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渔被转到了大套房里。父亲给她送来蘑菇汤,然后把照顾沈渔的重担交给了萧月霁。
沈渔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被汤水呛得连咳了好几声。沈父连忙抚着她的背给她舒口气。
“宝贝,你和月霁要好好相处。”沈父语重心长,“对人家omega温柔一点。”
“你们昨天还一个‘姜总’一个‘萧总’,今天怎么就‘月霁月霁’地叫了?”沈渔不解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虾仁。
“宝贝,你今年三十岁了,也该为自己以后好好想想。”沈父看着沈渔的眉眼,似乎昨天她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晃如隔世,比他还高半个头。
“沈江三十二了吧。”沈渔也知道父亲什么意思,但是没必要。
“小江——她今天晚上还是没有回家吃饭。”沈父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他对你也很好,想让你们试试,况且他的信息素还是月季花香的。”
沈渔低着头修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切情绪。她用汤勺在碗里刮了刮,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放下勺子,看着沈父,说:“爸爸,我有在吃药,乖乖看看医生,我说过有一天我不会再需要这个香薰机,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的病付出任何代价。”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反问,“而且他喜欢我,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应他?”
凭什么他喜欢她,她就要给他回应。每一个被喜欢者都需要回应喜欢者的话,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沈父愣了愣:“宝贝,我以为你至少也是喜欢他的,看来是我看错了。”又说,“那要不要我和他说一声,叫他不要再来了?”他本意是想撮合女儿和萧月霁,可沈渔都说自己不喜欢萧月霁了,这样子麻烦人家也不好。
沈渔拨弄着裹着蟹黄的虾仁:“他爱来你就让他来吧。”也不知道萧月霁在哪里买的蟹黄拌面,还挺和她口味的。
沈父正要说什么,门被敲响了。
“进来吧。”沈渔招呼一声。
萧月霁走了进来。
沈渔瞄了一眼,继续低头吃面。见人来了,沈父也就把话咽了回去,起身对萧月霁说:“麻烦了,月霁。”
“放心吧叔叔,我会照顾好沈渔的。”萧月霁轻轻点了点头。
沈父看看萧月霁又看看沈渔,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又对沈渔说:“宝贝,你要的东西,已经叫人给你发终端上,记得看。”
“好。”沈渔擦了擦嘴。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他回头看了一眼二人,在心中暗暗叹气。强扭的瓜不甜。
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萧月霁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沈渔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浓白的汤,那碗蟹黄拌面她吃得很干净。他心中泛出被肯定的喜悦。
喝完了汤,沈渔擦干净嘴巴,嘴里还是那股蟹黄的鲜香味。她看着收拾碗筷的萧月霁问:“萧月霁,你去哪里买的蟹黄拌面?还挺好吃的。”
“你还吃过别的蟹黄拌面?”萧月霁反问。
“你这是什么重点?”沈渔疑惑。
“没事。我自己做的。”萧月霁收拾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那套碗筷。
沈渔愣了愣,脸色一沉,眼神玩味,双手抱胸:“你好乖啊,小月季,我叫你做你就做。”
萧月霁身体一颤,声音暗哑,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你叫我什么?”沈渔故作无知:“怎么了?小月季,怎么了?这不是你名字谐音嘛?”他拿着碗筷的手一抖,一只筷子掉落在地。
“抱歉。”他慌张地低下身拿起筷子塞入袋子。
“你还是老样子,没长进。”沈渔说,“还是一副见到我就走不动路的样子。”
萧月霁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袋子。
见他不说话了,沈渔岔开话题:“你在装什么东西?”“我带来的那套餐具。”萧月霁开口,带着一丝丝的哭腔。
沈渔不解:“一起拿去销毁吧,不用洗了。”
萧月霁沉默了一段时间,突然开口问:“沈渔你还记得嘛?”语气好似埋怨又带着希冀。
“什么?”沈渔反问。
“没什么。”萧月霁摇摇头,又抬头轻笑一声,似乎是在自嘲。
“你想问什么就问,别弄得好像我欺负你。”沈渔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萧月霁又是一段沉默。
沈渔无奈,又问:“你今晚不留下来嘛?”弄得好像她很希望他留下,沈渔立马解释道,“晚上没人看着我,我洗漱怎么办?我上厕所怎么办?我就一只腿了。”
萧月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餐具。
沈渔冷哼一声,合着她沦落到和餐具比较了。她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想照顾我,我现在就打电话雇人过来。”说着,她就拿起手机。
“我留下。”萧月霁最终还是在她和餐具之间选择了她。沈渔很满意地点点头。
但她看到——萧月霁买来洗碟精洗干净那套餐具,他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又放到了桌子上晾干之后,心里的这丝欣喜被气愤取代。
那破烂餐具怎么就让他那么上心了?她也没有看出和她爸带来的餐具有什么区别。
“干脆你今天晚上就抱着这个睡吧。”沈渔冷声道,又想了想,退了一步,“我要吃苹果,小月季。”
“我给你削。”萧月霁专门挑了个小一点的红苹果。他准备的蟹黄拌面分量很足,沈渔又吃得干净,他一是苹果贵,吃不完怕浪费,二是怕这个苹果撑着她。
节骨分明的手指握住了银白的刀刃,苹果是贵重的食物,萧月霁削得仔细,薄薄的一层皮褪下,散出诱人的果香,露出白嫩的果肉。
他的睫毛偏淡,更接近淡棕色,因为手里的动作,睫毛微微轻颤。嘴巴轻薄却没有一点薄情的味道,如一湾泉水轻盈干净。脖颈处最高的那颗纽扣没有系上,隐隐约约露出锁骨和白皙的皮肤。
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是不是在勾引我?
沈渔目光收回,盯着自己手下的蓝光键盘好一阵发愣。萧月霁还是挺好看的。想着,她又瞥了一眼,见他右手手背上贴着创可贴,问了一句:“你手怎么了?”没等萧月霁回话,她又说,“手给我。”
“我手上黏。”萧月霁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解释说,“刚刚削了苹果。”
“把手给我。”沈渔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萧月霁拗不过她,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到果盘里,随手拿起一边擦手巾胡乱一擦就递了过去。
他的手依他所言,汁水粘在上面,有些黏糊。沈渔依旧紧抓在手里,抬眼看着他:“怎么弄的?”她记得他早上还没有这个伤口。
“处理螃蟹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明明开着制冷器,萧月霁手心却没由来的燥热。沈渔的指尖划过他的手心,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你抖什么?”沈渔不解,“很冷嘛?”
“没有。”他摇摇头,撇开脑袋不敢看沈渔。
“笨死了,处理个螃蟹都能受伤。”沈渔松开了他的手。
“沈渔。”萧月霁突然叫了一声。沈渔闻声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手上的伤好点了吗?”萧月霁关心说。
“你不会自己看嘛?”沈渔把缠着纱布的手放到他面前。
“还疼吗?”萧月霁看着她那一层层纱布,抿了抿唇,道,“谢谢你,沈渔。”
“谢我干嘛?是个人都知道那个时候要保护omega的腺体不受伤。要是你因为腺体受伤了,赖我头上,我岂不是很亏?”沈渔垂眸,暗暗嘲讽。
萧月霁看着她那副样子,自嘲般摇摇头,把手抽了回来。沈渔也不说话了,开始处理起公司的业务。
萧月霁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到沈渔面前,她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他又去洗了洗手,最后安安静静地做到沈渔身边。
过了一会,沈渔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一弄完手里的东西,她无奈道:“你就不能自己找点事情干嘛?”
“我的事已经在公司处理完了。”萧月霁眨了眨眼睛,回答。
沈渔扫了一眼苹果块,拿起勺子象征地吃了一口,有点涩,她皱着眉头说:“不好吃。”于是把手边的玻璃碗推开了,“倒掉吧。”
“苹果很贵的。”萧月霁说。这个年代树木稀少,能结果子的更少了,树果也都卖到了天价。
“它贵它的,再贵,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沈渔又把碗朝他那边推了推。
她不喜欢再好也都没有用。沈渔以前也这么对他说个。
萧月霁拿起玻璃碗却没有动作,他抬眸看向天花板,目光慢慢下移,窗户的玻璃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高楼耸立,鳞次栉比。玻璃隔音效果很好,他能看见车灯正在闪烁,却听不见车鸣。
恍如隔世,万籁都寂,只有沈渔的呼吸声。
她天生就是属于这里的,而他只是一个异客,偏执地来此处的异乡人。活该被人看不起,被人讨厌。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块,突然弥漫出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
沈渔看他背对着自己,呆呆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她囔囔一声:“小月季。”
萧月霁被这一声叫了回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鼻子:“怎么了?”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不知道还以为他哭过。
“你又怎么了?”沈渔有些不耐烦,“我不就不吃你的苹果嘛?至于嘛?”
“没有。”他又是这样模模糊糊的回答,叫沈渔摸不着头脑。沈渔也懒得猜,冷哼一声:“你要是委屈,你可以说,也可以直接走,咱谁也不惯着谁,别老一副我欠你几百万的死相,怪恶心人的。”
萧月霁又不说话了。
沈渔最讨厌他这个样子,好像她的一切情绪都是无用的。她也懒得再说什么,伸出手便命令道:“扶我去洗漱,我要睡觉了。”
“你的工作……”萧月霁好奇一问。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沈渔冷言冷语,就差翻个白眼。
套房和酒店配置差不多,两张大床,独立卫浴,还有一次性的用具。两个人收拾完自己,沈渔吃完药,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也就刚刚十一点。
沈渔躺在床上实在是睡不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过了一会,萧月霁又窸窸窣窣地走到她的床边。
“你想干什么?”沈渔警惕地看着他。
“我没给你开香薰机,对不起。”说着,他按下香薰机的按钮。浓郁的月季花香气瞬间在空气中爆炸。
萧月霁问着这股味道,欲言又止。沈渔见他这副模样便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当然,答不答是我的事。”
他看着那个香薰机问:“你很喜欢月季花香嘛?”沈渔沉默了一下,说:“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
沈渔打断道:“就像有人不喜欢打工但是要打工一样,有些东西是因为自己无法缺失,而不是自己喜欢。”
他以为她想闻着这个令人遐想连篇的味道睡觉,每天早上起来弄得自己一身月季味嘛?
萧月霁失望一“嗯”,没继续问,回到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沈渔看着对面隆起的那一坨被子很不是滋味。她转过身子,看着微微发光的香薰机。一个想法萌生出来:既然萧月霁的信息素是月季花香的,那她为什么还要闻这种科技香精呢?直接闻萧月霁不好嘛?
想着,也没有过脑,她张嘴就来:“萧月霁,你睡了吗?”
萧月霁手忙脚乱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没有,怎么了?”
“你过来。”沈渔说。
萧月霁乖巧地穿上拖鞋走到她身边,他打开了床头灯。沈渔一头长发散开,把她整个人都笼罩阴影中。她往床边挪了挪,指了指腾出来的半边床:“你睡这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抗拒:“沈渔,这样不好。”
沈渔抬头看着他,扭头扯下香薰机在地上砸个粉碎。香薰机脱手的片刻,“砰”的一声把她自己也给镇住了。
她皱了皱眉头,快速收拾好情绪,幽怨地一抬眸:“这样子,你总可以睡这里了吧。”她又补充道,“我没有月季花香睡不着。”
萧月霁的大脑还在震惊中缓不过来,他被沈渔的动作吓到了,不理解她到底什么意思,但身体还是乖乖躺到了她身边。
“这样不好。”沈渔阴阳怪气地重述他的话,把半边被子砸在了他身上。明明上她的床开心个半死,装什么装。
萧月霁把自己又一次缩进了被子里。这次不一样,被子的另一半边有沈渔。两个人无言地在床上躺着,明明近在咫尺,却好似中间隔着一道银河。
可他们不是牛郎织女,牛郎织女是相爱的,而他和沈渔——他和沈渔什么都不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躺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萧月霁睡不着。突然淡淡的太阳气息袭来,一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毛绒绒的脑袋蹭得他下巴发痒。沈渔的身躯贴近了他的身体。
“沈渔?”萧月霁压着嗓子叫了一声罪魁祸首。她好像做了坏事的孩子般,立马把自己收了回去。
沈渔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却是恶劣地开口:“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也是,怎么会有omega能在alpha身边睡得着?”
萧月霁也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招惹她了,只是沉默不语。沈渔却不放过他,又说:“我说了,我没有月季花香睡不着。”
我需要你的信息素。沈渔想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他探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在窗帘缝隙间稀薄的微光中诡异的亮。像月亮。沈渔看着他的眼睛心下一颤,声音也软了:“小月季,我需要你的信息素。”说着,她试探般戳了戳他的眼角。
萧月霁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他刚要开口,就被沈渔的囔囔声打断了:“的确挺好看的……”她的指尖轻轻扫过他的睫毛。他脸一红,刷地一下又钻回被子里,声如蚊蝇:“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番外原定三个:正式求婚、拇指月季和魔怔养花人、灰狼月季和白兔沈渔。但是我好懒。。。第三个就删掉了。
兔狼大概就是这样子:
未成年灰狼需要抓到一只白兔作为自己成年的洗礼。萧月霁遇到了看似单纯其实暗藏祸心的白兔沈渔。
小白兔爆炒(就嗯嗯嗯)大灰狼,大灰狼看着清纯白兔被自己带入歧途,深有负罪感。
刚开始。
大灰狼: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后来。
兔子:开门!我是兔子!我来送点胡萝卜!
狼:瑟瑟发抖
再后来。
兔子:你会给我生很多兔子宝宝吗?
狼:你不知道生殖隔离吗?
当晚,大灰狼做梦梦到自己生了一窝灰白兔子。
我舍友说她看到这个番外想起那个梗:大灰狼,是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