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南宫珝歌就拿到了关于乘风的背景。他出身于“烈焰”与“惊干”的边境,这里杂居的人较多,不少人既有“烈焰”的血统,也有“惊干”的血统。但这种地方战乱不断,也往往无人管束。因此,乘风幼年时便失去了父母,一个人在荒凉的北地流浪,却无意中闯入了狼群,孰料狼群不但没有吃掉这个孩子,反而收容了他,所以他几乎是在狼群里长大的,天生便是一副狼性。
再之后,他遇到了北地草原一个游牧部落,这个部落人口不多,却是民风彪悍,与狼为伍,视狼为图腾,在见到这个狼孩之后,首领十分欢喜,将乘风带在了身边,教给了他所有技能与武艺。
但是游牧部落的崛起,彼此之间争抢地盘,很快他们的领地就被一个叫做“那望”的部落盯上了,“那望”偷袭了他们的部落,几乎一夜之间部落被厮杀殆尽,只有乘风一人身负重伤逃了出来,昏迷在大漠中。随后,便被路过的拓跋夏捡了回去。
拓跋夏最初看中的只是他的美貌,但乘风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报仇,他要灭掉整个“那望”部落。统一部落本就是拓跋夏的想法,她给了乘风人马,就想看看乘风会怎么做。
而乘风也不负所望,他以同样雷霆的手段,灭掉了“那望”的部落,甚至更加残忍地做到了鸡犬不留,将“那望”从游牧部落里彻底抹杀掉。至于那个首领,更是被乘风千刀万剐,挂在了“那望”的废墟中风干,成为了大漠风沙中的遗迹。
看到这里,就连给南宫珝歌送书信的手下,都忍不住额头跳动抱怨着,“这还是人么?活脱脱的就是个狼啊。”
狠毒、残忍、冷血,根本看不到半点人性啊。
“是狼就有弱点了。”南宫珝歌放下手中的书信,轻声吐了口气。
乘风的过往很惨,惨的令人唏嘘。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乘风的弱点是什么?
“狼也有弱点么?”手下小声的嘀咕着。
这种人在战场上,也是最可怕的对手。不畏死不惧敌,一旦沾上便死咬着不松口。
“狼性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南宫珝歌低头,目光凝视着桌上的书信,“忠贞。”
狼是动物里少数唯一伴侣的存在,一旦认定了便不离不弃,忠贞不二。所以,拓跋夏才对乘风如此信任,因为他不会背叛。所以,乘风眼中,也唯有拓跋夏。
而今日,拓跋夏无意中表示对楚弈珩的兴趣,便激发了乘风心中的嫉妒,才有了那掩饰不住的杀意,今夜的他,一定会去见楚弈珩!
当夜已深沉,几乎整个京师都陷入在黑暗中的时候,驿站后院里,无声无息地掠出一道人影,犹如夜枭般无声无息地落在枝头。
乘风停留在树梢上,四下张望着,等待着,内息张开探查着。确定没有任何生人的气息后,他才悄悄地掠起,朝着城边的方向掠去。
阴影的角落里,一双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动。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乘风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仿佛所有的一切,只是他夜晚探查周边是否有可疑情况,随后隐没在了后院里,不再出现。
换做任何一个人,在看到这种情况后,定然会认定乘风今夜不会再出门,从而转身离去。但角落里的南宫珝歌,却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乘风再度出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腾身掠去。南宫珝歌还没有动。
不多久,乘风又回来了,又一次回到了驿站的后院里。
角落里的南宫珝歌不期然地露出一丝冷笑,狼性多疑,还真是被这家伙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半个时辰之后,当乘风第三次出现,朝着某个方向掠去的时候,南宫珝歌没有迟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判断不出乘风的到底哪一次是真的,但对于南宫珝歌这种感知力超群的魔血而言,还是很好辨别的。
真的还是假的,每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间,坚定或者迟疑,随性或者紧绷,其实都有略微的不同,甚至真气的调动运转,都是不一样的。她能够判断出,这一次的乘风,不是故布疑阵了。
乘风是个很警觉的人,虽然一路向着西边而去,他依然不时地停下来打量四周,走走停停间,才最终到了城外的一个营地。
一个看上去普通的营地,因为除了中间的几个帐篷,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一个似乎又不普通的营地,因为除了中间的几个帐篷,四周一大片都是空旷之地。
空到,放眼百丈内,但凡有人靠近,就能被营地前的守卫一眼看到,毫无任何遮掩躲避的可能。
而且,这个营地内火光通透,几乎将周围照得犹如白昼,更是不给别人靠近的机会。
乘风身形才落下,营地前的守卫就有了动作,一个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一个扬起了火把,“谁!?”
“奉主上之命,来看看犯人。”乘风冷然的声音飘过,走向二人。
二人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令牌。”
乘风从怀中掏出令牌递给二人,二人检验无误之后,还给了乘风,“口令。”
乘风靠近二人,低声耳语着,二人这才一点头,放乘风入内。
山脚下的阴影里,南宫珝歌站在黑夜中,整个人与夜色融为一体,看着前方偌大的营地和门前来来回回的守卫。
她跟踪乘风极为小心,一路远远地缀着,本以为这样可以摸到他们隐藏楚弈珩的地方,却没想到地方是摸到了,她却无法靠近。
拓跋夏估计怕被言若凌发现楚弈珩的存在,所以故意没有带人入城,又唯恐丢失了重要的人质,便想出了这么个方法看守。
旷野之处,任何人想要带走楚弈珩,只怕才落地,就被看了个清清楚楚,便是南宫珝歌这样的武功,也不可能飞天遁地进入这个营地里。
南宫珝歌一直站在那等着,一直等到乘风出来,她都没能想到如何进入的办法。倒是此刻的乘风脸上依然是冷冷的神情,对着门口的守卫淡淡地说了句,“看好人,别死了。”
守卫点头中,乘风随意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指。他的动作很惬意,与之前紧绷的姿态孑然不同,脸上多了几分肆意和舒爽,慢悠悠地离去。
也许是心情大好,他在擦完手后,将那手帕随后地丢弃在地。风吹过,那手帕在地上打着滚,翻卷着被吹到了南宫珝歌的脚下。
乘风已经不见了人影,南宫珝歌看着前方滴水不漏的营地,弯腰拾起了那方手帕。手帕上,是一道道新鲜的红色,带着血腥的气息冲入呼吸间,上面的血色还没有干透。
南宫珝歌心头一跳,随后便是无边的疼痛弥漫开来,她超脱常人的感知力告诉她,这上面的血迹属于楚弈珩。
从骨子里散开的疼,一寸寸侵蚀着她的呼吸、她的血肉、她的筋脉,从脚底弥漫而上,包裹住她的全身,然后入了心、入了肺。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距离她数十丈之外的对方受人折磨摧残,而她却找不到进入营地的办法。
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她才让自己忍住冲进去的想法,慢慢地转身,再度沉入夜色中。
当她回到客栈的时候,门前站着楚弈珩的手下,显然都是一夜无眠。见到南宫珝歌,几人涌了上来,“殿下!”
南宫珝歌不说话,推开门走入房内,几人不明所以,也悄悄地跟了进来。南宫珝歌示意他们关上门。
当门板关上的一瞬间,南宫珝歌身体一软,一口鲜血从喉间疾涌而出,喷落在地。
“殿下!”
“殿下!”
几人急了,急急忙忙上前扶住南宫珝歌,却被南宫珝歌推开,之前,她被任墨予打伤,之后千里疾驰寻找楚弈珩,虽有灵药护体,却也需要慢慢调养,可今夜怒急攻心,让她的伤势再度发作了。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平静地开口,“我没事。”
这点小伤,和楚弈珩的伤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一想到那个人,她的心口又一次隐隐作痛,被牵扯到的筋脉,抽搐着。
几人面面相觑,想问又不敢问,太女殿下不想说,又岂是她们能管得了的?
她转头看向几人,“你们半夜不睡,守在我门前干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
她担心众人因为楚弈珩而行为过激,曾特地下令不准任何私下行动,可今夜,她明明没有让她们守在这里,她们却没有听从她的命令。
这是军队里的大忌!
几人再度互相看了眼,为首的队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京中加急信笺,给您的。”
京师里的信?那是十三送来的?
南宫珝歌拿过信,匆匆几眼扫过,信上的字很多,大多是凤渊行表达了歉意,因为他对她隐瞒了一桩事,而这桩事造成的后果,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如今他只能请求南宫珝歌想方设法安全地带楚弈珩回来。
千言万语,终究只不过一句话:“少将军或有孕在身,万不可出半分纰漏。”
南宫珝歌心头一痛,才方压下的伤势,彻底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