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便见沈晚棠一袭淡蓝色宫装,绣着雅致精美的花纹,腰系玉带,将本就削瘦的腰身显得更加细,沈晚棠下巴微微抬起,似乎在寻人。
姚温言快步走来,迎面喊道:“表姐!”
亭子内外侍立的宫人们微微屈身向这位世子行礼,沈晚棠也不由地站起来,笑道:“世子来了,”
姚温言咧嘴一瘪,委屈道:“怎得进了宫便生疏了不是?都叫起世子来了,臣是不是应该给娘娘请安?”说着便弯身给沈晚棠作揖。
沈晚棠笑骂道:“你可真狼心狗肺呀,惯会拿人打趣来着,若是真生疏了今日还特意请旨出宫过来瞧你?”
姚温言只笑嘻嘻地不说话,又听闻沈晚棠问道:“你如今身子可大好了,这几日可有不适?”姚温言身子体弱,从小便三天两头生病,这蹴鞠比赛可不定怎么折腾呢。
姚文言落座,笑道:“表姐放心便是,我身体倒是无恙。”又皱眉担忧道:“只是京城中针对姑父、姑母的谣言渐甚,我倒是怕你们伤心难过。”
沈晚棠笑笑,也跟着落座,“这倒不用担心,长辈的事自有他们分寸,而且母亲这几日已不见起初落寞伤心之态,这不,已经收拾完行李这两日便启程下扬州了。”
姚温言笑道:“那我这个做侄子的也就放心了,回家也有个交代。”
沈晚棠又挑了挑眉,问道:“如何?这次比赛可有胜算?”
姚温言下颚微抬,翘起嘴角,抬头笑的张扬,掷地有声道:“这比赛我势在必行,对手若是旁人,我便只有三分把握,可对上江明渊那个呆子,我便有十分了。”
沈晚棠知他与江明渊的恩怨情仇,只细微嘱咐几句便做罢。
蹴鞠比赛训练赛结束之后,球员各回各家,训练场门口整整齐齐排列着数不清的马车,丫鬟小厮一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些小厮们也都知道自家主子平日里和何人来往,相互之间交流也很密切,彼此都很熟稔。
姚温言从大门出来时,淮南王府的小厮丰年正和薛子昂家的小厮山清唠嗑。
丰年眼尖,看着自家主子出来后,连忙收起了手中磕了一半的瓜子,胡乱一包往袖子里塞了进去,一边穿越人山人海迎上去,一边招手,“主子,在这!”
换上常服的姚温言一袭青色衣衫,眉眼疏朗,漫不经心地望过来,看上去清冷又矜贵,倒没有传闻中病秧子奄奄一息的模样。
方一出来,人群中一阵惊呼,自发地给几人让出一条道来。
待人真正地上了淮南王府的马车后,再看不见身影时,人群中的骚乱才慢慢减下来。
紧跟姚温言出来的江明献则快步走到小厮旁,一手接过缰绳,左脚蹬上马,右脚跨过马背,上马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马背上的江明献居高临下,斜视着淮南王府的马车,冷哼道:“我就真瞧不上他那副佯装羸弱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坐什么马车呀,奢靡。”黑瞳有着如鹰般的眼神,在这张宛如雕琢般的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
一旁的小厮面露愁容,周围的人家都是架着马车来接人的。这一时不知道如何才能不得罪人,视线一时和马儿对上,一人一马面面相觑。
还好江明献只是发泄不满,说完没等回话,便骑着马扬长而去。
而待长街上再也不见马车的影子后,训练场门口又热闹了起来。各家的小厮纷纷又活跃起来,开始向刚与丰年交谈的山清旁围过去探听消息。
“刚才那是淮南王世子殿下? ”
“京城中传言淮南王世子与姑母家的表姐长相有几分相似。”
“可不?那位进了宫,听说颇得皇帝宠爱,可见那进了宫的沈婕妤得有多好看。”
沈晚棠本就深居简出,且又身份尊贵,说起来京城中见过她的人倒还真不多,更引得众人好奇。
而一旁被众人围堵打听消息的山清被缠得恼人,而等薛子昂冲完澡从门口出来时,一时还真没找到自家小厮,挠了挠头暗骂道:山清还真是越发懒散了。
而此时众人好奇的对象则乘着马车悄悄地从侧门离开。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装裹,嵌金镶玉的窗牖被一帘明艳的红色遮挡,暗绣着精美华贵的纹路,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马车内的贵客。
辘辘的马车声如同雨点敲打着晶莹的汉白玉。金色夕阳下,地上悠悠掠过精美的马车倒影,也渐行渐远。
*
储秀宫
“主子,皇上召见,特意交代了,说等娘娘回宫了,便去养心殿伴驾。”沈晚棠刚回宫,采薇便欣喜地上前禀告。
主子即便出宫,皇上心里也惦记着,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本宫先换身衣裳。”沈晚棠脸上看不出欣喜,只点点头,轻声道。
殿内采薇仔细挑选着衣橱内的衣服和匣子里的首饰,有时摇头,有时点头,迟迟没有选到合适的。
弄得春杏都有些着急,来来回回催促几遍,“采薇姐姐倒是快点呀,皇上都快等着急了!”
最后采薇在春杏催促下捧着手中新制的精美的衣裳给主子换上,这新料子在垂坠和排列时如液态丝绸一样流动,伴随着熏好的淡淡香气,走动时流光溢彩,如梦如幻。
采薇更是一丝不苟,表情严肃,仔细地检查,从衣领的折叠方式到腰带的精准定位,确保每一个褶皱和腰带都完美排列。
又轻轻地扣上沈晚棠服饰上复杂的扣子,整理装饰在她身上的精致配饰和珠宝,让沈晚棠整体看起来更是相得益彰,动人心魄,才肯放人走。
沈晚棠哭笑不得,暗暗笑道:从此衣橱也有了一个小管家了。
沈晚棠进宫已有几月,已不像先前那般对待皇帝小心翼翼,生怕惹皇帝生气,甚至觉得在皇宫比在将军府中时事事严格要求自己要更自在。
忽地又猛地反省自己,自己为着这些时日的事,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关注过皇帝了,今日若是再懈怠了,真真对不起采薇今日花的心思。
结果,皇帝急匆匆地竟又是找她下棋。
沈晚棠嘴一撇,撒娇般埋怨道:“皇上就是再喜欢下棋,也不能竟逮臣妾一人薅呀!”
裴喻之心思都在棋局身上,眼睛就没离开过棋盘,听了沈晚棠的话,只道:“这几日你不在,惠嫔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倒有心思陪朕下棋。”
又皱了皱眉吐槽道:“就是心思不正,一门心思不在棋局上,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只往朕脸上瞅。”
沈晚棠心里也怨:皇上倒是心思正呢,一门心思只在棋局上,是一眼都不瞅臣妾呀!
裴喻之又道:“朕都害怕,她那般好色,怕是哪天刺客拿剑搁她脖子上,她也要看看刺客面纱下长什么样,可能还会嫌弃人家不够好看,要换一个好看的送她上路。”
沈晚棠面上莞尔一笑,内心却是郁闷,若是皇帝如惠嫔一样喜欢美色,那她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跟皇帝一块下棋了。
“双吃!”裴喻之持着白子将她的黑子两部分同时打吃,朗声大笑。
沈晚棠更郁闷了,真白瞎了这身流光锦了,采薇,真不是你小主不努力,这属实是棠生艰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