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晚棠离开后,吕公公伺候着裴喻之接着批阅剩下的奏折,见皇帝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吕公公琢磨着便殷切道:“今日沈婕妤与以往不同,见陛下越发用心打扮了,可见对陛下用情深切呀!”
裴喻之批阅奏折的手指顿了顿,声音没有起伏道:“你也注意到了?”
沈晚棠刚进殿,便见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流光锦衣裙,深紫色的丝带将裙腰高系,隐隐绰绰勾勒出玲珑的曲线,下摆走动间流光溢彩,一举一动简直叫人目眩神迷。
裴喻之只一眼便心神一荡,迅速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一下午,裴喻之紧盯着棋局,只能看到她捏着白子的手指青葱如玉,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惠嫔传染了,怎地看她一眼心跳的这么快。
饶是吕新伺候了他这么多年,一时也有些拿不准皇上心思,便道:“沈婕妤远远走来,恍若神妃仙子,奴才哪敢多看呀!”
裴喻之暗自沉思,这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觉得,就连吕新也如此感受,莫不是这几日受惠嫔的影响?
是了,这几日惠嫔就与他和吕新接触最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裴喻之饮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对吕新说道:“这几日朕下棋下得有些乏了,你去给惠嫔传话,今夜朕就不去她哪儿下棋了,让她早些安置了。”
又想了想接着道:“把母后去年送的观音心经也一并带去给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希望她能够早日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皇上今日不来了?”寝宫内,惠嫔听吕新如此说倏地翻身从塌上下来,神色失落,隐隐有些可惜。
又听闻皇帝给她送了一本书,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掩不住的欣喜,暗暗期待,这几日她经常跟皇帝下棋,讨论棋局,莫非送来的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棋谱?
前段时间听闻美人姐姐爱下棋,经常和皇帝对弈到深夜,惠嫔便趁沈晚棠这几日经常出宫,一改往日躺床不醒的作风,日日向皇帝请教偷师,这几日已有些领会到棋子的奥妙之处。
若是能在不经意间展露这么一手,惊艳美人姐姐,这样沈晚棠就会经常来找她下棋,她就能和沈晚棠拉近关系,成为好姐妹,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小太监从吕新身后出来,略微弯身,低垂着头,双手捧着一本心经举国头顶呈上来,惠嫔接过,见书的封面便皱了皱眉,“皇上这是何意?”
吕新微微一笑,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别有深意道:“这就需要惠嫔娘娘慢慢体会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作为皇帝身边的最得宠太监,若说不知道岂不是有失他大总管的面子?
“既然皇上的旨意已经带到,那么奴才就先行告退了。”便带着太监们回去复命,留惠嫔拿着一本心经独自沉思。
*
很快便到了蹴鞠赛正式比赛的日子了。
帝王带着一众人出游必定是盛大而威严的大事,皇帝坐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复杂的雕刻、鲜艳的色彩和奢华的面料无一不展示帝王的尊贵地位。
后宫嫔妃们紧跟圣驾其后,马车周围尽是精心组织的官员、侍卫和宫女太监。
周围百姓即使被禁卫军拦着也聚集在路边,只为一睹皇家风采。
赛场高台之上,皇室贵族,朝廷官员及其家中女眷们都已经陆续进入。高台上的视野极好,整个赛场尽收眼底,不愧是豪华版贵宾席。
由许多击鼓者组成的击鼓对出现在会场两旁,那些击鼓手通过自己和同伴们的鼓声配合带动了全场的氛围。
随着震天的鼓声,又从鼓手两侧进来了许多玲珑有致的女子,她们身穿带着轻便的金黄色服装。腰上还别有心思的挂上了铃铛,铃声的清脆与震天的鼓声相融合,将开场气氛推向高潮。
围绕着球场两边的席上坐满了人都忍不住高喊:“好!”
高台上,沈晚棠坐在侧方看着下方的热闹,兴致勃勃,满脸笑意。周围护卫却不敢放松警惕,守卫森严。
突然太监从角落里悄悄过来对着兵部薛尚书低语了几句,薛尚书听完短暂的皱眉后,便告声离开。
候场的礼部李大人忙的手忙脚乱,一边喊道:“薛子昂呢,怎么还没有来?薛子昂来了没有?”
小太监领着一小厮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身子似泥鳅般软着跪在地上,边擦汗边说道:“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什么大人,不好了,你这小蹄子,净诅咒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子昂怎么还没有来?”李大人呵斥道。
说话间便见薛子昂父亲薛尚书从前门进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后面的小厮一抬眼,正是薛子昂的小厮山清。太监和山清跪在地上一前一后,山清张了张口。
薛尚书急性子走上去一把拎着山清的前襟,着急询问道:“少爷呢?”
山清面露难色,薛尚书暗道不妙。面色倏地变的很难看。素日里他虽爱冷着个脸,但不像今日般脸色惨白。
山清朗声说道:“今日清晨,内院传来消息,说少爷拉坏肚子了,一直要如厕,今日的比赛可能不能上场了,少爷问,可否让替补上场?”
薛尚书两眼一抹黑,怒火攻心。山清半跪着准备上前搀扶。薛大人手一推,一脚踹上去把即将站起来的山清又踹下来跪着。
山清心里暗暗叫苦,既不敢劝薛尚书,又不敢就这么回府,这么大的事关键时刻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今日他来传话挨顿打都算是好的了,可别连累一大家子。
外面鼓声、铃声、欢呼声、叫好声,声声阵阵,无不热闹,而薛尚书只觉得吵闹。
他恨不得耳提面命教导薛子昂,能到皇上面前露个脸已是幸运,若是在蹴鞠赛上拔得头筹,得那位赏识,更是祖上有福。
这样一个机会,多少人想要都没有。可偏偏发生这种事情,真是令人头大。
随着一声哨响,蹴鞠比赛正式开始。
姚温言一袭大红的圆领衣衫,中间用白色的丝线绣着云龙,腰间一副腰带系着紧瘦的腰身,腕上压着一对银扣护腕,头发被松散地扎成马尾挂在脑后,添了几分慵懒与自然。
今日踢蹴鞠的小子们大多都是还未行冠礼的年纪,蹴鞠大家私底下也经常踢,但知晓今日皇帝正坐在高台之上,如今可能正在看着他们,不免也有些紧张。
可一到赛场上,便也没了那点胆怯,赛场之上满是大昭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双方队员精神抖擞,披挂战袍,各显神通。比赛场地平整开阔,观众席上人头攒动,欢呼声此起彼伏。
对方一席蓝白蹴鞠双方你来我往踢的不可开交,少年郎之间衣诀翻飞,极艳的红,极纯的白,极致的黑,极雅的蓝,至极的色彩在风中摇动,少年郎的生气勃勃。
蓝方脚持蹴鞠,飞舞于球场之上。江明渊将蹴鞠踢向了对方球门,但被一名脸色蜡黄,瘦瘦小小的红衣球员稳稳拦住。
顿时赛场上叫好声一片,江明渊看着这个陌生的替补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坐在上首的几位嫔妃看清了赛场的这一幕,隐隐变了脸色。
随即又在蓝方球员之间传递,江明渊采取了更加高难度的动作,将蹴鞠用腿背反弹,再用头部将球踢向了球门。可惜被对方扑出。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你传我接,一环接着一环,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这样的配合,欢呼声一片。
双方队员杀红了眼,互不相让,你来我往。
比赛进入了最后的决胜时刻,比分依然胶着。球头左脚轻轻一踢,蹴鞠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向了对方球门,被对方门将一脚踢飞。
但这一脚却打出了反弹,球飞向了空中,姚温言快速跃起,一个翻身,用右脚将球顶入了球门,掌声如雷,欢呼声不断。
香即将燃尽意味着比赛即将结束,江明渊超远距离射球,球在高空中高速冲刺,冲出重重包围圈,直逼红方球门。
那位瘦小球员眼疾手快,迅速跳起,飞身扑出,稳稳地将球拿在手中。整个球场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他!把球挡了出来。
整个动作流畅自然这一次拦球让场上的观众们惊叹不已,也为红方球队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留给蓝方队员的时间不多了,香快燃尽了!
在场的人员皆屏住了呼吸,关注着赛场上的一举一动。
对方球队又一次发起了猛攻,球员们你来我往,江明渊将球狠狠地踢向了球门,球速极快,但是红方守门员眼神坚定,迎着球飞来的方向再一次跳起。
场下的观众不由地屏息等待!整个球场顿时变得寂静,然后响起了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再一次,那位瘦小球员又守住了!
铛!比赛结束!
喝彩声和懊恼声此起彼伏。
高台之上,精彩的蹴鞠比赛,皇上难得的开怀大笑。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人声鼎沸的欢呼声,皇帝赞赏道:“都是我大昭的好儿郎,赏!”
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就连沈晚棠也不免兴致勃勃,笑道:“若我要是个男子,我也是要过去凑趣的。”裴喻之听了若有所思。
“传那些小子,朕好好瞧瞧,”裴喻之面带欣赏,微微一笑,祭酒激动极了,殷切地让人过去传旨,而在座的几位妃嫔心却紧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