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漫过风铃起了响,天色浮着一线狭促的红,堪堪吐露出一些朝气来。
名为一角的咖啡厅后厨里,两个身影在忙碌。
厨房不大,对外做的是透明的玻璃板,往里看的清晰透彻,里面用来制作下午茶点的机器都是黑白一色连款型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怎么看都价格昂贵。
那黑色短发,蓝眼,下巴上胡渣短短一截,并不整齐,为此增添了几分垂头丧气的是绿川光。
他现在正把熟了的蛋糕的胚从烤箱里取出来。
这看起来是很稀松平常的,但绿川光的神色紧绷着,就像面前的不是松软的蛋糕,是拿着锋锐凶器走投无路的歹徒。
手到是端的稳。
他每次望向另外一个在忙碌人影时,总会露出复杂的神色,那样的情绪被他扼杀的很快,就像是被他钉死在棺材里的诸伏景光。
那边洁净的白内衬稍卷着袖口,直领的领口有些发皱上面淋着汗渍,穿着不太贴身的九分漆面黑裤,把奶油抹的平整的是宫也和二。
现在他们勉强是同事。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事情,谁能想到,他前不久还在昏暗的水泥浇筑的房屋里做足杀人的准备,却只在这烘烤一些柔软的小蛋糕。
绿川光其实并没有做足准备,有些东西是没办法一蹴而就的,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等待下去。
他不能接受,也不能忍让降谷零独自走在黑暗里。
那样太残忍,也太卑鄙。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他选择了任务,那个时候他已经做足了把枪上膛的准备,直到拿起那张薄薄的纸。
那只是一张堪称简单的讨债任务,上面的钱财若是以他正常未来的工资来计算,是一辈子也还不上的巨款,更别说那稍有些夸张的利息,足够压垮一个普通人的所有。
多日的压力让他忽略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他在用别人的苦难庆幸。
资料写的不长,描述的相当简洁,对方的账户银行卡甚至家里没有任何钱财,打杀没有任何意义,亏损的太多账面会不会够好看,行动组的资金也会因此被剥削。
这本来是一笔令人头痛的坏账,如果不是不久前组织内部截获了对方一笔大项的资金流通,里面的金钱只是他所欠本钱的1/3,因而,组织怀疑他把剩下的钱了藏起来,他的任务就是追讨回这剩下的2/3的本金。
自知组织的人员都没从对方手上敲到点什么,绿川光非常明智的没有选择正面对上,最后的结果就是留在了对方打工的门店。
店长是个打不起精神的中年人,头发还有点秃顶。绿川光来问的时候,对方趴在后面的休息室里睡得直打鼾。
谈的时候,店里还不是很缺人,大概是他做的三明治实在好吃,店长让他把这东西做进菜单里,才勉强留下来。
但是这地方怪危险,离他过去的同僚只隔着一个城,接的任务没有退了的道理,绿川光只能去祈求他们不会掉链子。
当他还没有从侥幸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与目标碰面的第一眼,于心不忍这个情绪就漫过了他。
瘦弱的身躯,手腕上的伤痕,脸上的淤青,眼底浓厚的黑眼圈,即便如此,对方仍然强撑着一副阳光明媚的笑容,服务态度也是客气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他看着对方,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要是诸伏景光会怎么做呢?大概会温声细语的哄,告诉对方没事,告诉对方去报警,领着对方走正道,离这些泥潭远一点,剩下的应该由警方来处理。
可他现在是绿川光。
他要去当压死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绿川光一晃神,盘子跟着晃,上面的东西也眼瞅着一起不稳向边上偏移。
“当心。”宫也和二慌乱撇了做了一半的蛋糕,眼疾手快的扑过来,就这么用手直愣愣的去扶,等扶稳了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烫的直甩手。
他一边甩手,一边吸气,烫的手都红了,还撇过去看绿川光。
“没事吧?”
“没事。”绿川光一下子就缓过神,直接去拿之前老板和他们说过的烫伤膏,急急忙忙的过去。“你快处理一下自己吧,烫伤的严重吗?”
宫野和二道了声谢,赶忙用两根指头夹起烫伤膏。
这只苍白纤细的手上满是伤,虎口与指腹处更是有老茧,以至于指纹的磨的透彻。
“没事的,还好蛋糕没掉下去,不然我们今天一天的工资就赔光了。”
“你很缺钱?”绿川光问了个明知故问的事。
“对。”宫乜和二回答的快极了,他答完一愣,才忙急忙慌的抢补。“打工的谁不缺钱嘛,就是缺钱才来干活的。”
绿川光模模糊糊的应了两声,没有再问下去。
忙到早上开业的时候,逐渐有客人来,不知怎么的,绿光光总是被那个头戴针织帽看起来年轻又腼腆的黑发男性还带偏了一点视线。
对方要了一份草莓馅的小熊蛋糕,选择了店里还算僻静的角落落了座。
当时,绿川光站在前台,与对方的对话挺简短,但视线总是扫过两眼,好在感觉随着忙碌和时间的流逝,逐渐被淡忘,连带着那份疑心。
一直到闭了门,他才有闲工夫和宫也和二搭话。
但对方只是说了句急匆匆的抱歉,就开始往外赶。
绿川光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组织对这人的资料不多,毕竟对方只是欠了一笔相对于普通人的大债,要说上心也真没那么上心,不然也不会留到他们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手上。
但如果不想一无所获就总得跟上,他稍等了一会往对方离去的方向往外追的时候,撞到了人。
他往前一踉跄,刚准备道歉的时候,一撇头就发现个被自己撞到的人完全没有搭理自己只是往外走。
那个人一身的黑衣,宽边帽,从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人的脸,被遮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人还算高大的背影,曾经为警校人员的直觉让他想追上去,但是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住那边追不了多久就开始偏僻起来了,要不是人最后进了红酒绿的街道,绿川光都差点怀疑自己是否被对面看破了,并且设了个陷阱。
那是一个酒吧,拥挤和人多是第一印象,混乱和嘈杂的声音是第二主旋律。
他追的那个人像是鱼一样溜进去,融进去就不见踪影了,像是水溶入雪,而他艰难的逆着人堆挤,被浪潮卷进水里。
等找了个喘息的角落,撑着腿,靠着墙,大口喘息着,四处张望,他从吧台上看见了对方,对方端着酒笑的有些勉强。
他看着对方为了些钱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打算,在散场之前还被人浇了一头的洒,头发湿答答的抹了两下,最后蹲在地上无助的哭,哭一会又扶着墙起来抹眼泪。
这一幕心酸的让绿川光说不出话。
他最后在人走进医院之前断了脚步,对方连头上的酒都没有怎么擦,几乎是一路小跑进医院,他再往前追痕迹就有一些明显,就只能在外等。
灯光明亮的医院被浸泡在寂静里,只有虫子鸣叫,和绝望之人传不出的□□。
在等待中时间永远流淌的很慢,绿川光没有注意到时间过去了多久,就觉得腿部快,没知觉的时候才看见熟悉的人影,麻木的从医院的大门走出来。
绿川光凝视着对方很久,他现在有个机会去上去找方可能拜访的医生,那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但是他等对方离开,走上医院的前台,他又停住了动作,不是什么良心,他还不至于在这种没有确定的事件面前预设性的退缩。
只是,组织的人还不至于大意到摆在明面上的一些事都不去调查。
对方的身体勉强在及格线以上,虽然不太健康,但也没有太严重的问题,在这医院躺着的,只能是对方在乎的人。
对方借钱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死咬牙着不松口。
既然不可能连这点浮于表面的可能性都查不到,那他没必要打草惊蛇,毕竟医院在这里又不会跑掉。
往回走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个家伙的一点身影了,比他预料要走的快一点,大概是又调整好心情了,加快了一些赶路的步伐吧。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完全卡住了,我好不会写这种过渡性的,好痛苦,痛苦面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