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想莫不是入了某个人的梦境,也不害怕,只等着这梦境走完。
酷似霍越的男子又开了口:“我已经找到仇人下落,等我的好消息。”
“我在这里等哥哥回来。”
口中哥哥回她一抹微笑,“好。”
待男子走后,一直金红色的小鸟从她怀中钻了出来。
它头上有撮儿嚣张的毛迎风而立,浑身都是金红色的羽毛。
“为什么要把老子藏起来?”那小鸟不满地将尾羽一点点抽出,根根尾羽悬落,衬得它如同一只小凤凰。
女子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却遭到排斥,它的头在她手下不断挣扎。
“再摸老子的头,等老子好了你一根头发都别想要。”
女子噗嗤一笑,一点不怕它的威胁。
“没良心的小破鸟,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被坏妖吃了。我哥哥最讨厌妖了,要是你被发现了......”她停住话头,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尸骨无存。”她的脸凑近它,明明是凶狠的表情,在她脸上却让人觉得有些故作滑稽。
只觉得好笑,没有半分威慑。
那鸟哈哈一笑,“就他,毛头小子,老子会怕他?”
它嘴大大张开,发出阵阵嘲笑。
张着的鸟嘴却猛地被塞进几粒冰凉坚硬的东西,它呸呸了两声。
将口中灵米吐了个干干净净。
“李书月,老子不吃这种玩意儿!”
李书月弹了弹它那根最绮丽的尾羽,“小破鸟,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余莓觉得自己昏了头,那小鸟外形和她一模一样。
她不应该是那只金红色小鸟吗?
为何她没到那鸟身上,反而到了这奇怪女子身上。
她还未想通,面前的场景发生变化。
远处是绚烂的夕阳,染红了整个天际,很眼熟的颜色。
四周没有任何遮挡,她双脚稳稳地站在塔顶。
腰间突然一紧,身后有个人圈住了她。低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月儿,你不要做守塔人了好不好?”
她的手覆上那人的手,脸上是幸福的笑意。“再等等,等我哥哥回来,我就可以......”
那人吻上她的发丝,“好,我等你。”
还未来得及转头看清身后之人的面貌。
夕阳的颜色渐渐变淡直至褪去,莫名的失重感传来。
身形由塔顶栽入地面,却被人一把抱住。她抬头,看见一张苍白的脸。
狐狸眼中是从来未有的桀骜不驯。
周遭有人声响起:“镇守千魔塔的长老,竟然庇护一只作恶多端的妖!?”
红的、绿的、白的、黑的身影在远处晃着,她缓缓转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一群人正围着他们,面上是憎恶,是愤怒。
李书月借着那人手臂的力量站立,她脖颈处有条乌黑小蛇印记藏在衣领深处。
声音虚弱,却无比坚定:“诸位道友,我以道心起誓,他绝对不是那只作恶的妖。”
一人嗤之以鼻:“李长老的道心,莫不是早就化为魔心了。”
狐狸眼男子目光如寒冰般射向说话之人,讥讽道:“眼盲心瞎的老狗,老子要想修炼,用不着什么肮脏手段。”
那人一塞,骂了句:“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蛊惑人心。”
这时人群之中突然站出一男子,他眼眶通红,带着恨意看向李书月身旁之人。
“梧州黄家三百二十一人,皆被这妖所杀。我亲眼所见,李长老还要包庇他吗?”
李书月看向他,那双眼睛如同燃烧了一簇火焰。
她不知怎么辩白,干巴巴解释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绝无作恶可能。”
此话一出,气氛沉寂。
一白胡子青衣老者目光充满怒意,呵斥道:“李书月,你忘了你的身份吗?”
李书月身形颤抖,宗门的教诲,同门的期盼,哥哥温和的笑脸一一闪现。
最后化为一只金红色的小鸟。
她看向手中拂尘,却不敢抬头回应老者视线,只矮下身子,双膝跪下。
身后人想要扶她,被她挥手拒绝。
“弟子,不敢忘。今日之后,弟子不再是守塔人,也不是尉绝李书月。”说着,她将手中拂尘扔出。
她的头始终低着,看不清神色。
那拂尘轻嗡一声,落入老者怀中。
老者悲痛看她:“你,你被这妖魔蛊惑心智。不要身份,不要宗门,怕是连你哥哥都抛之脑后了。”
“哥哥。”她呢喃了句,目光看着自己那双手。
她念了句:“对不起。”
“执迷不悟。”
漫天法器从那些五颜六色的身影中飞出,激昂的喊声也随之而来:“众道友,今日我等一起收了这魔头。”
“妖魔同道,杀了魔妖。”附和声一片。
众人口中的魔妖却无一丝惧怕的神色,只心疼看着跪着的女子。
“一群蠢货。”他不耐烦地骂了句,眼中凝聚战意:“等老子把你们都杀了,再去找寿衍生算账。”
他说着,背后伸出一对如烈焰般的金红翅膀。漫天法器朝他袭来,他翅膀轻轻一扇,卷起一道魔气旋涡。
爆裂声响起,是法器在那魔气碾压中发出的阵阵哀鸣。
他勾唇一笑,双手起势,嘴中吐出晦涩难懂的咒语。
却被一双手拉住,“望夜,别。”
望夜回握她的手,“月儿,不杀了他们,我们是走不了的。”
李书月抬头,扫过那些惊惧的脸庞,松开他的手。
“你走吧。这是我的错,你不该死在这里。”
“老子要和你一起走。”望夜不满地抓住那只手,手指穿过她的指尖,和她十指相扣。
“就算是你,也不能让我和你分开。”
李书月凝望着他的脸,扬起一抹苍白至极的笑意。
突然身子一顿,捂着胸口。
一口鲜血吐出,再抬头时她的脸上爬满漆黑的蛇形印记。
像一朵肮脏的花,盛开到她的眼角。
“青花蛇毒,寿衍生。”望夜颤抖着摸向她的脸,几乎是从喉咙中慢慢扣出一句话。
“怎么会这么快......”
他那双眼转而审视一道道人影,语气是不可置信的愤怒:“寿衍生,你给我出来。”
他口中之人并未出现?
眸中盛起的火,渐渐化为慌意。
人群遮掩中,一人垂首,他左眼瞳孔竖起,犹如蛇瞳。
弯起嘴角:“可怜。”
怀中之人气息奄奄,整个身躯都在发抖。
他紧紧抱着,低头蹭着她的脸,往常温热柔软的脸,如今僵硬又冰冷。
一滴泪水落在她的眼角处。
李书月濒死,想要救她只剩下一个方法。
带着湿意的狐狸眼中满是疯狂,望夜从身后猛地一抽。
一根金红色羽毛出现在他手中,抑制住喉间痒意,他将那根羽毛颤颤巍巍放在李书月额头上。
突然,一柄剑从他身后袭来。
他不闪不避,眼睛盯着怀中面孔,眼看她脸上青色渐渐消退至唇侧。
那颗慌乱的心,才有了一点点定意。
旋即,手中一空,金红的尾羽掉落在尘土中。
他无措地虚抓十指,既悲,既慌,既愤。
狠狠地朝身后望去,对上玄衣男子的黑眸。
那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又低头。
怀中抱着青衣女子,心疼自责:“妹妹对不起,我来晚了。”
怀中之人气息微弱,艰难睁开眼,扬起生命中最后一抹笑:“哥哥,不晚。”
她手努力抬了又抬,终于抬起。
指向不远处的望夜,似叮嘱似叹息:“他不是恶妖。”
没了尾羽,那脸上的青色又蔓延而上。
望夜捡起掉落的金红羽毛,另一只手握着柄银色小斧。
冲玄衣男子袭去,“把她给我。”
男子不理,避开斧刃,边躲边将一道道灵气输向怀中之人。
望夜怒极,“让我救她,让我救她。”
那人依旧充耳不闻,身形因灵气丧失有些颤抖。
人群嘈杂,一人叫道:“李道友别听他妖言惑众,这妖作恶多端,梧州黄家三百口,皆是死于他手。”
“是啊,妖魔乃同道。”
“妖早就不是之前的妖了。”
玄衣男子蔑视地看了眼望夜,“我的妹妹,还轮不到一只魔妖来救。”
人群中的蛇瞳男子捂嘴,抑制住笑意。
实在是太有趣了。
低低的笑声从指缝间溢出零星几声。
李书月终究是闭上了双眼,整张脸变得漆黑无比。输入身体的灵气像找到漏气的孔洞,溢散而出。
随着她的死去,余莓只听到一声压抑的怒吼。
世界在光影中扭曲,眼前变得漆黑一片,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了。
一个人影在漆黑中慢慢有了轮廓。
他虚弱地靠在墙上,看起来就像个濒死的小兽一般。
脑中不由生出念头:这人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她沉溺在幻境中的思绪回神,才想起这人是霍越。
刚才的梦太真实了。
她慢慢理着思绪,记得霍越被追杀,然后进了千魔塔。
然后她就入了梦。
可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墙边的人眯着眼,声音痛苦,带着嘶哑,慢吞吞说道:“没想到,我会比你先死。”
死?
余莓一愣,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想起与这人的相处,虽有些争执,可在她心中,早就把他当做朋友。
她急切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你别乌鸦嘴。有没有伤药?快吃啊!”
话刚说完,就听见一声嗤笑:“一个垃圾和一根草,老子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弱的口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