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凤渊行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南宫珝歌躺在床上的身影,柔美的曲线,完美的弧度,可惜只有一个背影,看不到她的表情。
凤渊行慢慢靠近,那背影也未曾动一下,依稀是睡着了。但他笃定,她只是不想理自己。
当他在床沿坐下,她依然一动不动。他的手碰了碰她的肩头,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你该知道,你不告而别杳无音信的那段时日,大家是怎么过的,揪心、急切却又无计可施。当得知你平安之后,多少是有些怨念的,可偏偏做不到对你生气,那就只能找个方向发泄一下,所以才开了这么个玩笑。”凤渊行也是有些无奈,依照他对南宫珝歌的判断,她是不会生气的,可偏偏事与愿违了。
不仅如此,那原本侧卧的身体瞬间翻身趴着,把整个脑袋埋进了枕头里,极其孩子气。
“好了,我道歉。”他独有的柔和嗓音象是初春的暖风,很是舒适。
偏偏那个埋着脑袋的人,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以后不许出馊点子,带坏他们。”
他无奈,“好。”
“不许假装生气。”声音闷闷的。
“好。”
“不许骗我。”
“好,都好。是我出的主意,我认罚。”他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你想要怎么样都行。”
最后一句,越发轻巧细腻,象是在撩拨她。
那身体微微晃了下,却还是没有翻身抬头的意思。凤渊行索性双手抱住她的腰身,将她翻了过来抱在怀中。却是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在笑,而且笑的眼底都是水晕,一片清光潋滟。他好笑,“你骗我?”
“你不也骗我?扯平了。”她擦了擦快要笑出来的眼泪水,“我也难得享受一下,被人哄的滋味。”
她才没那么小气呢,跟自己的爱人她怎么会舍得生气。只是看到他们逗弄自己的一瞬间,她也是坏心思上头,想要让他们尝尝自己之前那种心虚的感觉。
凤渊行的眉宇间不见半分意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地说着,“我知道。”
“那你还哄?”
“因为我想哄。以前都是你哄我,换一下感觉也不错。”
两人就这么靠着,细细低语着。
南宫珝歌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北幽’的一举一动的?又怎么对安浥尘莫言他们如此了解的?”
凤渊行眼底蕴藏着些许笑意,“你猜?”
这笑容落在南宫珝歌眼中,再是熟悉不过,只有当他谋算什么的时候,才会出现这般的表情。果不其然,他吐出了三个字,“安浥尘。”
“安浥尘?”南宫珝歌只是少许的惊讶,随后立即反应了过来,“他替我修书报平安,你也能看出些门道?他写了什么?”
凤渊行懒懒地往后一倒,靠在床头,眼里流露出来的神采,却犹如在朝堂般运筹帷幄,“他不过是普通叙述之前的危难,你曾受伤暂留‘北幽’,眼下伤势渐好,特传书让我们不必担忧。”
南宫珝歌简直想敲开凤渊行的脑子,“十三,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内容,你若说是硬看出我对他有情意,我觉得太牵强。”
“我看到的不是你对他有情意。”凤渊行仿若轻描淡写的回答,眼底饱含深意,“是他对你的情意。”
南宫珝歌身体一紧,“莫要胡说,你消遣我就算了,自家人无伤大雅。他是修行中人,开不得玩笑。”
“要不要听听我的分析?”凤渊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好啊。”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凤渊行有一个本事,就是无论他如何云淡风轻地说话,总是有一种无形的说服力,而他的推断几乎不会有偏差,否则他如何能让南宫珝歌举朝堂相托。
“他的信是在你养好伤后送来的,告知的是,你如今在‘北幽’有任务,决定暂时留下。内容普通、情感疏离,仿若事不关己。可你忘记了,若真是事不关己如此疏离的程度,他根本不需要在你身边陪你养伤到好才送来消息。你是‘烈焰’太女,寻常人做法定是立即送信‘烈焰’,以求自己脱离干系。他压下信息许久,只有两种可能,有私心和情势所迫。”
南宫珝歌心头一跳,勉强笑道:“那也许就是情势所迫。”
“既无追兵,又无暗杀跟踪,何来情势所迫?”
凤渊行的眼眸清澈而透亮,与他对视,倏忽间就被人看入心底。南宫珝歌却犹自挣扎着,“那也许他心有顾虑,不愿为你们所知魔族的事。”
凤渊行笑了,胸膛震闷笑容和煦,却只是拿眼尾挑着她,仿佛无声地在问:这话你自己信吗?
南宫珝歌很少有词穷的时候,却在凤渊行的笑容里败下阵来。
“他来带你走的时候,目的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吗?何来顾虑?”凤渊行似是不想放过她,火上添了把油。
南宫珝歌垂死挣扎着,“他性格清冷,不与外界沟通,只怕不懂你那些人情世故,任性而为罢了。”
“我也这么想过,所以回信于他,告诉他我们分身乏术无瑕接应你,请他暂且照应一二,但心中牵挂妻子,希望他能将近期发生的所有事详细告诉我们,好安我们的心。随后,我几乎每隔一日,都会收到他的信,你的饮食起居,在‘北幽’的行动,他都事无巨细写信告知。”
南宫珝歌顿时翻了个白眼,难怪他们能如此清楚地知道莫言、任清音和任墨予,却是安浥尘书信透露的情报。
“我逐字逐句地读过他的每一封信,我确定他是一个眼神如炬、心细如发、行事筹谋,不冲动、不妄言、冷静自持的人。”
他每说一行字,南宫珝歌的脸就垮一分,因为字字句句,毫无错漏。
凤渊行的笑容里算计的笑容越发明显,“除了……心口不一。”
“啥?”南宫珝歌似乎猜到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
凤渊行轻声哼笑着,“一个心细如发的人,要么心思深沉,要么谋略算计。他都不是,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太过关注你,才能将所有事写到事无巨细。可这般关注你在意你的人,你告诉我他冷清高傲。”凤渊行摇了摇头,“绝无可能。”
她……无话可说。
他眉眼含笑,眼神跳动时的神采,美的惊心动魄。
“你从让他回信时就在算计他?”她低呼,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位夫君,朝堂的事都不够他算计的,连安浥尘都不放过。
“他亲手带走了我的妻子,怎么算我都吃了一场暗亏。这样的人我若不了解透彻,如何反击找回场子?本想着把他当敌人看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谁料想我却看到一个清冷仙子被我家妻主拉入凡尘,动了凡心的故事。”
南宫珝歌终于明白,凤渊行那毫不掩饰的算计和开心是因为什么了。那分明是看人笑话的幸灾乐祸。
身为当事人之一,她未免有些五味杂陈。为自己,也为安浥尘。
“如果这些判断,你还觉得不够实证的话,那我再告诉你一点。”凤渊行舌尖划过嘴角,笑得阴森森的,“你觉得我亲自来‘北幽’,只是为了接你回家?”
南宫珝歌差点一激灵从床上跳起来,“你见到安浥尘了?”
“很巧,偶遇。”
巧个鬼,偶遇个屁,她信他鬼话,她就不叫南宫珝歌。
“难怪来的是秦慕容。”所有之前解不开的疑团,都在这瞬间解开了,“弈珩他们在边境支援我,你与花莳没有武功,无法在第一时间赶到,探查安浥尘的去处。所以让慕容跑了一趟,给了你们一个准确的消息。”
只要秦慕容知道了安浥尘离开的时间,飞鸽传书怎么都比人脚程快,凤渊行只要在半路等候,就一定能见到安浥尘。
“如此兴师动众,值吗?”她失笑,觉得凤渊行未免小题大做了。
“为了你,值。”他捧起她的脸,随性嘲弄敛尽,唯剩深情,“你有心结,我知。他有矜持,我知。若让你有遗憾,是我失职。”
心底,感动蔓延,亏欠蔓延,萦绕纠结在一起,她低声轻叹,“你与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不过见一面,确定自己的判断。”他修长的指尖,描摹着她的唇瓣,暧昧又多情,“我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能放你去追他。”
“其实……可以不必。”就象他说的,她有心结,安浥尘有矜持,他们之前心照不宣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以后也不必捅破。
“做了你的夫君,不得多替你担待些么?”凤渊行与她额头相抵,这般的距离之下,两人的双眸里,除了对方再无其他。
“十三,我该说你大度,还是说你算计?”
“都可以。毕竟,我是一个连父后都可以大度出去的人。”凤渊行一挑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南映’对白将军说了什么。”
南宫珝歌又一次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