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南宫珝歌站在庭院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一道温暖覆上她肩头,带着她熟悉的气息。
回首间,是洛花莳含笑的双眸,仿佛要看透她的心。
“为何不进去?”随意的口吻,目光却是望着前面的门,“不是放不下吗?”
那门里,本该住着的是丑奴。自从知道了他身上的那一点秘密,说完全忽视,那是不可能的,可若说改变她与丑奴之间往日十几年的关系,她似乎……也做不到。
矛盾,纠结,无奈,太多的情绪纷乱在心头。
“你想多了。”她苦笑,“这醋吃的……”
某人媚眼如丝:“许你接人,还不许酸一下?”
“我不会碰他。”她淡淡地开口,“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洛花莳的目光瞥向她的腰间,“我赠你的香囊呢?”
她的视线移向腰间,那里空荡荡的,不见那枚香囊的影子。
她恍惚想起,救丑奴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腰间飞起,掉落在水中,当时救人心切,又面对着“鬼影楼”的杀手,她的心思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的声音有些哑,“对不起。”
“无妨。”洛花莳摇了摇头,“人都是你的,一个香囊而已,今后你要多少个,我都给你。”
他吃醋,无非因为吃醋好玩,他享受的是逗弄她的过程,不该计较的,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我去找。”她忽然转身,朝着门外掠去,快的让洛花莳来不及阻止。
她脚步飞快,不消多时,人已到了江畔。
随意丢下一两银子,租了条小舟,摇摇晃晃到了江中。
心中,理智告诉她,这个行为简直愚蠢至极,感情却告诉她,就算万分之一的可能,至少要来试试。
望着空荡荡的水面,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俗世中的普通人,为了不想看到洛花莳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失落,便连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了。
古有刻舟求剑,今有珝歌寻物。
不,像她这样的傻子,似乎不止一个。
远方江面上,停着一只孤零零的小舟,而舟上却空无一人,倒是不远处的江水中,载浮载沉着一个身影,浮起又潜下。
那一道冰冷的反光,印入了南宫珝歌的眼底。
当水下的人影又一次浮起,手指趴在船沿急速地呼吸着,却冷不防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我这个主人,似乎没什么威严啊。”
他手指一僵,身体下意识地紧绷。
小舟上,红衣女子抱臂而立,看着水中的人,红唇抿着一丝不愉,“此刻的你,不是应该在府中养伤吗?”
才一日,这个家伙就不安生到处乱跑了?
她可没忘记,他身上的伤,远比她想象中要重的多。
肩头被暗器贯穿,背后深可见骨的几道刀伤,前日,他自请在府中受了五十鞭,带伤淋了一夜的雨,再前日,他挨了她一剑。
换做任何一个人,只怕此刻都在床上无法动弹,他倒若无其事避开了府中的璇玑卫,一人来到江边,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在水里,一个在舟上,谁也没有说话。
南宫珝歌叹气:“你找什么东西?”
他那半露着的唇角,却没有半点动作,显然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视线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我的香囊?”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回答,却挪开了目光,似乎想要逃避什么。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必找了。”她清晰地看到,他的唇色已经泛白,这对于一个身负武功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看到的颜色。
这是气息枯竭,身体虚弱的征兆。
她不知道,那时候已经半昏迷的他,是如何发现她的香囊落在水中的,但她很清楚,若她不开口,他的固执是不会上来的。
不出意料所外,他摇了摇头。
她朝他伸出了手,“那并不重要。”
他嘴角动了动,很浅的一弯,似乎是在笑,却有些勉强艰难。
“你来了。”嘶哑的声音,并不好听。
她来了,代表她重视香囊,三个字,揭穿她的谎言,足矣。
她无奈:“香囊于我,很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拿你的命去换。别忘了,你的命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
为救他,才丢了香囊。
孰轻孰重,一眼即明。
面具后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
“一次。”他开口了,又一次沉入了水中。
江面上,只剩下她站在舟上,眼光盯着静静的水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因素,这一次他沉下去的时间格外的久,久到她都皱起了眉头。
她不该纵容他的固执的,在她记忆里,丑奴从来没有违背过她任何的命令,安静挺立在她身前,就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木头。可这一世,他三番五次违背她的意愿,让她不得不审视自己当年瞎了的狗眼。
他哪里听话了?明明是半点也不让人省心。从他入水的姿态,她就可以轻易的判断出,他根本不会水,不过仗着内息里一口真气,才能潜入水中。
水面依然平静,她的心却不平静了,忍不住扬起声音:“丑奴!”
回应她的,是飘飘荡荡的水波,却不见丑奴的踪迹。
南宫珝歌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跃入水中。
就在这个时候,水面忽然泛起了波澜,一个人影破开水面的波浪,露出了身形。
南宫珝歌悬着的心,忽然落了回去。
她朝他伸出了手,“找不到就算了,上来吧。”
他抬起手腕,似乎是想要握住她伸来的手,可是手到半空中,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眼见着他的手又要落回水中,却生生停在了空中,雪白的皓腕就在他的眼前,还有她艳丽的容颜。
“逞强。”口中责难着他,却已快一步地看穿了他的脱力,南宫珝歌手腕一抖,他的身体脱离水面,落在在舟上。
但是她忽略了一点,他早已无力,小舟在水面上,摇摇晃晃不好借力,丑奴的脚刚一沾船面,就朝她扑跌摔去。
她伸手接住,却因为脚下无法借力,生生被他扑倒在了舟中。
湿淋淋的他,转眼间也将她侵染的湿淋淋。小小的舟内,甚至无法转身动弹,而她,也没有推开他。
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轻柔地打在她的耳边,他似乎醒了。
看到身下压着的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猛然一窒,几乎是慌乱地爬起来,却忘记了自己身体和这本就不甚安稳的小舟。
于是,他又一次扑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身体精壮结实,这一下压的她好悬连肺都从嗓子眼挤出来了,她就算武功高深,也不可能把胸前那两块练成钢筋铁骨,又不忍心用武功震开他,这一下可谓是扎扎实实,不带半点打折。
南宫珝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胸凹进去了。”
某人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她的伤处,当他的手贴上她的胸口,触手温软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触碰的是什么地方。
那手,悄然无声地缩了回来。
南宫珝歌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回去吧。”
当她刚刚站起,想要摇着小船回去的时候,丑奴突然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高举,掌心中捧着一个湿淋淋的香囊。
南宫珝歌看着香囊,也是看着他。
“你,为我系上吧。”语气淡淡的,甚至没有失而复得的惊喜。
丑奴的手,颤抖着触碰上她的腰身,小心翼翼地为她将香囊系上,轻柔地怕伤害到她般,半晌才终于将香囊结在了她的腰间。
直到这个动作完成,他才缩回了手,轻轻地倒落在船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