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脆弱也只是脆弱那么一瞬间,霍越的心灵向来强大。
不强大的话,他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待他平心静气下来,想起十日已到,该做那件事了。
不管还在怒气中的余莓,无情地说道:“黎蛙,蕴灵露。”
“不是吧?”怒气一滞,余莓不由得哭丧着。这人简直了,她十天前好像就是这个时候蕴的灵露。
“你不刚走火入魔吗?我说没必要这么拼吧。”她劝道,心里满是不情愿。
不出意外看到一张冰脸。
她做了番心理建设,又换了个狗腿的语气讨好地说道:“主人,你这么厉害,咱晚一天再用灵露修炼也是可以的。”那片叶子颤啊颤,好像这样就能阻止他。
霍越依旧没有反应,眼神还变得危险起来,好像在谴责她不思进取,不认真当个工具草。
余莓怂了,谁让她是个盆栽呢,不是个人。
乖乖屈服于霍越的淫威之下,她可怜巴巴地抖出一滴灵露。
意识又变得模糊起来,蕴灵露可真是个辛苦活。
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样的日子啊......
昏昏沉沉,再睁眼时,已然换了身体。
李怀岚正坐在一张竹椅上,一手拿着根雪纱木,另一只手握着把刻刀。
他在刻木雕,可眼神飘忽,心思全然不在木雕上。
这十日他都守在泉水边,等着这重尾鸟孵化。
今日正是孵化之日。
索性不刻了,抖了抖木屑,李怀岚收起手里的工具,转而盯着池中看去。
余莓刚回到蛋身,心中涌起不明的冲动。
她试探性地用爪子轻轻一挥,困住这具鸟身的壳就像纸一样被撕碎了。
一只瘦小、皱巴巴的小鸟钻了出来,许是因为刚出生,她的羽毛稀稀疏疏的。
看起来好不可怜。
目睹了全程的李怀岚,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把这重尾鸟看了好几个来回,不免有些失望。
这就是大妖血脉?他的艳丽尾羽呢?
那鸟尾巴处只有根灰扑扑的羽毛,和艳丽沾不上一点关系。
尾羽自然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一只觊觎他美色的小丑鸟。
蛋壳中的重尾鸟一出来,一眼就被坐在那的人吸引住视线。
青衣竹椅,恣意随性。
上回未仔细看,这少宗主竟比霍越还要风华神秀。
糟糕的心情瞬间被治愈。
她装成一只无辜的小鸟,轻轻地鸣叫起来。
非人之物耍流氓,那还叫耍流氓吗?
叫声清脆,打断了岸上之人的沉思。
李怀岚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分明听见这只灵兽,正一声声的叫他:“美人美人。”
样子丑陋,品味倒是还不错,这灵兽和他不愧是天生的主宠。
他看她的尾羽,她看他的脸。
神念微动,一只小毯出现在了手上。手一招,刚破壳的重尾鸟就被吸到了小毯上面。
山鸡进了凤凰窝一样。
离这第二主人更近了,余莓被颜值冲击得有些眩晕。
这眉眼,这身材,这气质,万里无一啊!
第二主人不知她心中所想,见这小兽圆溜溜地盯着自己,看起来颇为讨喜,他轻轻用手点了点她的头。
“你这小重尾品味不错,就是长得……”有点配不上他的身份。
还未说完,余莓就骄傲自得接话道:“天下第一美!”
她可是听到那管事和李怀岚的对话,说她是什么大妖重尾后裔?拥有特别艳丽的羽毛。
作为一只鸟,羽毛应该是判断颜值的标准了吧。
那她岂不是鸟中天仙?
事实证明,打脸总算那么快。
华贵的房间里,一块两米高的琉璃镜子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法被镶嵌在墙上。
镜子前,一只成年男子巴掌大的小鸟正在唉声叹气。
三天了,余莓对着李怀岚房间的琉璃镜子照了三天。
她只知道,刚出生的鸟会瘦不拉叽的,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丑,还又丑又秃。
要不是今日尾巴上出现了一点鲜艳的颜色,她怀疑李怀岚绝对要退货。想到这儿,扭身看了看尾巴。
一只火红的短小尾羽正扎在她的屁股后面,画面就像地中海上长出支红玫瑰。
有点辣眼睛。
不过她这根羽毛可真是漂亮,颜色像火焰一样,隐约有金色的纹路,流光溢彩。
漂亮得瞬间就让她恢复信心,羽毛总会有的,颜值也总会有的。
不过想起那个主人,不免唾弃。
那人绝对是个颜控,还有偶像包袱。之前她还傻傻的以为是个温柔的大好人,哪成想第一印象害死人啊!
因为她长得丑,这几天他竟然都不愿意带她出门,只叫她好好呆在房间里。
趁着那人不在,她才不管,翅膀长在自己身上,她想飞去哪就飞去哪。
尉绝宗内树影斑驳,清风柔和,一只小鸟在清风中颤颤巍巍地飞着。
它飞得极慢,好像从未学过,还不知道自己是只鸟似的。
余莓一双小眼睛,止不住地欣赏四周的景色。蓝天绿树桂花香,俊男靓女修炼忙。
这才是惬意的修仙生活啊。
她在看风景,别人也看到了她这个风景。
某个正在练习法诀的柳眉杏眼少女——舒月桂瞧见了她。
停下掐诀的手势,舒月桂颇为惊喜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灵米。一只手冲她招了又招,唤道:“咕咕咕,小灵鸟,快过来。”
好温柔的声音。
余莓被这声音击中了心脏,眼中的风景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声音温柔的小美女。
那人在冲她招手。
作为这个宗门少宗主的灵兽,有必要走走亲民路线,那少女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什么坏人。
于是飞行路线陡然偏离。
她踉踉跄跄地飞到了少女的手心里,爪子还不小心踩到一粒灵米,惹得那美少女惊呼出声。
看着舒月桂手里那把灵米,鸟身人心的余莓歪头思索到:能吃吗?人的灵魂鸟的身体,还能吃鸟食吗?
舒月桂见这鸟傻傻地盯着灵米,却不张嘴,疑道:“怎么不吃啊?你这么瘦要好好吃饭呐。”
语气充满关切。
被关切的余莓还是不动。
她还在沉思中呢,又听那少女诱哄道:“乖乖吃饭可以长出漂亮的羽毛哦。”
羽毛,这话击中了余莓的弱点。
想她秀发十八载,一朝秃头翁,哪里能接受?
立刻就脱离了那副深沉思索的样子,鸟嘴微张。
刚准备啄,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只小黄鸟,带来一小阵旋风。
这鸟看起来格外小巧,眼疾嘴快的。余莓还没反应过来,它就一俯一仰地把舒月桂手里的灵米啄了个干干净净。
小鸟儿啄完,还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脑袋微仰,屁股一转,抖了抖自己身后的黄绿色尾羽。
“……”这鸟成精了。
余莓人落平阳被鸟欺了。
这只鸟正是莺莺鸟。
它本来在李怀岚肩上站着,好巧不巧看见了舒月桂手中的灵米,眼睛登时就放出凶光。
这小黄崽子最爱夺食,因为是宗主夫人的灵宠,无人敢管,所以没少欺负别的灵宠。
不过毕竟是个小东西,能干的也就是夺夺食物,炫耀炫耀羽毛这些小事。
舒月桂眼见着这莺莺鸟夺食的场面,错愕地扭头看了看周围。只见一人站在那,青衣玉肌,似妖非妖,神色是不常有的凝重。
果然是少宗主。
她不由得脸色变白,以为是自己懈怠的缘故,忙解释道:“少,少宗主,我不是有意分心修炼的。这只小灵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我看它太可怜了,才喂了它点儿灵米。”
小灵鸟余莓还沉浸在被另一只鸟挑衅的复杂心情中。
李怀岚一言不发地走近,见那只秃兽,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看起来更丑了。
没好意思说,这是自己的灵兽。
他冲舒月桂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的话。又抓起两只鸟,一并塞在臂弯里,说道:“这是茵茵的玩伴,我先带走了,师妹日后修炼可莫要懈怠。”
这是托词,舒月桂却连声应答,殊不知眼前的少宗主才是整个尉绝宗第一懈怠之人。
说完李怀岚朝着远处行去,步伐略快。
舒月桂有些遗憾地看了看那只远去小秃鸟,总感觉这小鸟格外顺眼。
待离舒月桂远一点的距离,李怀岚端着的面具忍不住垮了。
他眉羽微抬,胸膛起伏,压抑很久的话憋不住了:“你这小丑鸟,不是说让你待在房里吗?竟然胆大地飞出来,差点毁了我少宗主的形象。”
余莓被他说懵了。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在脑子里飞速闪过。
那只黄色的莺莺鸟,跟着叽叽喳喳的,像在幸灾乐祸。
人鸟混合攻击,这谁能忍啊?余莓是忍不了了。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疯狂。
她瞥了眼李怀岚,又睨了眼莺莺鸟,目光坚定,深吸一口气。
既然他们一个两个都不当人,那她也不做人了。
呼出那口气后,瞬间戏精附体。
只见她鸟身颤颤巍巍,尾羽也耷拉下来,用谴责地目光看向李怀岚。
声音脆弱,可怜巴巴憋出四个字:“红杏出墙。”
这怪样子打断了李怀岚将吐未吐的责怪。
他不由得憋了口气,将嘴里的话咽下,惊愕道:“什么?”
那鸟未应他的话,只将秃头微微低下,一双站着的鸟腿也折了下去,顾影自怜似的又是一句:“独守空房。”
李怀岚瞪大了自己的狐狸眼,那丑鸟还未停止自己的表演。
她偏头,幽怨狠毒地看了一眼莺莺鸟,好似被辜负般,声音带着哭腔:“金屋藏娇。”
“……”
而后突然立起,背影凄凉,踉跄着就要飞走,“我要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