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疏影,杨柳新晴。
西北传来捷报,沈大将军平定边乱,不日将归朝,沈府上下得此消息热闹非凡。
忽然门口有一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大声禀告道:“夫人,宫里有太监前来传旨,已经到城西巷口了!”
沈家众人不知是何消息,各个忐忑不已,沈夫人更是连忙更衣率领府中上下跪至门前,等待接旨。
不一会儿功夫,便有十来个太监策马而来,堪堪停住,便见领头的太监翻身下马,上前两步,左右又有许多内侍太监跟从。
那领头太监站在正前方,一甩拂尘,尖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镇远将军平定西北有功,特封镇国大将军。”
又顿了顿,继续道:“其女沈晚棠,柔嘉淑顺,风姿雅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当为大家之表率,著封为正三品婕妤,赐居储秀宫,仍侯吉辰,择日入宫,钦此。”
沈晚棠听罢,有些怔愣,回过神来忙跟着沈家一干人等叩首谢恩,“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领头太监收了圣旨上前搀扶沈夫人起身,满脸堆笑道:“沈夫人好福气呀,双喜临门!”
沈夫人早早准备好了钱财打点,那太监笑眯眯地收了银子,遮掩地塞进袖中,抬眼打量了一番侍立一旁的沈晚棠,眼神闪了闪,扬唇一笑,亲切道:“这是贵府的大小姐?”
沈晚棠垂眸,福了福身,柔声细语道:“小女沈晚棠,见过公公。”
身前的女子肌肤如玉,姣好的面容精致而又明艳,一双杏眸顾盼生姿更显灵动,乌发垂肩,玉簪轻挽,举手投足之间温婉又大气。
领头太监收回视线,含笑道:“贵人折煞奴才了,进了宫,贵人这福气还在后头呢。”
沈夫人面带笑意,轻声道:“借公公吉言。”
又有管家引众人吃茶喝酒,那领头太监摆手婉拒,笑道:“奴才还得回宫给皇上禀报,就先告辞了。”转身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道圣旨下来,将军府门庭若市,来往道喜者不计其数。
沈夫人又需打理宫中府中关系,又需为女儿进宫准备些金银首饰,黄金珠宝之类,用心程度不亚于女儿正式出嫁,一番折腾下来,再康健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
堪堪忙碌至进宫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沈夫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沈晚棠所居的揽芳阁,母女俩说些体己话,未语,已哭得泪流满面。
好一会儿,沈夫人才止住眼泪叮嘱道:“棠儿,宫里不比家里,以后的路艰难万险,还需小心谨慎,家里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和你爹撑着。”
沈晚棠捏着帕子拭了拭泪,安慰道:“母亲不用担心,经母亲多年教导,我去宫里万不会受委屈的,女儿聪明着呢。”
闻言沈夫人心中一酸,刚止了泪又忍不住掉落,满含愧疚道:“出身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身不由己,平常对你严厉苛刻,到底是我和你父亲对不起你。你可有怨过?”
沈晚棠侧头看去,在她印象中总是不苟言笑的母亲此时眼下青黑,眼神暗淡,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已。
沈晚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便勉强笑了笑,闷声道:“小的时候不懂事怨过,等逐渐长大才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身为沈家的嫡女,享受沈家带来的荣华富贵,自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怎么能没怨过呢,别的孩子玩耍的年纪,沈晚棠却需要整日学习枯燥无味的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然而等长大之后才渐渐明白,她没有选择。
父亲是镇远将军,与先帝四处征战,战功赫赫,嫡亲胞兄年纪轻轻便已在战场上崭露头角。母亲是淮南王府嫡长女,这样的身份,生来就是要入皇帝后宫的。
沈夫人哀伤不已,只默默垂泪。
沈晚棠双膝跪地,泪眼婆娑,哽咽道:“可怜进宫前也没能见爹爹一面,女儿不孝,不能承欢父母膝下,入宫后还望爹娘能照顾好自己。”
沈夫人弯腰一把搂住沈晚棠,深深地点了点头,又轻拍了拍女儿后背,安抚道:“好孩子。”
再三叮嘱之后,沈夫人才擦拭干净眼泪,挺直腰背,转身离去,依旧是那个端庄大方,处理事务雷厉风行的将军府当家主母。
这一晚,沈晚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是呀,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便是再想见一面也是十分不易了。
从她记事开始,母亲就经常和她说,我们棠棠以后可是要进皇帝后宫当皇妃的。
因此母亲给她请最好的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宫中最有威望的嬷嬷教她礼仪规矩,更是拿出宅斗冠军的经验,亲自教导她如何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生存到最后。
然而她也只是一个从未离开过家,十五岁刚及笄的女子,即将面对的是尔虞我诈,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
进宫那日,清早,便有宫中的嬷嬷伺候沈晚棠梳妆打扮,府中自沈夫人等命妇,皆按品服大妆,等在正门口,街头巷口,皆守备森严。
太监、宫女们迎着仪仗队浩浩荡荡,十里长街,场面极其铺张,彰显沈家皇恩浩荡,周围百姓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艳羡不已。
沈晚棠虽不忍别离,奈何宫中规矩森严,错一时也是万万不能的,只得含泪告别。
沈夫人等早已哭的哽咽难言,沈晚棠自上了轿,隔着纱窗,隐约还能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当下也是潸然泪下。
轿子缓缓路过街巷,渐行渐远,从此宫中便多了一名沈婕妤。
万幸宫中的待遇是极好的,皇帝赐居的储秀宫乃西六宫之一,位于御花园西侧、翊坤宫之北,位置离皇帝寝宫乾清宫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沈晚棠下了轿,便由众嬷嬷引着进了储秀宫
储秀宫为单檐歇山顶,面阔五间,两边走廊四通八达,檐下梁柱彩画绚丽。东、西配殿分别为养和殿、缓福殿。
再往里去,便是储秀宫的后殿丽景轩,东、西配殿分别为凤光室、猗兰馆,均无后妃居住。院外红墙环绕,绿柳垂阴。
储秀宫的宫女、太监等在殿门前哗啦啦跪了一地,内心忐忑地地给新主子请安,
为首的宫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约摸二十三、四左右,长相温顺大方,观察下来,储秀宫的宫人似是以她马首是瞻,听她说,她叫采薇。
沈晚棠只带了两个丫鬟过来,亦是自幼贴身伺候惯了,一个名叫春桃,年芳十七,稳重聪慧,一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名唤春杏,尚且年幼,一团孩子气。
沈母担心两个丫鬟伺候不周到,本想将自己身边的丫头与了沈晚棠带进宫,沈晚棠又担心父亲哥哥不在家,母亲身边没了得心应手使唤的人便轻声婉拒了。
沈晚棠垂眸看了看领头宫女,红唇轻启,“采薇?本宫初进宫,对宫内局势不甚了解,你便给本宫说说,其他人便去忙其他的吧。”
宫女、太监们依言便叩拜谢恩告退。
采薇这才福了福身,侧身跟在主子身后一拳距离,扶着主子往殿内走去,毕恭毕敬道:“禀小主,后宫中,中宫皇后乃太后亲侄女,从一品的淑妃,是当朝太傅之女,入宫伴驾最早。
贵德贤其他三妃尚且都空着,正二品妃位有容妃和宜妃两位娘娘,从二品仅有陈昭仪一位。自昭仪之后便是主子,其下有美人、才人若干。”
沈晚棠莞尔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采薇所言与她所知相差无几,又轻声询问道:“采薇,看你年岁不大,办事甚是稳妥,你是几时入宫?”
采薇苦涩一笑,面带无奈道:“奴婢自小家中贫穷,早早地就入了皇宫,迄今也快十余年了。”
两人说话间已进了内殿,家具器物布置玲珑别致,沈晚棠弯身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道:“十来年了呀,” 又似乎心血来潮般随口问道:“那对皇上可有多少了解?”
采薇惊讶地地抬眸望去,又迅速垂首,惶恐地跪地道:”奴婢不敢擅自揣测君心。”
见采薇反应甚大,沈晚棠有点无奈地伸手扶她起来,主动解释道:“不必如此拘束,我只是从未见过皇上,有些好奇而已。”
采薇犹豫了片刻,斟酌地开口道:“皇帝年轻,登基后政务繁多,不常入后宫,今年的选秀也搁置了,因此后宫人数不多,皇子皇女暂无所出。”
沈晚棠笑着拉过采薇的手,把手上带着的碧绿玉镯顺着手腕过到了采薇手上,欣慰道:“采薇,若是本宫母亲知本宫身边有你这等称心如意之人照应,也能安稳地睡个好觉了。”
采薇心知主子刚入宫,身边正缺用人之际,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跪谢诚恳道,“奴婢定不负小主期望。”
*
午膳后人有些困懒,沈晚棠便吩咐春桃从箱子里拿了本游记,独自倚在贵妃榻上看书助眠。
待从榻上朦胧醒来时,心绪顿时茫然无措,再回神人已经坐在梳妆台上了。
春杏一边仔细地把头上的珠钗首饰带上,一边兴致勃勃道:“小姐,这宫内午膳花样可真多呀,有好些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奴婢有些喜欢这皇宫了。”
沈晚棠不由笑出了声,调笑道:“好呀你,刚进宫中不过半日,就被宫内繁华迷失了双眼,你说,我娘做的芙蓉糕你哪次少吃了?”
春杏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晚棠知春杏是为了宽慰她,宫中也有可取之处,怕她想家,便敲了敲春杏脑壳,满含笑意道:“就你贪吃,正巧,小厨房还有呢,待会儿你和春桃分了便是。”
红日西坠,暮色暗淡,宫内早早地点亮宫灯,晚风吹拂而过,屋内烛影摇曳。
今日是新人入宫的日子,按照道理来,今晚皇帝必是要招她侍寝的。
果不其然,刚入夜,便有太监打着灯笼前来储秀宫贺喜,“恭喜小主,贺喜小主,今夜皇上招小主您侍寝,还请小主准备一下。”
整个储秀宫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储秀宫自新帝继位后一直没有主子入住,较其他宫殿比,略显落寞,如今新主子刚入宫便得此荣宠,实在大喜呀!
沈晚棠唇角微弯,面露羞涩,起身跟着宫女嬷嬷们准备沐浴、更衣、熏香。
沈晚棠心扑腾扑腾地跳的厉害,少女怀春,总会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偷偷有所幻想。
她从小便是知道自己长大后会嫁给皇帝,只知他身份尊贵,九五之尊,却是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万一他要是满脸麻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后宫位分表(私设,不做参考)
正一品:皇贵妃
从一品:贵妃、淑妃、贤妃、德妃
正二品:妃
从二品:昭仪、昭容、昭媛
正三品:婕妤
从三品:婉仪、芳仪、芬仪、德仪、温仪
正四品:贵嫔
从四品:嫔
正五品:小仪、小媛、良媛、良娣
从五品:贵人
正六品:美人
从六品:才人
正七品:常在
从七品:娘子
正八品:选侍
从八品:采女
正九品:答应
从九品: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