒思忖片刻，点点头，“如果沈师兄没事，我们就一起回去。”

沈师兄，又是沈师兄！潭千钧垂下眼眸，脸上毫无表情地说：“师兄，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徐广舒急忙追问道：“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潭千钧抬起眼注视着眼前的人，“昨晚白羽蛾袭击了城镇，我不知道沈师兄如何，不过恐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

徐广舒一愣，赶紧推开顶上的木板，迎面而来一股阴冷气息，明明有阳光，还能感觉这种异样的阴冷，很不正常。

经过昨晚的打斗，陈旧的客栈更加破乱，有几处是烧焦的痕迹。徐广舒怀疑是他弄的，不由得有几分愧疚。

前面有瘦长的物体，定睛一看，似乎是个人的躯体，只不过面容枯槁，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四肢纤细异常，缩在一起，骨节十分突出，空架着一身衣服，好像全身被吸干了血液。

看这身衣服，十分眼熟……好像是，这间客栈的老板？

圆圆胖胖、满面油光的老板竟然成了现在的模样。

徐广舒转身朝门外走去，却被潭千钧拉住了，“师兄，不用看了，整个镇子上一个人都没有。”他稍微顿了顿，眸底浮现阴影，“除了你，我，还有死人。”

楚城面朝楚江，作为楚川最大的城市，自然是繁华喧嚣。

潭府坐落在楚城中，建筑高低错落有致，引山泉蓄湖池，养灵鹿仙鹤，栽种奇花异草。

大门更是巍峨，只是通常这大门不轻易开启，除非是逢年过节，或者迎接贵客。

潭千载才回到潭府，却见潭府开了大门，说是有客到，他便随父亲潭百战出门相迎。

来者一袭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脸都瞧不清，与父亲说了几句话，便住下了。

潭千载心中存疑，“父亲，此人是谁？”

潭百战一捋花白的胡子，“此人大有来头，若你能得他指导几招，受益匪浅。你前几日去了凤意楼拜寿，可曾见到你那五弟，他现在是什么修为？”

潭千载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头更低了些，“未曾见到。”

说不准潭千钧都已经死在了蓬莱岛上，潭千载就更不愿说这个五弟已经结丹的事。

多数修士都是四、五十岁结丹，有些天赋差的，甚至百岁结丹。十几岁结丹，这简直是千年难遇，天赋绝伦。

潭千载比潭千钧大一些，修炼也早，他结丹才过了一年，那个杂种也跟着结丹了，他面子上挂不住。

他知道父亲向来是看重实力的，哪个儿子修为高、进步快，父亲就偏爱哪个。

而潭千载一直是最受宠爱的那个，虽然对于父亲的宠爱，他并不十分在意，但若有人敢夺走属于他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分一毫，哪怕只是重视的目光，他也会恨之入骨。

“想来也是一个不堪大用的。老大早夭，老二贪财好色、目光短浅，老四和老五是外室所生，资质自然差些，而你那妹妹最不让人省心。这六个兄弟姊妹之中，唯独你最争气。”潭百战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潭家将来可就靠你了。”

“是，父亲。”潭千载低下头，目光隐晦，“父亲，我去风意楼拜寿时，遇到了一件事，那天降下巨雷，滴翠岛附近出现一个秘境。”

“这件事，我也早有耳闻。”

“我在秘境之中发现这个，竟然和我们潭家的暗章图样极为相似。”潭千载一面说着，递上一把钥匙，一面暗自打量着父亲的脸色。

潭百战低头细细端详，钥匙上的花纹正是一朵重瓣莲花。

他掩饰不住眼中的讶异，“这事是有些蹊跷，该叫人好好调查一番。”

“父亲，儿子不才，愿意亲自去调查此事。”

“这事我会派人调查，你还是多陪陪周姑娘。”

提到此事，潭千载蹙起眉头，“父亲，关于我与周姑娘的婚事……”

潭百战脸上一冷，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事不必再商量。”

潭千载心中不满，坚持地说：“不若再问问周姑娘的意思……”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个周姑娘古灵精怪，性子又刁蛮骄纵。

潭百战捋了捋短须，眯了眯眼，对没有言听计从的潭千钧感到一丝不悦。

“周姑娘是任性了些，可她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跟金门会有关。难得你合了她的眼，就算这婚事不成，你也该趁着机会，探一探周家的深浅。你日后有大任要担着，不能为这些小事碍了手脚，要懂得取舍二字。”潭百战背影傲然，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你可明白？”

潭千载一怔，垂首不语。

道理是明白的，他就是不情愿娶那个周姑娘。

但是，要是有足够的实力还用得着别人来束缚自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潭千载慢慢踱着步，想起什么事，招手唤来贴身的侍从。

“公子，有何吩咐？”那侍从快步走来，垂手问道。

潭千载吩咐道：“我有事外出一趟，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在闭关修炼。”

侍从连忙应下，潭千载便出了门，他要去的地方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他要去春香楼。

春香楼是楚城最有名的声色场，位于喧闹的花街深处。

穿过两边招摇的衣香鬓影，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前。

灯影绰约，酒暖花深，客人不多，大堂里稀稀疏疏地坐了几桌，浓烈的酒香与淡淡的脂粉味在空气里交织缠绵。

中央台子上，一个红衣少女在轻轻抚动琴弦。琴声清冷悦耳，仿佛是水乡幽巷的梅雨落在素雅的油纸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清秀的侍女迎上去，见到潭千载，即使见过不少贵家公子，她眼中还是掠过一丝惊艳，“这位公子是初次来吧？”

“我有要事而来，潭二公子可在这里？”潭千载淡漠地扫视一遍四周。

这春香楼再有格调，到底还是凡人的去所。名门修士大多爱惜名声，至少外表不近女色，从不涉足风月之地。

侍女笑了笑，“原来阁下是找潭二公子的，请随我来。”

侍女莲步轻移，身姿窈窕，领着潭千载穿花拂柳，到了一片湖前，湖面起了朦胧的白雾。

月光浮动，一座水榭掩藏在白雾之中，随着雾气的流动，偶尔能瞧见一角翘檐。

水榭里白纱缕缕，靡靡之音。舞姬身姿曼妙，水袖翩翩。

潭千载进了水榭，见潭千成坐在矮案后的厚重毛毯上，衣襟大开，一个衣冠不整的妖娆女人温顺地趴在他身前。

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女人，泛着红丝的眼中带了点迷离，显然喝得有些醉了。

他看了潭千载一眼，闭了闭眼，又睁开，揉着额角，“这、这不是三弟吗？怎么来这里，是爹叫你来找我的？”

潭千载早知道潭千成是个废物，可瞧他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皱眉，“不是父亲，是我要找你。”

“今天是下红雨，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有事要找我？”

“关于潭家血脉之事，你知道多少？”潭千载眼神微动，在烛光下泛着暗哑的光，传音说道。

“爹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老三你糊涂了！要说也是跟你说，你才是我们潭家未来的大家长。”不知为何，听起来颇有讽刺的意味在里面。

潭千载不是擅长诱供的人，面上有些不耐烦，干脆挑明了，继续传音说：“去年三月，你第三次筑基不成，突然生病闭门不出，期间父亲去看望一次，几天之后竟然筑基成功，现在还到了筑基六层修为。”

潭千成神色凝重起来，坐直了身，拍了拍手掌，让那些人回避，又以防万一，对潭千载传音说道：“老三，你什么意思？”

潭千载也传音说：“就是这个意思，难道父亲真的什么也没有告诉你？”

潭千成端起酒杯，预备要喝，听了这话却停下动作，“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等等，血脉？”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以为潭千成筑基之事与潭家血脉有些联系，原来却不是。

“老三，什么血脉，你说清楚！”

潭千载起身要走，脚步一顿，却并不回答。

走出水榭，潭千载瞧见花楼上莺歌燕舞，人声嘈杂，有人大笑，有人说话，夹着女人嗔怪的尖叫。

透过临湖的窗户可以看见，一群男人搂抱着女人，他们穿着袍服，佩着剑，应该也是什么门派的弟子。

潭千载对此十分不屑，轻哼一声，正要拂袖离去，却不经意瞥见长廊上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影，那背影有些像那位登门的神秘客人。

到底是与不是？潭千载最终还是决定一看究竟，他用了一张隐藏气息的符纸，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