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南街大院铁大门1号,剧院。
保安老余呲着大牙伸手拿了一整只烧鸡,吃的满嘴飘香,“还有啤酒啊川哥,上次喝酒还是前年咱给人唱喜丧时顺的,我都馋死了。”
沈忘川专心致志嗦花甲。
老余也习惯自问自答,“川哥,赚了多少?也不知道省着点花。你这次出门两天,我差点饿死。哎呦,有我爱吃的脑花肥肠,爆辣,啧~就两瓶酒啊,那我,?”
“喝吧。”
沈忘川将嗦干净的花甲壳摆好,花甲壳突然碎裂,沈忘川将碎裂的壳扔掉,“这次我找了个长期饭票。”
“嗯嗯嗯那就好。”老余捣头如蒜。
突然像是看到鬼一样惊叫起来,“川哥,你受伤了?你怎么可能受伤?”
沈忘川看着手掌缺了一块,像是被炭烧焦变形,没有流血,没皮肉,掌心隐约有黑烟涌动。
又像另一个微缩世界。
“她的血。”
老余都不啃烧鸡了,凑近盯着忘川掌心,“她不是普通人。”
昨日,沈忘川正要将赵穗踹出大椿树控制的庭院世界,剧组副导演撞见,以为他要打人,冲过来护着赵穗,三人一通推搡拉扯,赵穗莫名其妙就出来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没说庭院世界。
副导演却指着设备叫起来,赵穗与沈忘川凑过去一看。
沈忘川倒还好,赵穗彻底傻眼。
她给沈忘川看特效时打开了设备,二人进入,大椿树延伸包围庭院,他们与人皮傀儡大战,竟神奇地拍下来。
而这些是之前特效里并没有。
画面比特效更惊险刺激,更身临其境。
每一帧都是5K大片质感。
副导演与赵穗一番眉眼官司交流下来,赵穗笑眯眯拿了份合同找沈忘川。
“我只会唱戏,不会拍电影,你们要是需要客串唱戏的角色我拿手,其他不行。”
赵穗挑眉,抛出鱼饵,“你现在还住老城区剧院啊,我们剧组住高档酒店,伙食费全包。”
沈忘川想着剧组厨房里的鸡鸭鱼肉,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我还要给人唱戏。”
“剧组有你发挥的空间,”赵穗循循善诱,“你有武术功底吧?”
沈忘川不自觉点头,想着赵穗的血,“那……”
赵穗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合同价,拔掉笔帽,将笔递到沈忘川手里,“合理吧。”
沈忘川稀里糊涂签约。
末了赵穗助理又拿了一份表格让他填写个人信息。
“97年的啊,难怪这么嫩,”助理笑笑,拿笔在出生年份‘97’前又添了个‘19’,“填表格的时候年份要写全,这次我帮你补上。”
老余看了眼合同,“你受伤之后沉睡了那么久,酆都阴兵想尽办法都没法弄醒你,不管任何妖魔鬼怪都伤不了你,现在突然有个人类能伤你,说不定她就是解开你当年受伤沉睡的关键。”
沈忘川一觉睡醒,更迭了几个王朝,磕磕绊绊学会了现代生活。
他记得自己的身份、来处、过往、经历……只是这些事像是被剪辑后,重新排列组合,犹如蒙太奇般,出现了新记忆。
老余一口气干了瓶啤酒,打了个酒嗝,“也许是睡太久,年纪大了,记不住事,谁知道呢……”
嘟嘟囔囔睡过去。
沈忘川想了想,“没关系,老叔,我上班去了。”
赵穗看着沈忘川骑来的二八大杠,那自行车看成色,绝对是从八九十年代传承下来,也难为沈忘川一张单纯明净的脸,楞是骑出了进步青年的风采。
“好消息,马伯羽醒了;坏消息,他要跟剧组解约。”赵穗单刀直入,领着沈忘川进了摄影棚,“不过没关系,许倩的事情要是能解决,马伯羽不是问题。”
换言之,许倩要是死了,就不是马伯羽解约的问题,而是剧组解散。
入眼便是绿布景,沈忘川试了几次,庭院也只是从眼前闪过,好似‘鬽新娘’在与他对抗。
睡太久,手艺都生疏了。
沈忘川有些不好意思,“得想个办法把她钓出来。”
赵穗挑眉,钓出来?钓哪?现实世界?
“怎么钓?”
“当然是拜堂。”
沈忘川说道:“剧组在这里拍了那么多天的戏都没事,只有拜堂出事,而且是屡屡出事。拜堂是‘鬽新娘’的执念,只有拜堂才能让她失去理智。”
“说得对,可,”
赵穗没啃声,二人心里都明白,马伯羽醒后立刻提出解约,没男主,女主半死不活,怎么拍?
虽然是五分钟的戏中戏,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找到愿意客串的演员。
毕竟会送命。
有人在赵穗耳边说了什么,赵穗冷哼道:“管他呢,没钱我照样拍。”
赵穗召集剧组人员开会。
沈忘川用脚丈量摄影棚,在他走了一百圈,摸到厨房自己煮了饺子、煎了鸡蛋、下了冷面吃饱之后,赵穗终于开完会。
剧组三分之二人离开。
“赵导,还拍吗?”有人小声试探着问。
“拍。”赵穗活动着僵硬的脖颈,灌了一瓶水,“再给我拿一瓶。新娘衣服给我,我来客串,季导,你来掌镜,给他换上新郎的衣服,布置现场,抓点紧。”
剧组就剩下五六个人,虽然在忙碌,可每个人脸上都七上八下,只有赵穗与副导演季翔宇一脸高深莫测。
至于沈忘川,他一直都很乖。
给他做妆造的化妆师如此想。
一切就位,赵穗比了个‘OK’,自己放下盖头,沈忘川牵着身穿凤冠霞帔的新娘,随着宾幕高呼:“一拜天地”,绿布景一点点虚化失焦,最终被实景替代。
“进来了。”赵穗掀起盖头,两人牵着手站在大椿树下。
天黑黢黢的,没有星空,只有廊下几盏灯的微光。
“这里也会天黑?不是说时间是静止的吗?”
沈忘川猛地拉她快速后退,堪堪躲过大椿树枝蔓的攻击,他快速撕掉赵穗手上的创可贴,握着她手腕直面树枝又一轮攻击。
“放手,放手,放手!”赵穗朝后狠踢沈忘川,整个人面目狰狞。
两人刚进来,大椿树就开始攻击,沈忘川自己躲开,居然让她挡在前面,赵穗气急,突然反手握住沈忘川手臂,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
沈忘川伸手不错,并没有摔地上,而是顺势一跃,一拐、一带,再次牵制住她手腕,用她手掌心直击化成利刃的树枝。
赵穗眼前一黑,她的手要被削掉。
绿布景外几个工作人员看傻眼,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导演的演技……也太吓人了。”
“不是,这段拍什么呀?”
“恐怖片。”
剧本上写的是死了新郎的苦情剧啊。
“小沈比马伯羽帅多了。”
“嗯嗯,帅而不自知的奶狗。”
“是布偶猫。”
“嘻嘻……”
掌镜的季导咬着拳头,眼珠到处乱瞟,镜头之外是绿布景,可他总感觉身后有阵阵阴风,生怕自己也被树精卷走。
手掌传来钻心痛感,只一瞬,延伸的枝蔓像是触及到火焰般撤回,赵穗手掌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几滴鲜血。
沈忘川立即松开她手腕。
赵穗怒视着沈忘川,正要破口大骂,眼睛却定住,庭院绿意如茵,大椿树枝叶繁盛,枝头迎风徐徐。
“刚才是?”
沈忘川下巴指了指,“它怕你。”
话音未落,内堂突然出现无数人形火点,如鬼火般从长廊鱼贯‘走’来。
说是走,也不太贴切,这些人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手脚并用、□□跳、扛着同伴等姿势怪异。
大椿树猛烈抖动,发出攻击信号。
人形火点突然暴走,身上的火点猛烈燃烧,如同最后的狂欢,野兽般朝二人攻击。
两人根本来不及说话,分开抵抗攻击。
沈忘川从口袋掏出花甲壳,朝着人形火焰一抛,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花甲壳洞穿人形火焰,胸口位置出现了拳斗大的窟窿。
不过这些人形火焰怎么可能知道疼。
一窜一扑,直逼眼前。
“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赵穗捡起鹅暖石乱砸,“你就没有更好的武器吗?”
“嘿嘿,这个便宜。”沈忘川搓着花甲壳,威力竟比石头棍棒还要大。
那些人形火焰八成八是人皮傀儡,他们见人下菜,不敢正面攻击沈忘川,全都来扑赵穗。
赵穗不知从哪捡到一条虎头拐杖,左右开弓,将那些人皮傀儡砸了个稀巴烂,一地火焰,到处都是烧焦的腥臭味。
“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我们分开了,我还能看到?”赵穗耍着虎头拐杖朝着沈忘川那边后退,“刚开始不是一松开我就出去了吗。”
“你的血。”沈忘川随手又抛了一把花甲壳,炸出火树银花,指着大椿树,“它害怕。”
“所以呢?什么意思?为什么?”
沈忘川握着赵穗手臂,两人蛇形走位,“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她马上不行了,得赶紧改生辰八字。”
“什么?”
两人跑的急,光线太暗,赵穗没听懂沈忘川的话,现只能盲目地跟着他穿堂入室,眼前猝然出现大红喜堂。
场景自动切换成拜堂画面,室内高朋满座,不见新郎新娘。
赵穗踩着台阶拦住沈忘川,“什么意思?这庚帖是?。”
沈忘川拿着道具庚帖,“这是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朝着里面示意,赵穗连蒙带猜,“你是说就因为道具组准备的生辰八字刚好对应他们的生辰八字,…所以剧组才出事?”
剧组比较信玄学,道具庚帖上的八字其实就是马伯羽和许倩的八字,算过,说是比较旺。
“第一,这里原本就是百年前的喜堂;第二,相似的命运;第三就是生辰八字契合。”还有赵穗。
“那现在怎么做?”
沈忘川牵起赵穗的手,“拜堂,改八字。”
唢呐响起,新人入内。
二人跪在蒲团上拜下,隔着盖头,赵穗看到沈忘川磕头的瞬间将手伸进香炉里抓了把灰,然后打开庚帖,用香灰在许倩生辰八字:‘乙丑癸卯’中间写了个‘瑞’字。
加一字,生辰八字即从单变成了双。
“搞定,走。”
副导演双眼通红,嘴皮子被他咬出血,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快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翔宇哭喊着冲进绿布景,又跑出去,又跑进去,在场其他工作人员都以为他疯了。
“啊!”季翔宇大喝一声,捶胸壮胆,双脚起跳,想象自己吊着威亚,给赵穗与沈忘川臀部各自老一脚。
他重重摔地上,呜呜哭起来,边哭边胡乱扑腾。
众人吓得四散跑开,他们都认为副导演估计会和男女主一样,怕是要出事。
赵穗与沈忘川拿着庚帖正要起身,突然双双栽倒,而且是脸先着地,接着就听到季翔宇号丧声。
“出来了?”沈忘川看着绿布景,将庚帖合上,“事情解决了。”
赵穗揉着脸,“季导,你就不能轻点。”当着沈忘川她不好明说。
赵穗决定客串新娘之前就告诉了季翔宇出来的方法,让他在关键时刻救她。
上次她被大椿树围攻,沈忘川就跑的没影。
虽然他是去找马伯羽的魂,可赵穗心有余悸,所以给自己留了退路。
季翔宇哭的肝肠寸断,指着摄影机,“啊啊啊……”
赵穗心下怀疑,转而去看摄影机。
作者有话要说:97年和1997年差距还挺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