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因为真继的求助，大家决定第二天出发，再次拜访幻弥山。犬夜叉一行人本来都打算要离开了，听说此事又立刻全都留了下来。
然而奈落想要同行，却被杀生丸给阻止了。
“你不能去。”杀生丸说，“那只树妖很难对付，我也许无暇分神保护你。”
“我不需要保护。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会自己逃命……你知道我对这个有多在行。”奈落的语气居然带着点儿得意。
然而杀生丸不为所动：“那也不行。乖乖在家呆着，如果实在好奇，我回来的时候会把那只怪物的肢体切下一部分带给你。”
这听起来确实是一个稳妥的办法，可奈落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杀生丸，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
杀生丸微微一愣。
奈落又接着说：“不要把我当成铃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女孩。……我是奈落。”说完这句话，他从席上站起来，径直走出了房间。
杀生丸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院子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又重重合上了。杀生丸发了一小会儿呆，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奈落过度保护了？那个家伙虽然变成了人类，但那份心高气傲却一点都没变，十分排斥别人的帮助。上次不死原城城主更替时，自己从染谷手里救下他，他当时非但没有半分感谢，反而像跟要逃离什么噬人恶兽似的一个劲地逃跑。
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奈落为什么会是那个反应。
也许自己应该换种方式对待他？
可是……
杀生丸叹了口气，一旦真心在意起一个人，对那个人的关切就会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流露，体现于言谈举止，连掩藏都掩藏不住。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直来直往、不擅掩藏的性格，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杀生丸本来觉得，奈落一时心情不好，独自出门去散散心也没什么。可是一直到了半夜，月亮升上中天，奈落也没有回来。
他站起身，想要出门去找找，可是一想到奈落嫌自己“管得太多了”，又陷入迟疑。他等了一会儿，可是根本静不下心来，脑子里想着那个家伙虽然一个劲强调自己是奈落，可就算是奈落，做了人类后变得弱不禁风也是事实啊！
更何况，他杀生丸做事情一向随心所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需要考虑那家伙的感受了！
推门出去，正要找个开阔的地方飞起来，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房间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犬妖的听觉一向敏锐，根本不需要走近，就能将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房间里的人是神无和神乐姐妹俩，不用想就能猜到神无肯定一如既往地抱着镜子坐在角落里，而神乐大概在整理什么东西，不时传来翻箱倒柜或者移动重物时的撞击声。不知她们先前在说什么，到了此刻，神无开口呼唤了一句：“神乐。”
神乐听起来很忙，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隔了片刻才回答：“怎么啦？”
“这些日子以来……”小女孩的声音轻柔而飘忽，“你过得快乐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神乐明显愣了一愣，但既然神无发问，她就还是认真想了一下，“快乐？虽然说，哥哥那个混蛋老是嫌弃我和服买得太多，白童子一天到晚调皮捣蛋烦得要死，白夜那家伙嘛，根本就是个一点主意都没有的应声虫，但……非要说的话，每天的日子还是挺快乐的。”
神无说：“真好。”
“真好？”神乐有点狐疑。
神无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也是。”
然后她站起身，又默默地走了出去，只留下神乐一个人在屋子里一脸莫名其妙：“……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杀生丸看着白色小女孩的身影在走廊下出现，不紧不慢地朝她自己的房间走去，这才朝地面用力一蹬，身子腾空而起。
这座村落规模不大，他没费多少力气就在村子与森林交界的一片空地里找到了奈落。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一次，是那个叫“信”的乐师和他的妻子安葬的地方。并排矗立的两座墓碑旁边，安静地站着一个人。
杀生丸落到地面，朝那个人走近，衣摆拂过茂密的树丛，发出沙沙的响声。奈落原本似乎在发呆，不过对周围的环境却依然保持着警惕，听到动静立刻猛地回头，厉声喝问：“谁？！”但在看到白色大妖的身影后，眉梢眼角间的冷厉瞬间退了下去，他似乎原本还想要换上微笑，但马上又想起两个人还在吵架，于是细微上翘的唇角又重新垂下。
“……杀生丸？是你啊。”
杀生丸点点头，继续朝他靠近，最后与他并排站在了两座坟茔旁边。
奈落等了一会儿，见身边的大妖沉默不语，便只好主动开口：“有事？”
杀生丸想了想：“没有。”
“那你来做什么？”
“……你出门太久了。”
奈落立刻问：“难道有人找我？还是那个真继又说了什么重要的……”
“不是。”还没说完，杀生丸立刻打断，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奈落上下打量着他，觉得这种少言寡语的闷葫芦真是让人无奈：“那到底怎么了？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杀生丸这才转过脸来，平静地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奈落一向没有实话实说的习惯，反而把脑袋偏了过去，避开他的视线：“反正你大可以放心，我可没有在策划什么邪恶阴谋。”
杀生丸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耐心地澄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奈落又回过头看他，眼神里透着疑惑——那你是哪个意思？
杀生丸迟疑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再不直说，搞不好会把奈落的耐心耗尽，便开口：“夜深了。”
奈落：“嗯。”
杀生丸又说：“风凉。”
“……”奈落立刻明白了什么，但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
“你今天出门的时候，穿太少了……会生病。”
奈落望着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轻咳了两声：“嗯，是啊。”停一停，又补充道，“你说得对。”面前的大妖依旧目不转睛望着自己，奈落忽然感觉心脏在胸膛里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随即一股热意不经意地涌上脸颊，他连忙抬袖压了压，同时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杀生丸立刻点头：“好。”一边说着，一边展开身上的厚实的毛皮，将面前之人裹了进去，然后揽着肩膀往回走。奈落这一次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把脑袋靠在杀生丸肩上，跟随他的步伐，耳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神无恢复记忆了。”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奈落点头，一点也不惊讶：“嗯。”
杀生丸又说：“还有曾经的力量。”
“嗯。”
“那么……”杀生丸说出下一句话之前，略微停顿了一下，“她会不会对你不利？”
“不会。”
“这么确定？”
“嗯。”
听出杀生丸的疑惑，奈落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妖镜已经回到神无手里，如果想杀我，早就动手了。”感觉搂着自己肩膀的手一紧，又赶紧安抚，“放心，我有把握。”
既然奈落这么说了，杀生丸只好相信，于是又问道：“那你刚才站在父母坟墓前，一脸心事重重的，究竟在想什么？”
奈落显然没做好回答的准备，神情奇异地看他一眼，但还是说了：“我在想，神无为什么会恢复？”
“什么？”
“她现在不是人类，是妖怪。……与我创造她时，一模一样的妖怪。”
“因为她原本就是……”
“可她已经转世了！”奈落很少像现在这样直接打断杀生丸，可见心里对这件事在意之极，“为什么她会对那面镜子有感应？……她明明已经是人类了，是我亲手将她从母亲的肚子里剖出来的，应该与过去的一切都一刀两断了才对……为什么？”
杀生丸却说：“可你不也留有原先的记忆？还有妖力也是，就算只剩下一点点，毕竟还是妖力。”
“……”奈落一时没答上来，虽然觉得杀生丸说得有道理，可心中的疑惑却无法可解。既然转世成了人类，的确不应该还留有记忆和妖力才对。
自己明明是人类，所以……
不，等一下，应该是人类的……吧？
杀生丸看着他眉头紧皱、纠结不安的神情，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奈落这样在意神无的身份，究竟是因为他觉得他们应该是人类，还是……他希望他们是人类？
一路无言。
等回到屋子里，杀生丸摸了摸奈落的手，一开始独自吹了那么久的风，就算后来注意了保暖，果然还是很凉。奈落知道再这样下去又要被某只多管闲事的大妖数落，于是赶紧点燃地炉，把铜壶架在上面给自己煮茶喝，但手指冻得不太灵活，于是杀生丸看不过去，直接把人赶到一边，自己帮他弄。
奈落坐在房间角落，看到杀生丸的身影在视野里忙碌，还是觉得有点不适应。虽然明知道那家伙平时肯定也要生活，尤其后来还跟那个人类小女孩在一起了那么长时间，但亲眼看见他真的像人类一样去做这些杂务，未免也太……
不过反过来想，在自己还是妖怪的时候，如果被人看见日常切菜煮饭、打扫卫生什么的，也肯定会引起绝大的震撼。如果拿这个吓吓人……算了，打住。
他的思绪正不知飘到了哪里，耳边忽然传来声音，杀生丸一边低头把茶叶从小罐子舀进杯子里，一边对他说：“其实今天的事，我明白你为什么会生气。可是我得澄清一点，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铃，你们不一样。就算变成了人类，你也依旧很强大，而她……她也有她的强大之处。”
“哦？真的吗？”这句话引起了奈落的兴趣，他从杀生丸手里接过煮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才继续问，“那种小女孩强大在哪里了？”
杀生丸没有回答，而是拎着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反问：“话说回来，你怎么现在老是拿着自己跟铃做对比？如果放在以前，你的参照对象应该是犬夜叉才对。”
“！”奈落一怔，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哼！”
杀生丸见他不再追问，于是又转到了最开始的话题：“这次幻弥山之行，你不要去。”
他以为奈落肯定要再次反对，没想到听到一声“好”。青年双手捧着茶杯，没有再喝，而是借着温度给自己暖手，见他看过来，扬起脸笑了笑，又重复一遍：“好。”
杀生丸：“你答应了？”
奈落叹了口气：“你不肯带我去，我又不会飞了，能有什么办法？……不去就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