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映的城门前,迎接使臣的郭潇坐在马背上,神情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急切。自从她被指定为接待使臣后,便在这里守着,等待着“烈焰”太女殿下的驾到。可左等右等,竟然是一连迟了数日,也没看到太女殿下的座驾。
不仅如此,就连一封书信也未曾看到,性子急切的她终于忍不住,修书一封,派人前往边境的‘花幽城’,所幸终于等到了太女殿下的回执,午后必到。
一大早,按捺不住的她,就在城门前翘首期盼,看着“烈焰”庞大的队伍押送着一辆座驾缓缓而来,她的内心也开始雀跃了起来。
马车十分豪华,八匹骏马俊键非常,马蹄踏着节奏,脖下的马铃叮当,竟是黄金打造。身后的马车更是通体金色,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华丽的光芒,仔细看去,却并非是黄金,而是如黄金色的木头,竟是传说中的“流金木”。这只在传说中出现过,通体如流动的黄金般夺目,寻常王公贵族得之不过是巴掌大小,做个把件或者手串,便足以骄傲上好一阵子,可这“烈焰”的太女居然拿它来做马车,听闻“烈焰”富庶,仅仅这一辆车,便可看出“烈焰”国力之强盛。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郭潇快速下马,走向马车。纵然脸上的力持镇定,也掩饰不了她脚步的急切。
人到马车前,却再也不敢近一步。驾马车的汉子,脸上带着生铁的面具,眸光冷然扫过她,肃杀的气息隐隐勃发,郭潇明白,自己若是随意再近一步,迎接自己的可能就是毫不留情的刀光剑影了。
郭潇停下,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高声说道,“‘南映’迎接使郭潇,见过殿下。”
马车上的第一层,是一层缎面的帘子,帘子上光泽流转,在阳光照射下,变换出深浅不一的色泽,郭潇一眼便能认出,这是“银蚕丝”织成的锦缎,她自己也有,还是身为凤后的兄长赏的手绢,自己爱之如性命,可在“烈焰”太女这,竟然就只配当门帘子。
这就是差距啊……
三根手指从帘内伸出,如羊脂玉白皙细腻,根根修长,似笋尖清嫩,又仿若刚凝成的冰晶。仅仅三根手指,便将“银蚕丝”的流光完全压制了下去,不禁让人肖想着这手的主人,是哪般的姿容。
帘子被手指撩开一个角,露出一张男子的面容,眉如青山,眼眸含水波潋滟,半张侧颜深隽,发丝被高高束在玉冠中,丝绦垂坠在胸前。郭潇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这男子的美,是让人瞬间窒息的浓烈艳丽,只是他眼眸冷傲,疏远又高高在上,竟让他这当朝皇帝的小姑子,见过了无数绝色的女子,亦不敢轻易对视。只在一眼间就败下阵来。
他身旁,是悠然飘荡的珠帘,隐隐可见其后端坐着的一道身影,却又看不甚清楚。
男子仪态万方,半点未曾因众多打量的目光而不自在,紧抿的唇微掀,“郭大人,请上车说话。”
话音落,早有下人在郭潇身旁放下了脚凳。郭潇深吸一口气,不住提醒自己,她此刻代表着“南映”,她绝不能给皇家丢人,让人看轻了皇家。她一步步地走上马车,低头进入车门。
珠帘和锦缎帘随即放下,男子的声音悠扬如风,“入城吧。”
马车的队伍开始了缓慢的前行,带着华丽又张扬的气势,郭潇带来的人,此刻竟成了保驾护航的陪衬。
偌大的马车内,十分宽敞,但郭潇却觉得十分拘束不自在。因为眼前那名端坐的女子。
在没见到南宫珝歌之前,她便已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毕竟“烈焰”唯一的太女殿下修道多年,百姓奉如神祇,加之之前与天师斗法,以身护百姓,逆天改命等等传言,早已是沸沸扬扬,将这名太女殿下传颂地犹如半仙之体。更有人说,她弃道入红尘,并非道心不稳,而是为了渡万千百姓,开万世太平,真正的悲天悯人。
任谁在听闻无数这样的传闻之后,都不可能以平常心看待对方,好奇之余更多的是心生畏惧。
可她听过的无数传言里,从未有人说过,“烈焰”的太女殿下,是这般的容貌。那绝丽美艳的容貌,天然便是最强大如火的侵略,让人喘息不得。即便她此刻端雅而坐,气质飘渺似烟,郭潇也敢说,这太女殿下的美,带着妖魅的魔幻之气,足以让人沉溺难以自拔的吸引力。
她一名女子,都看的快要挪不开眼神了,何况男子?郭潇已经开始猜测,“南映”原本就风起云涌的后宫皇子们,会因为她争夺成什么样子。
可这气度,端端的帝王风范,不用任何言语,便能让人感觉到威压临身,反观自家的那几位皇女殿下,脾气够大、手段够狠,却没有一个,能如眼前的南宫珝歌般,透出稳中和令人信服的气质。
南宫珝歌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郭大人一直盯着孤看,莫不是孤的脸上有什么?”
能有什么,有让人自惭形秽的美貌和气度啊。
郭潇内心为自己的失态苦笑着,再度一个标准的礼仪行下,“‘南映’礼部尚书、皇家特赐迎接使郭潇,见过太女殿下。”
这句话说出口,郭潇其实是没有底气的。按照礼制,他国出使,应该是同级别或者更高级别的人作为迎接使,可“烈焰”太女殿下亲临,“南映”太女未立。本应派皇女亲迎,可这后宫里,一听闻是南宫珝歌亲自到访,迎接使竟成了香饽饽,明里暗里的手段层出不穷,个个打破头地想要迎接南宫珝歌,指着和她亲近之后,率先得到些什么好处。
一番如火如荼下来,打得是风声水气,皇上头疼之余,只好按照礼制,将她这个礼部尚书踢了出来,谁让她的亲生兄长,正是当今的凤后呢。有了这层姻亲,倒勉强给她渡了层金。
郭潇说完话,低着头静静等着。
她担心的,是太女殿下勃然大怒,认定“南映”看不起自己,说不定还会立即调转马车回“烈焰”,那她可就罪无可恕了。
这个烫手的山药啊,怎么就落到了她的怀里呢?
耳边,传来南宫珝歌温和的嗓音,“尚书大人,车内狭小,还是坐下说话吧。”
似乎,她没有生气?
郭潇偷眼打量着南宫珝歌,看着身旁的位置迟疑了,他是下臣,绝没有和对方平起平坐的道理,那她只能坐在地上了。
郭潇一撩衣服,南宫珝歌已抢先开口,“大人,在车内就不必讲究礼数了,我匆匆而来,还有不少事要询问大人呢。”
她的声音平和,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郭潇不由自主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人才坐定,一杯茶已放了他的面前,“大人,请。”
洛花莳的手缩回,怡然地斟上第二杯,放到了南宫珝歌的身前。
这男子举止有度,处处透着华贵之态,让郭潇忍不住猜测着他的身份。
在探子送来的消息里,“烈焰”太女殿下对一名青楼花魁青眼有加,甚至做了入幕之宾,再将花魁接入了府中,成就了人生了唯一一次香艳的传说。但眼前这男子,举手投足雍容大气,举止之间便连她这个礼部尚书都挑不出半分错处,应是“烈焰”皇家为照顾太女殿下,特意挑选的世家子弟吧。
只是这容貌……
郭潇心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起宫中那些皇子,想起自己兄长与流云君背后的算盘,不由默默地摇了摇头。
后宫里的那些皇子,和人家比起来,简直太小家子气了,拿什么去博取太女殿下的好感?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却定给了人家的相府。
南宫珝歌接过茶盏,端庄的眉目间却多了几分爱怜,“花莳,你忙了许久,喝口茶歇歇。”
洛花莳宛然颔首,“好。”
郭潇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茶盏,花莳?洛花莳?这不就是自己手下探子报来的那名令太女殿下爱不释手的青楼花魁吗?
自家的皇女比不过别人的太女殿下,自家的皇子居然连人家的花魁都比不上?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若此刻她的面前有个脸盆痰盂,怕不是礼部尚书大人当场便要呕出几十两血。
洛花莳的眼睛,清晰地看到郭潇嘴角的抽搐和那一脸郁卒的神情,不由悄然弯了弯眉眼,垂下的袖子遮挡住了手腕,握住了南宫珝歌的手,修长的指尖骚弄着她的掌心。
手指尖猛地被人握住,南宫珝歌的手指警告般地捏了捏他的手腕,眼神里却透着几分宠溺。
南宫珝歌表情一本正经,“郭大人,可否与我说说行程?”
恍然不知的郭潇,肃穆垂首,“是,从此处到京师,依照我们的脚程,估摸还要三日的时光,不过殿下不必担心,沿途各处驿站我都已经安排好,定然全力接待好殿下。”
南宫珝歌缓缓一点头,忽然开口,“十三皇子可安好?”
她没忘记自己与凤渊行的约定,只是因为与楚弈珩的意外,导致时间推后,希望她这一次的耽搁,没有给凤渊行造成危机。
郭潇手一抖,手中捧着的茶盏险些脱手,神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