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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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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矮矮的长桌上,却摆了足有七八道菜。

谢十三实难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竟能做出一大桌菜,还能做到有荤有素,他不禁心生佩服。

付许的父母的足够善良且友好,他们止不住的往二人的碗中夹菜,不消片刻,谢十三同东方幽二人碗里的菜竟已经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饭滩间,付许的父母提出让两人长住,谢十三不胜惶恐。

付伯父隔了碗筷,手间随意比划了两下,略微停顿,他问:“你们都是来这里经商的吗?”

他们早已有了来这的理由,丝毫没有犹豫的答:“是。”

“你们是从哪个地来的啊……可莫要怪老朽我问的哈!说不定你们那儿还能有我们老家的亲戚呢?”

此时,付生替他父亲接道:“我爹就这样,逢人就会问是打哪来的,你们莫要见怪。”他手里依旧端着碗筷,说罢才兀自吃了一口碗中的饭菜。

东方幽道:“淮南。”

谢十三道:“江南!”

众人:“……”好一片哗然。

谢十三本就打算好了要自己说,但却没有料到身旁的东方幽想替他说。

二人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但众人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两人前脚刚说完是一道,此时一个说“淮南”,一个说“江南”,他有点犯了难。

气氛似乎在瞬时间凝固了,付许父母端着碗,积在喉间的饭菜是想咽又不敢咽。

不消片刻,付生再度开口,打破了固化藩篱的气氛。

“你们来的时候难道不能提前对下口供吗?”

谢十三刹那间石化在原地,他不敢贸然开口,生怕一旁的祖宗先开口,打乱了他原有的那套说辞。

不过这些年,发财的事他没遇到过,磨嘴皮子的功夫确是见长,对于这种中规中矩的尬场,他依旧只是淡淡的轻笑:

“我们二人的确是要到别地经商的,也的确是与商队走散,又何必要事先对上几句口供呢?在此之前,我和我这位朋友的确不是一道,但架不住我们之间有缘,他也是去经商,我也要卖货,天下的商路都是一家,那还用得着分这么细呢?”

这新的一套说辞,将付生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干干咽饭。

此时,鸦雀无声。

这并没有达到谢十三想要的结果。

他并不打算指望身旁的这根木桩替他解围,不添乱就算好的了!

好在,付许的父母率先感知到了逐渐凝固的气氛,旁敲侧击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那你们听过峽州许家吗?那里离你们不算太远。”

谢十三曾经路过此地,峽州许家是做布匹生意的,他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也确实是略有耳闻。

谢十三回答说:“略有耳闻。”

“那里就是我们的本家,早些年跟着商队迁到此地,大家呆在这处也都有利可赚,因此也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想想,也该有好几十年了。”付伯母回忆道,随之她又转了话音,继续问道,“对了,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和他都是做瓷器生意的,从淮南……江南两带产出,再转到邻国去买,算是薄利多销嘛。”

“原来如此。”许伯母不由的感慨。

付许身旁坐着她的阿爹,此时静静的扒饭,又耐心的听着,十几岁的小姑娘对外面的世界格外的好奇,但父母的教导,是不容许小孩子插嘴的。

她的阿爹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一脸的慈祥看着自己的女儿,随后,他收了手,在许伯母感慨完后,又继续问道:“瓷器不都是产自景德镇吗?”

谢十三耐心说道:“不光只有景德镇大量产出瓷器,瓷器生产早已遍布各地了。”说着,他端起桌上的一个极其普通的茶碗,继续讲解道,“这也是瓷器,但不是出自景德镇,却是出自商都。”

许伯夫耐心的听完,到最后流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并一边自嘲道:“原谅我是个老腐朽了,离家几十年,年轻时肚里装着的那点的墨水全都给倒掉了哩!”

谢十三笑而不语。

很快,许伯父继续问,颇有一番刨根问底的态度,“聊了这么久,竟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谢十三答:“姓谢,名十三。”

他说完,一旁的东方幽并没有开口,他刚想替他说,就身旁这桩木头生了口,“沈墨。”

谢十三一阵无语。

“哪个墨?”

东方幽嗓音低沉,说话时,眼睑的睫毛微动,颇有一副慵懒却不失礼教的美感,“文房四宝的墨。”

“墨哥哥人可好了!”付许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

“沈墨……”付伯母喃喃的念到,笑了笑,问:“名字很好听——我家小许也到该谈婚嫁的年龄了,不知……你家中可有婚配?”

谢十三:“……”

谢十三此时不能随意插话,心里的内容早已更新了个上百遍了。

许伯母这话说的很明显,是个人都能装过弯来。

他在心里不由的替东方幽捏了把冷汗,心道:说差了,说偏了,说好了,可都是要娶人家闺女当媳妇的,说不定你那万相门的门主也不用当了,直接在这里下“嫁”也好。

当然,后半句想的也只是他在调侃。

“娘!”付许被她娘这番话气羞了脸。

东方幽再度开口:“我已经有了心悦之人,恐怕会浮了您的意愿。”

付伯母闻言一阵懊恼道:“怪我怪我,生怕自己女儿嫁不出去了——你们莫要见怪啊,权当是妇人戏言吧!”

“您言重了。”东方幽笑了笑,笑意很浅。

谢十三一阵无语,心想,这人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

是夜。

由于付家的住房紧张的缘故,他们二人便被安排到一处偏僻的老宅内。

从付家走到这老宅步程不算太远,付生领在前头带路,三人仅靠一盏半大的灯笼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的路。

谢十三总有种他们被坑了的感觉,情不自禁的就将视线往一旁的东方幽身上挪去。

谁曾想,那人竟也目光炯炯的看向自己,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眼,谢十三不知为何,没有来头的感到浑身不对劲,只呆楞了一瞬就赶忙移正了视线,若有所思的继续走着。

到了地方,付生简单的嘱咐了他们两句深夜不要乱跑就急匆匆的走了,独留他和东方幽二人面对着空荡荡的院子。

谢十三不禁感慨:果真很坑。

谢十三没有来头的认为现在说话多少会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尝试性的问了一句:”要不……我们还是进去?”

东方幽没有看他,沉声应了句就再也没了下文。

谢十三在心里揶揄:真够敷衍。

明天似乎要下雨,今天的夜空空无一物,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一点光亮。

谢十三倒没多怕黑,只是此地有一下没一下的听到几声夜猫的嚎叫,再加之一阵清冷的风掀飞他们的衣摆,不免有些瘆的慌。

“你带火折子了吗?”

“没有。”对方摇了摇头。

谢十三好一阵沉默。

“你很怕黑?”

“那倒没有。”

“需要……”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窜了出来,就从二人的脚边呼哧而过。

谢十三被这一下带的不免有些发怵,刚才闪身时差一点儿脚下不稳,还好……

他抓到了唯一的活物……

此刻,谢十三紧紧的攥住东方幽的胳膊,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加重了力道。

他深知这样有些唐突,下意识的想要致歉。

“我带你走吧。”

谢十三呼吸一滞,迟疑的移了视线,不过是从一个模糊的静物转向另一个黑色的静物。他没有过多的犹豫,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句:“多谢。”

就在谢十三送了箍住对方胳膊的手时,一个温热狂大的手掌又重新回扣住了他自己的手。

谢十三不再多言,静静的跟在那人的身后。

“有台阶。”对方顿了身形,他也跟着不动。

紧接着,他就迎来了盲人摸象的举动。

不多时,一个踉跄,就直直的栽向了正前方。

那双宽大的手再度稳稳的讲他接住。

东方幽推开了门,将他引到一处高高的案几旁,柔声道:“我去点灯。”

谢十三轻声应道:“嗯。”

过了少顷,室内就随着灯柱的燃烧而明亮了起来。

东方幽将蜡烛小心翼翼的立在桌子上,做好这些后,他辅以转身,只看到谢十三一手背撑着桌子,此时正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

东方幽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谢十三立即抬头,回以淡淡的笑意,并以一个不轻不重的姿态回答道:“无事。”

东方幽双眉微蹙起来,静静的端详着他,似乎是察觉出了什么。

谢十三没有理会他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眼神,将那只撑在桌子上的手移开,稀松的张望尔尔,好整以暇的说道:“这里似乎前不久就住过人。”

“的确。”东方幽道:“方才我点灯的时候看到,桌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灰,但也不想常年没住人的样子。”

“人家也没说过这里‘长年没住过人’啊。”

“你是说这里有蹊跷?”

“小心隔墙有耳。”谢十三露出一抹“精明”的笑,自带一份慵懒的端详起刚才接触桌子的那只手,用拇指不轻不重的来回捻过其余四指。

随后,谢十三又袒露出一张贱兮兮的面孔来,他不禁放声笑起来,似乎刚才也仅仅只是讲了一个笑话而已。

东方幽默不作声起来。

“我说,门主大人,您可真不禁逗。”

谢十三此时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清楚的看到那人红了耳朵,且红的似要滴血。

谢十三兀自走到衣柜旁,顺势拉开柜门,看着里面放好的几床被子说:“要怎么睡?”

东方幽似是听叉了,不禁想入非非起来。

“这里只有一张床。”谢十三又补充了一句。

“我打地铺。”东方幽没有犹豫的回答道。

谢十三闻言不免有些无语,随之他嘴角挂起一抹揶揄的笑:“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用不着固守贞洁。”

东方幽:“……”

“更何况您德高望重,该打地铺也得是小的。”

他一连变了好几个身份,就连头脑清晰的东方幽也有点儿招架不住,甚至,有时候他都不明白谢十三是在唱哪出。

“罢了,不逗你了。”谢十三语出惊人,“该办正事了。”

东方幽:“……”

谢十三自顾自的将褥子抱了出来,他嘴里说的正事无非就是铺床睡觉。

东方幽上前想要帮忙,谢十三也顺势丢下褥子,负责起搬运褥子的事务来。

可东方幽自小便养尊处优,平时铺床叠被无疑不是只需等待侍婢整理好即可。

谢十三看出了他的木讷,自顾自的将手里的这床被子事先放在桌子上,轻车熟路的又去铺平褥子。

谢十三在心底里揶揄:真是人比人,怕死人咯。

他倒不是嫌弃人家连铺床这一件小事都不会,只是徒增一份艳羡罢了,想想人家过得什么日子,自己又是过的什么日子,这难道不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吗?

不一会儿,床褥也就铺好了。

谢十三自顾自的褪去鞋袜,坐在床沿上。

他看着东方幽不动,似是在发愣,于是说道:“这里没有热水供您洗脚沐浴,就先将就这一夜吧。”

东方幽闻言,仅仅只是轻觑了他一眼,随后也坐在了床沿上。

谢十三挪了位置,挪到里出时才想起来要问对方“你是喜欢睡里边还是睡外边”,显然这句话说出来就成了废话。

“谢十三。”

谢十三被他这么一喊,竟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他没有开口,只是背靠在墙上,默默的看着他,似是在问对方“有事吗?”

“你有亲人吗?”

谢十三只觉得这是一句废话,他自小就是孤儿,更何谈“亲人”二字呢?

“没有。”谢十三没有迟疑。

“抱歉。”东方幽闻声道,“我倒是忘了。”

谢十三看他面色有些神伤,自顾自的就有补充了一句,“亲人我自是没有,但胜似亲人,远比亲人更重要的,我心上倒是记挂着两位。”

东方幽抬眸看向他,眼神中总藏着那么一点淡淡的忧伤,他问:“怎么说?”

“我师父,和我师兄。”谢十三一本正经的回答说。

“你 ……师从的是哪门哪派?”

良久,谢十三才扯出一个释然的笑来,“无门无派,他们不过是惯会游历四海的闲散人士罢了。”

“那恩师现在身处何方?”

“黄泉路上,九霄云外,四海之内还是四海之外,说不定能在阎王殿里正当差呢。”

东方幽:“……”

“不过,倒也苦了我师兄,年纪轻轻就要去地下呆着,他还要娶妻生子来着。”

东方幽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说道:“节哀顺变吧。”

谢十三看着对方被他这一套说辞忽悠的不轻,想到这,他也就忍俊不禁起来。

“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是怎么死的?”谢十□□问。

“怎么死的?”

谢十三想,还真是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活活怨死的。”谢十三似在说笑,可他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为了一炳剑和几张剑谱而已。”

谢十三说着,就默不作声起来。

此时,屋内归空于一片寂静。

谢十三这几日难得正经过几回,他也并不想搞的对方也难堪起来,于是,他自己给自己打起了圆场。

作者有话要说:慢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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