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既可以突破瓶颈,也有机会获得化形灵液。
千魔塔,一举两得之地。
“我答应了。”睁开眼,下唇微抿,霍越的目光含着坚定。
再过不久,就是千魔塔开放历练的时间。
他之前并不打算去。
这千魔塔相传是万年前的某个仙主所造,就在那据说可窥天机的天机城附近。
塔身漆黑如墨,有十三层枷境,由低到高,魔气也愈发浓郁,困着无数穷凶极恶、暴戾狠辣的魔。
这十几年来,也捉进去不少妖。
如今灵道势极,妖魔皆避。千魔塔有许多宗门长老镇守,并非极险之地。
如霍越这种小修士,一般只在一层历练,不算冒险,还能有所收获。
余莓当然是不知道霍越的打算的,有些惊喜地卷了卷叶子,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
正要说些什么,那人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余莓这种灵植灵兽,一向是主人取名。
既然化形,总不能叫她灵蕴草。至于取什么名字,他觉得黎蛙这个名字和她倒是很相符。
遂开口提到:“你既要化形,该要有个名字。”
余莓一愣,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本来就有名字,但并不想告诉这人。就好像说出真正名字之后,就真的是给人做灵植了。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她内心冒出个邪恶想法。
一个两个既然都是主人,就让他们尝尝互相给对方当主人的滋味吧。
想起那些天没日没夜的送货生活,她不等霍越说出,急忙开口道:“我已经想好自己的名字了,就叫李怀岚。”李怀岚,太妙了,余莓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机智的赞。
精神胜利大法就是好!
对面之人沉默了。
“你一株有主的灵植,怎会自己取名字?”霍越皱眉。
取的名字甚是怪异,李槐兰?他不记得有给这灵植灌注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听不听,我叫李怀岚,我叫李怀岚。”余莓扭着叶子疯狂抖动。
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面对淫威毫不屈服,坚决实施自己的邪恶念头。
“哦,小兰。”
见其坚持,霍越不再管。能取出这样的名字,以她的脑力,估计也费时甚久。
于是盘腿又坐上了石床修炼起来。
时光流转。
这次蕴灵露的时日比余莓想象中要来得晚。
霍越在洞府的每一次睁眼都不是白睁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白说的废话。
主人未变,灵植却面目全非,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不上道的灵植了。
她最讨厌环节,变成了最期待的环节。
这种变态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都要归功于她的两个好主人。
石床上的男人睁眼,如往常般张嘴:“蕴灵露。”
他还不知往常的灵草已变得不寻常。
来了。
碧绿的叶子抖动着,邪恶中带着一分激动。
余莓默念:这是李怀岚在蕴灵露。如此念了三次,念着念着她都要笑出声。
天道好轮回。
灵露生成,微微黯淡的灵蕴草在癫狂的笑意中睡了过去。
霍越收敛灵息,盯着瓷瓶中刚接的灵露,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光的法器,以及这草身上的灵气团,像个谜团一样。
他上次就发现了。
每次生成灵露后,这草就会陷入沉睡,吸收天地间的灵气。
《灵植大全》上却并未记载相关的信息。
手里拿着白瓷盆,看那碧色在灵气团的笼罩中沉沉入睡,霍越敛住眼里的复杂情绪。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灵蕴草,或者,她根本不是灵蕴草。
余莓在鸟身醒来,已经不在温泉中。
入眼,是一个奢华的房间里,和一个光彩夺目的人。
李怀岚正坐在兔绒垫子铺着的墨色竹椅上,捧着一本游记。他的头微微倾斜,食指和中指在头发上一点一点地,看得津津有味。
游记名叫《九洲渺渺游》,这是渺渺仙主写的游记。
余莓伸了个懒腰。
“醒了?”
李怀岚放下了手中的游记,眼神转而盯着鸟窝里的重尾鸟。
正好和余莓的鸟眼对上,刚苏醒的她晃了神。
李怀岚的眼睛很清澈。
世人被欲望裹挟,瞳孔多是浑浊的,这人却不一样,仿佛一面清凌凌的镜子,可照人心。
余莓有点心虚。
不过一双再清澈的眼睛也不能让余莓停止自己的计划。
她伸展翅膀,飞到李怀岚面前,和他的目光齐平。
“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语气充满兴奋,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玩味。
“哦?说来听听。”
李怀岚好似没感受到,将游记轻放在腿上,颇感兴趣地盯着她。
余莓酝酿了一下,暗暗下着决心。
“作为一只飞行灵兽,当然是要超越所有飞行兽了,我觉得霍越这个名字很符合我的气质。”她慷慨激昂道。
理由格外牵强。
生活不易,不然她何至于此!
李怀岚不明白她前面的胡言乱语和取的名字有什么关系?把这名字念了两遍。
“惑月,有点俗。”
“是霍越。”
“更俗了。”
余莓权当这不是在说自己,反正她又不叫霍越,俗也是那个人俗。
她才不会傻傻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字。
“好好好,我就是俗。”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见其坚持,竹椅上的人不再多说,转而拿出一张灵笺。
“既然醒了,就把这个送到我母亲那。”
千魔塔的历练时间快要到了,李怀岚这是要告别。
“太好了。”
这次余莓倒是欣然接受了,眼神里射出诡异的光。
风水轮流转。
只听她催眠一样重复叫道:“霍越送快递了!霍越送快递了!”鸟身颠动,羽舞翅蹈。
一旁的少年感觉莫名其妙。
这只灵兽,莫不是在温泉水中泡傻了。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醒灵丹,他默默堵住了鸟嘴。
醒灵丹是一种醒心静气,开悟明智的丹药。富贵如他,也仅有三枚。
见那鸟似乎又要念,他又塞了一颗。
余莓这回不念了。这丹药着实不凡,和那温泉水有些相似,还真叫她欲罢不能。
情绪平复,将灵笺衔起,她冲李怀岚招了招翅膀,空气中只余下一道火红的痕迹。
总是要为劳累的非人生活寻找乐趣。
灵笺送完,回来时已近暮色。
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李怀岚不在此处。
余莓没进鸟窝,径直朝那兔毛绒毯扎过去。
刚才她就肖想这宝座了。
洁白的绒毯上,一个小小的东西软软地陷了下去,金红色尾羽摊在那玉色之上,是最厉害的画师都画不出来的艳丽场景。
本来她的羽毛没那么快就能长出来,李怀岚在她沉睡时扒开鸟嘴,喂了很多丹药。
效果明显,寥寥几日,这重尾鸟的身体就长得飞快。
如今她毛顺羽丰,任谁也看不出她是几日前那个秃头。
一会儿,她又想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化形。
就这么想着,不由地用手捂住了脸。
!
余莓没想到,只是想想,她就变成了人。
怎么这么草率怪异?
正当要仔细感受,忽然听见脚步声传来,李怀岚回来了。
心里一急,余莓手臂翻飞,飞速地将那兔绒毯一裹,遮住了光着的身体。
旋即,对上了李怀岚的眼睛。
一双是清澈的狐狸眼,一双是古灵精怪的圆眼。
墨色的竹椅上,一个圆眼少女正裹着洁白的兔绒毯,因为惊吓她的呼吸微微加重,脸上也染上一丝绯红。
毯子堪堪遮住小腿,蜷缩着叠在一起的小白脚便裸露出来。
少宗主脸红了。
他抓住那冰凉的红色玉佩,好像这样就能降低脸上的温度一样。
眼神飘到一旁的鸟窝上,向来镇定的少宗主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怎么不穿衣,衣服。”
少女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将毯子掩了掩,不知从何说起。
现在的场景实在有些尴尬,她脑子一片混乱,憋了句:“没,没衣服。”
这笨鸟!
李怀岚转身,抑制住狂乱的心跳,那玉佩像是要被拽断一样。他从储物袋胡乱取出一套衣服,往身后一抛。头也不回就跑了,仿佛身后有狗在追他一样。
跑出房门时顺便捏了个诀,给房间下了个防护的禁制。
被衣服罩住头的余莓:“.......”
扯下衣服,借着昏暗的光,她摸索着穿起来。
这是尉绝宗的弟子服,还是男弟子的款式。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将那腰带系了两圈,才勉强合适。
平静下来,这会才感受到成为人的喜悦。
伸展五指,甩甩胳膊,还蹦了两下。
太久不当人,都有点不太会当人了。
她这边还沉浸在成人的惊喜之中,丝毫不知自己的行为扰动了他人的心绪。
李怀岚跑出去许久,捏碎了一块玉佩,还吹了两阵清风。
再回来时暮色已至。
房间里一片黑暗,余莓是不懂得点灯的。
他手一挥,灵气涌出,一盏盏流明灯霎时亮了起来,如暗夜星辰。
眼前陡然由黑暗变得明亮,还在甩胳膊的余莓睁大了一双圆眼,圆眼之中似盛着珠光明辉。
点灯之人神色如常,只腰间的红玉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块温润的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