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宫珝歌接到人的时候,场面让她一时间有些错愕。
君辞抱剑靠在树干边,一幅悠闲自得的模样。楚弈珩坐在车架上曲着腿,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他们的面前,跪了一地黑衣人。
南宫珝歌目光一扫,皱起了眉头,“他们在路上伏击了你们?”
车帘被掀开,凤渊行优雅地走了出来,看着地上那一群人,“他们运气不好,毕竟‘烈焰’的暗卫和少将军的近卫都在身边,本想着引爆火药的,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抓了个正着。”
原来,自从南宫珝歌与洛花莳走后,凤渊行便做出了安排,一辆车,三个人急匆匆地赶路,落在刺客眼中,他们是在追赶南宫珝歌,但实际上楚弈珩的近卫和君辞手下的暗卫,早已在暗中提前行动,观察着。
刺客一路留意三人动态,却没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点燃引信,就被全部抓了个正着。
“你居然猜到了他们会有动作。”南宫珝歌感慨着。对于凤渊行的“预知”,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没。”凤渊行很无所谓地回答,“我只是想,若换做我,是不会错过如此机会的,所以防患于未然。”
话虽如此说,眼神却有些冰冷,“可惜,人虽抓到了,却是帮不了你什么,你的对手,果然有点棘手。”
南宫珝歌很是疑惑,还不等她发问,凤渊行就已经沉着脸开口,“她们早就被割了舌头,说不了话。”
楚弈珩冷冷地接了句,“自小豢养,不识字。”
就算不能说话不识字,那武功路数呢?总有些方向吧?
“不仅如此,应该还被人下了特殊手法破坏了脑子,完全没有自我思想。有特殊的号令,所以招式身法都形同傀儡,连武功路数都看不出。”楚弈珩冷哼着,看得出心里气极了。
南宫珝歌看去,果不其然,地上的人目光呆滞,神情里没有任何情绪。
所以,眼前这一堆说的好听叫杀手,说的难听就是木头傀儡,没有自我意识,对方甚至没有留给他们任何一点盘问的机会。
凤渊行盯着地上的上,“现在还有唯一的机会,所以用信号传你来做决定。”
南宫珝歌手指挥过,傀儡身上的绳索寸断,但是那些傀儡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再度跳起来,走向引信所在的位置。
南宫珝歌顿时领悟了什么,“大家让开。”
话语声落,她率先牵住凤渊行的手,飘退十余丈外。所有人瞬间在南宫珝歌的命令之下四散开来。
既然是傀儡,被下了咒术,那么这些木头人就没有正常人的思想,她们唯一存在的意识,就是炸掉马车,然后回去汇报。
只要她们回去,她跟踪在后,也许能够遇到那个背后指挥的人。这便是凤渊行口中唯一的机会。
果不其然,那几名傀儡被放开后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而是拿出火折子点燃引信。引信一路燃烧,一直烧到车下,在烈焰勃发中,爆炸声响起。
几人看到马车被炸毁,很快转身朝着密林之下飞奔而去,南宫珝歌与君辞瞬间飞掠而上,追踪下去。
那几人毫无警觉意识,只是奔着自己要去的方向,跑着。
南宫珝歌心头忽然一跳,停下了脚步。身边的君辞也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眼神里透着疑问。
南宫珝歌冷肃着脸,“不对。”
君辞不像南宫珝歌与这些人交手多次,更是与小黑、言麟之有过数次纠缠,在这种事上,他显然没有南宫珝歌更加敏锐。
这些人是傀儡,若傀儡的目的只是点燃引信和回去报信,一人足矣,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况且爆炸的火焰冲天,声音震的山林都在摇晃,这么大的声响,何须报信?
那这么多傀儡放出来,是为了什么?
南宫珝歌不说话,忽然抓着君辞,猛地倒掠。
几乎就在一瞬间,奔跑的几人身上,猛地爆发出火光烈焰,血肉伴随着火药,爆炸开来。
南宫珝歌与君辞落地,君辞的眼中震怒弥漫,远胜过震惊。
方才若不是她警觉,两人此刻怕是非死即伤,他面沉如水,“方才,我明明搜过他们身上,并无……”
话到这里,他也已经明白了。
身上没有,是因为已经通过其他的方式,藏在了身体里。
他们是傀儡,不能说话、没有意识,从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就是用来牺牲的。
巨大的爆炸声,顿时将其他人引了过来,被楚弈珩带来的凤渊行,看着眼前的场景,已明白了一切,手指不由自护地握成拳,表情十分难看,“是我错了!”
那些傀儡才是留着的后手,想必在出来前,就已经被下了引爆体内炸药的命令。若是一击成功,他们也不用被留着。若是如方才那般,被凤渊行抓到,只怕若有机会引爆,死的就是身边的凤渊行等人。而若是如凤渊行那般,想要顺藤摸瓜,则势必靠近跟踪,到时候也是被炸死的结局。
极其阴狠,滴水不漏。
凤渊行咬着牙,脸上很有些自责,抓人的决定是他做的,差点连累他人的也是他,以心思玲珑著称的他,被人算计的差点害死了自己的爱人,这种又气又恨夹杂在一起,一贯温和有礼的十三皇子,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锋利的气息。
南宫珝歌抚着凤渊行的背心,“你会失算,是因为你不如他们歹毒狠辣,想不出如此卑鄙的主意。”
凤渊行神色冰冷,“不会有下一次了。”
南宫珝歌看着满地狼藉,空气中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实在不怎么好闻,“走吧,先回去。”
南宫珝歌带着众人,回到了狐族。
鉴于这一路上危机重重,南宫珝歌不敢再耽误,以最快的速度让冷长老带着众人,一路回到了“烈焰”京师。
一路上风平浪静,那些行刺的杀手,暗中的阴险手段,就这么突然间地消失了。唯一的意外便是秦慕容终于赶上了队伍,只是这一次风尘仆仆的秦侍郎,再也没有给南宫珝歌好脸色,一路赌着气不与南宫珝歌说话,以至于南宫珝歌纵然对她的那位骄纵小爷充满了好奇心,却也是问不出个屁。
就在这种颠颠簸簸中,众人终于回到了京师。
在见过母皇凤后回禀过情况,又匆匆安顿好了狐族众人,南宫珝歌调拨了专门的人手守护,这才算是终于消停了下来。
随后,南宫珝歌便带着冷长老,亲自前往宗祠面见皇姨祖。而这一次,南宫珝歌意外地又见到了秦相。
桌上的两盏茶已经凉了,经文却是打开的,想来秦相又是来陪皇姨祖的。
当南宫珝歌带着冷长老进入房内,将全部经过简单告知了三人,冷长老与皇姨祖彼此相间,眼中俱是难以诉说的复杂情绪。
皇姨祖脸上是压制不住的激动,“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狐部之人,还能再看到狐部的圣器。”
冷长老与秦相,亦是一脸唏嘘。
南宫珝歌将“莲花盏”与“亘古笔”放到皇姨祖的手中,皇姨祖看着手中的圣器,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身边的秦相立即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皇姨祖,现在您可以将余下的详情,都告诉我了吗?”
皇姨祖点了点头,却是激动地难以开口,还是秦相先扶着她坐下,“我来说吧。”
秦相努力平复着情绪,慢慢地开口,“当年魔族,共分为‘灵’‘血’‘狐’‘浩’‘幻’‘测’六部。‘灵部’与‘血部’是最为杰出的部落,掌管着魔族的战斗与执法,他们感知力与战斗力都格外超群,所以族长大多为这两个部落所出,狐部天生敏锐,大多司职搜寻探查的任务,又因姿容绝色,备受族长宠信。‘浩’部因资质平庸,个性纯良,几乎与普通人无异,所以在族中,普通的工作大多交由他们。测部据说沿袭了魔族与天界的沟通,测吉凶、演术法,却独善其身,不参与族长竞争,也不与他人交往,只是一脉传承着他们与天地的沟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帮助魔族回归天界。”
千百年的生活,魔族早已自成体系,有着明确的分工。
皇姨祖应了声,“珝歌,我们是‘灵部’后裔,我已告知过你。‘灵部’因自身能力超群,所以入了世,争了天下,但我们一代代的祖训告诉我们的就是复兴魔族,因为这是‘灵部’的责任。我们一直寻找着其他部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圣器’重聚,眼下,终于让我看到了希望。”
冷长老点头,缓缓开口:“当年魔族灵气无法支撑,各部离开。我们狐族的前辈靠着敏锐的直觉,算是找到了一处灵气充沛之地,就这么勉强支撑着,等待着。”
南宫珝歌点头,“明白了,‘北幽’国师曾对我提及,族人性格温和,能力不足以复兴魔族,应该属于‘浩’部。而这‘莲花盏’便是测部族长交于我的。那‘血部’呢?”
秦相摇头,“依照能力而言,‘血部’应当不会消亡,但这数百年间,无论我们怎么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血部’的后人。”
“完全没有消息吗?难道是消亡了?”
“是啊,‘血部’的感知力不在‘狐部’之下,魔气不在‘灵部’之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消亡的。”皇姨祖笃定地摇头。
“也许,他们不想回归魔族之境呢?”南宫珝歌心中,已经隐隐对“血部”的去向有了猜测,“或者,他们有其他的想法。”
“血族好战,性情偏执。”皇姨祖口气忽然变得无比认真,“珝歌,无论‘血族’有什么算盘,绝不可将魔族交给他们。”
南宫珝歌点了点头,忽然察觉到秦相只说了五个部落,“那‘幻部’呢?”
秦相的神色刹那间有了些许变化,脸颊微微抽搐跳动着,眼底情绪几番变化,咬着牙缓缓开口,“‘幻部’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