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这样一说，好像还确实如此，只要不去主动骚扰那些触手，它们就会一直趴在地面上，偶尔懒洋洋地蠕动几下，根本不怎么愿意搭理她们。母女俩面面相觑，干脆都住了手，开始围观其他人的战况。

弥勒似乎也很快发现了这一迹象，悄悄减缓出招的速度，然后寻了个机会，拉着琥珀和珊瑚退到后面。只有犬夜叉还在坚持不懈地与那些触手缠斗，而触手们面对别人都提不起干劲，面对他却一点都不客气，好几次把他卷到高空，又“啪叽”重重地扔了下去。

不过这种凶猛程度还是比不上面对杀生丸。奈落见杀生丸不肯还手，攻势反而愈发凌厉，每一击都伴随着强大的妖力，重重击在洞穴内的岩壁上，无数碎石滚落下来，隆隆响成一片，一副俨然要把这地方彻底拆了的架势。

面对毫不留情的攻击，杀生丸的神情却很冷静，利用自己天生的敏捷，在狂乱挥舞的触手之间灵活地辗腾挪，连衣角也没被碰到一片。看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奈落似乎更生气了，脸色阴沉地盯着他，随后忽然换成一抹冷笑：“怎么了，杀生丸，为什么只知道躲？你那把引以为傲的剑呢？拔出来呀！”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杀生丸，他不自觉地摸上腰间爆碎牙的剑柄，在对方阴晴不定的瞪视下，微一迟疑，把那把剑移到了自己背后。

“……用不着。”

或许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但听在奈落耳朵里却充满了挑衅。奈落嘴角上连冷笑都消失了，脸色一片铁青，双眸如同两点愤怒的阴火，浑身上下的妖力更加磅礴地散发出来。

“怎么，觉得我伤不了你？”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语气忽然又多出几分自嘲，“也对，毕竟你一直都看不起我。”

杀生丸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误解了，赶紧辩解：“不是的。”他还要再说些什么，那些触手已经又不由分说地攻上来，力道更加猛烈。若在其他场合下遭遇这样的攻击，杀生丸肯定早就反击了，可眼下他仍然坚持着不肯出手，于是也逐渐感到压力，躲开的时候有狂风扫过面颊，带起一阵刀割般的刺痛。

“奈落，”他尝试着与对方沟通，“我没有看不起你。”其实这句话很早以前就应该说的，可是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没能说出口。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话，也都……

然而奈落却只冷哼一声：“我很在乎吗？”

“……”

面前的奈落的确是奈落，但又不是奈落。至少，不是他的奈落。

他想好好说话的那个奈落，究竟到哪里去了？

……被他弄丢了。

正在这时，沉重的嗡鸣声从山体深处传来，脚底一阵剧烈震动，岩石崩裂的声音喀嚓喀嚓接连响起，似乎来自于不同的方位，最后整座山洞都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怎、怎么回事？！”身后有人大叫出声。

杀生丸略一思索，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里不过是山体内部被挖空形成的空洞而已，本就不怎么结实，加之刚才一连串的激烈争斗，妖力的碰撞早就将四周的崖壁震得松软起来，于是那些触手随便抽打几下，竟然就把山洞给抽塌了。

他正要招呼其他人赶紧离开，山体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似乎又混入了别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十分嘈杂，像是无数人或动物聚在一起疯狂地嘶吼、尖叫、哀嚎——是大群的妖怪！

之前来到此处时，五明山周围到处都布满了妖怪！

无数的妖怪汇成漆黑的潮流，从山石的裂缝间迅速涌入，朝向众人毫不犹豫地冲来。大家还没来得及重新握紧武器，妖怪们就越了过去，围住半浮在空中的奈落。他一下子就被那些遮天蔽日的身影遮住，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了，远远只能看见妖怪们争先恐后，一层叠着一层，最后变成密密麻麻的一大团。

杀生丸心里一紧，本能地想要上去救人，但又很快想起如今的奈落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甚至那些妖怪是他招来的也说不定。

一根巨大的触手忽然贴着他的脸边扫过，劲风又带来一阵刀割般的刺痛，不过却并没有真的击中他，而是“哐”地一声重重砸向一块摇摇欲坠的巨大山岩。那山岩承不住这样的重击，发出令人牙根发酸的巨响，歪歪斜斜地朝一旁倒伏，露出后面一大片缺口，又有更多的妖怪潮水般从那里钻了进来。

果然是故意的。

刚才奈落攻击了那么久，却一下都没击中他，也许并不完全是因为他躲得快。毕竟犬夜叉现在的战力也颇为可观，速度也不差，但还是被那些触手摔得鼻青脸肿，十分狼狈。

但杀生丸想不通的是，奈落把那么多杂碎妖怪引过来，是要干什么呢？

“大哥！”远远传来戈薇的声音，“快离开这里！山洞要塌了！”

紧接着诸叶也喊道：“对了！永远和刹那，她们还在洞口那里！不知道她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刹那醒了没有？”

大块破碎的山石带着天崩地裂的气势从头顶砸来，大片大片的烟尘腾空而起，呛得人咳嗽不止，这下连那些还在不断汇聚成团的妖怪都看不清了。杀生丸最后看了奈落的方向一眼，终于还是咬咬牙，朝洞口外面飞去。

女儿们没事。

刹那没过多久就醒了，当洞穴深处的动静传来，她们见势头不对，立刻就转移到了寺院外面安全的地方。等看到杀生丸等人找来，两个小姑娘还有一直陪在她们身边的翡翠都流露出惊喜的神情，随后又一脸震惊地指向他们身后。

“山……”永远发出惊呼。

“……塌了。”刹那接口。

可怕的响声几乎要震破耳膜，脚下的大地剧烈颤抖，他们几乎要紧紧趴在地上才能维持住平衡。等过了好一会儿，地动山摇的动静停息下来，烟尘渐渐散去，原本高耸的山头彻底不见了，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填满了无数乱石的巨大土坑，原本建在这里的寺院也因为这惊人的动静被毁坏得彻底，只在地面上留下少许断壁残垣，再也看不出原状。

四周一片寂静，大约住在附近的小动物早就全都逃走了，连飞鸟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山风在呼呼地刮着。

一切事故转变得太快，众人面面相觑，全都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永远和刹那没跟着他们一同前去，此时观察着其他人的脸色，终于由永远试探着问道：“戈薇婶婶，奈落怎么样了？你们后来救出他了吗？”

她没看到奈落跟大家一起出来，心里已经暗暗做好了听到噩耗的准备。没想到戈薇流露出一副复杂难言的神情，她抬头望了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浮在半空中低头察看那个土坑的杀生丸，才小心地措辞道：“奈落他……似乎还在下面的样子。”还没等永远接口，又迅速补充，“不过应该没事。”

永远吓了一跳：“那不就是被活埋了吗！怎么还能够没事？！”

“因为他……”戈薇皱着眉头，回忆起刚才的情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些妖怪呢？刚才明明涌进去的那么多妖怪，怎么现在一只都没看见了！”

另一个声音回答了她：“它们也全都埋在下面了……和奈落一起。”弥勒一脸思索，“奈落这是想干什么？……觅食？”

“诶？”

“就像是冬眠了很久的动物，乍一醒过来，总要找点吃的东西来补充体力。”

“他需要补充体力吗？明明打人打得那么凶，体力充沛得很！”这次是犬夜叉愤愤不平地插嘴，一边说还一边摸摸脸上的伤口，疼得嘶了口气。

戈薇点点头：“而且我记得那家伙挑食得不行，普通的妖怪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那我就不知道了。”弥勒两手一摊，“话说回来，现在怎么办？”

大家又是一阵犹疑，那个真罗似乎已经被彻底解决，可奈落却又变成了与他们敌对的模样。要是完全敌对也就罢了，然而之前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如果说他们对他完全没有点同伴之谊——哪怕只是单方面的——也肯定不对，更何况杀生丸跟奈落之间又产生了如此之深的羁绊，现在感觉最矛盾的应该是杀生丸才对吧。

不过白色的大妖始终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他内心怎么想。他又盯着那个深坑看了片刻，见下面始终没有动静，这才转过脸来。

“你们都回去吧。”杀生丸对他们说。

“那你呢？”犬夜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杀生丸沉默了一瞬：“我留在这里……再等一等。”见其他人不解，又补了一句，“无论如何，他总要出来的。”

不过犬夜叉却不肯放过，坚持着继续问：“那等他出来，你又打算怎么办？”

“是啊。”这个时候戈薇在旁边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担心，“奈落不记得他转世为人类时的事了，在他眼里，大哥依旧还是敌人吧。到时候又打起来，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杀生丸没有多作评论，只淡淡地又重复一遍：“回去。”

见他如此坚持，众人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案，只好互相看看，终于还是结伴离开了。杀生丸独自留了下来，他虽然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胸有成竹，但对于犬夜叉刚刚的问题，他其实一点答案也没有。

等奈落出来了，打算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的奈落，他当然不会任对方为所欲为，但也不可能真的伤了他。所以要怎么把那种狡猾又恶劣的家伙控制住，还真是伤脑筋啊！而且，一定得让奈落想起来才行，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些……

等等！

杀生丸脑海里像是什么忽然闪了一下，不对劲！

奈落自从复活后的一言一行……绝对有哪里不对劲！他蹙紧眉头，拼命地在回忆里搜刮着。虽然那副神态和语气全都自然得不得了，完完全全就是过去奈落面对他们时会摆出的模样，然而……奈落那时候说了什么？他第一句话说的是……“杀生丸，真是好久不见了。”

就是这里！

如果真是以前的那个奈落，才刚刚从死亡的沉眠中苏醒，他又怎么会知道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