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阳光落在沙漠上,一眼看不到边。阳光反射着沙漠,一片金灿灿的,让人眼睛生疼。
而阳光打在身上,更是一种疼痛感。
南宫珝歌抬起胳膊,看着胳膊上一片红彤彤的颜色,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这是幻境,能如此逼真,前人的能力也太强大了。
炙热是真实的,痛感也是真实的,皮肤的晒伤是真实的,所以……眼前的世界,也是真实的。
南宫珝歌无法想象,布下这个阵法的前辈,到底是多么高深的术数本事,在数百年后,还能让后人无法招架。
这个地方比之前那个桃林更加让人觉得恐怖,青石板是通向桃林阵眼的路,稍微聪明一点的人,还能从中推断寻找到痕迹,但眼前的世界……
想要重复上一次的做法是完全不可能,更何况她皮囊里的水几乎已经不剩什么了。
站在这里就是活活被晒成人干,南宫珝歌不愿坐以待毙,只能迈开脚步走了下去。
走着,说不定还有线索。
不走,就什么机会也没有。
南宫珝歌一步一个脚印,沙子很深,几乎每一步都会陷进去,才不过几步,鞋子里就灌满了沙,硌着脚底板生疼。
南宫珝歌拔出腿,将鞋子里的沙子倒了出来,看着前方的沙漠,南宫珝歌索性不穿鞋,光着脚继续走。
沙子并不细,中间还有不少稀碎的石子,微一不小心便有些疼。
但南宫珝歌无暇去顾及那么多,她只知道她需要尽快地找到出阵的地方,找到这个阵法的中心所在。
人的内心往往会因为外部的环境而产生一些波动,比如此刻的她,因为烈日、暴晒、炙热,便有些焦躁起来。
没有水,一般的人撑不过几日,她现在唯一的倚仗,居然是比寻常人耐抗些。
正想着,脚下忽然一沉,南宫珝歌脚下仿佛踩到了沙坑,整条腿猛地朝下落去。
南宫珝歌下意识地向下拍掌,想要借用力量让自己拔身而起,可是当掌风触及沙面,却是激起一片黄沙,力量完全被黄沙吸附下去。
这一下动作激烈,不但没能让自己拔出来,反而又一次差点让沙子迷了眼。脚下的吸力越来越大,拉扯着她的身体不断往下沉落。原本只是脚踝沉没的她,这一下整个大腿根都被埋在了沙子以下。
眼见着强行用力是不行了,南宫珝歌运气于掌心,贴在沙面上,掌心里的暗劲沉了沉,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扯出来。
力道才刚吐出,面前的沙却猛地向下陷落,紧紧地吸住了她的下半身,压得死死的。
南宫珝歌翻了个白眼,低头看着已经到了小腹的沙子,感谢自己良好的修行养成的沉稳性格,不然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手足无措了。
沙子其实和水的特质一样,看上去平静,实则底下暗流汹涌,如果用普通的方式,她显然是无法脱困的。
此处没有树、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她就算想要拿腰带做绳子,似乎也没有可以捆绑的去处。难道她要向老天借一个地方,让她可以拔起来?
水一般的沙质,却远比水的张力还要大些,如果有一块木板可以让她浮在表面上……
南宫珝歌几乎毫不迟疑地将身上的包袱丢了出去,然后扯下了身上的外衫,她的外衫很长,扯开足有三尺多,倒是够上一块木板的大小。南宫珝歌以真气灌注在外衫上,衣衫注满了真气,瞬间板正了起来。
衣衫向下用力插进沙子中,逐渐触碰到了身体,南宫珝歌狼狈却又有些艰难地利用这唯一的借力点往上攀爬着。
一点、一点,终于,那原本在小腹的沙子在她缓慢地攀爬下,滑到了大腿,南宫珝歌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慢慢地、慢慢地……终于挣脱了沙坑。
死里逃生,南宫珝歌躺在沙地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第一关,她损失了水,勉强过关。第二关,丢了一双鞋,一件衣服,还没能找到脱困的方法。再这么下去,不用到第三关,说不定就什么都不剩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躺着等死啊!
南宫珝歌叹了口气,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小心翼翼地开始继续走着。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一,二三便接踵而来,没走出多久南宫珝歌便又感觉到脚下一陷,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一次她反应极快,不等沙坑吸附上小腿,便瞬间腾身而起飘落在一旁。
自此之后,南宫珝歌不敢再有半点懈怠,几乎是真气灌注全身,每一步都极致的小心。
但她也发现,一次不成之后,她所遇到的沙陷越来越频繁,频繁到她甚至逃过第一次,第二次的落脚之处又出现新的沙陷。
再后来,第二度落脚、第三度落脚、第四度落脚,都会运气不好地撞到陷坑。
当南宫珝歌这一次连续七点之下,才终于踩到了一块没有陷坑的沙,她快速地坐下调息,大口地喘气。
看来这些所谓的陷坑,便是阵法启动了,如今越来越频繁,可见是阵法在不断地转换,而她已经被这个阵法消耗了巨大的真气,再这么下去,不被陷坑吸走,她也可能真气耗尽而亡。
丹田里已经隐隐有了痛感,那是真气消耗过大的提醒。她必须尽快恢复。
南宫珝歌一边调息,一边从身后的包袱里掏着食物,看也不看地塞进嘴里。
她与安浥尘在客栈购买的食物,大多是耐储藏的面饼肉干,在嘴里不断地翻卷,粗粝地划过舌头和腮帮子,可就是咽不下去。
她的嗓子干的几乎要冒烟了,这点面饼塞进嘴巴,把最后一点残余的唾沫都吸走了,犹如木头般顶在嗓子眼。
被晒了整整一天,又耗费了无数的体力,此刻的南宫珝歌所有的渴望就是喝水。
狠狠地强行咽下那块干饼,南宫珝歌捶了捶胸口,实在没有任何食欲地将饼丢了回去。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南宫珝歌不敢轻举妄动,索性躺了下来休息。
抬头看着天空,一望无际的银河就在头顶,星光闪耀,寒芒璀璨。
遥想前世某次,南宫珝歌曾经好奇地问过安浥尘,这天空的星星数以千亿,他们又是怎么从这其中看到变化的。
“万物万事都有它的定律,我们看的是星盘,推演的术数却是万变不离其宗,找到其本源就能看懂它们。”
南宫珝歌失笑,叹息,“那谁能告诉我,这个八卦阵的本源在哪里,我怎么才能破解它呢?”
找不到线索的南宫珝歌,忽然感觉到身下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腾身而起,而原本身体所躺的位置,已经陷落了一个大坑。
空中,南宫珝歌骇然。
此刻的阵法已经转守为攻了。这样地随机陷落,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阵法的变化规律,因为根本……没有规律啊。
南宫珝歌身法施展到极致,一边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机,一边飞速地转动大脑。
没有规律、没有规律、没有规律何尝又不是一种规律?
万变不离其宗,阵法本源是什么?
人在空中,她不停地看到沙子的陷落,陷落,陷落……南宫珝歌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阵法中的沙子始终是定量不变的,如果沙子始终是陷落,那就应该有地方的沙子是凸起的啊。
这就像水中的漩涡,看上去是吸走了东西,形成了巨大的吞噬力,实则却是从另外一处冒了出来。
当身体又一次腾起的时候,南宫珝歌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决然的表情,她想要……赌一赌。
空中,南宫珝歌气息已尽,身体直坠而下,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拔身而起,而是整个身体被陷坑吸住,几乎是瞬间就被吞噬了进去。
砂砾地翻滚,挤压,南宫珝歌的身体犹如被装进了一个偌大的铁桶里,不住地翻滚。
而随着这种翻滚,身体周边的沙子也在不断碾压着她,几乎连五脏六腑都要从她的身体里挤出来了。
也不知道翻滚了多久,南宫珝歌终于感觉到了那种翻涌力量渐渐变弱,最终化为了宁静。
而她身上原本极其沉重的沙堆,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淡去,只留下薄薄的一层。南宫珝歌挣扎着起身,眼前的阳光让她眼睛一疼,下意识地遮挡着视线。
方才明明还是黑夜,怎么瞬间就成了白昼?难道这个阵法里,居然连日夜也可以不同?
南宫珝歌放眼四周看去,发现沙漠还是那片沙漠,但是自己的正前方却有一湾湖水,清澈碧绿,随着风吹来带着潮湿气息的味道。
南宫珝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露出了笑容,看来这一次她赌对了。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朝着湖水的方向走去。
才迈出一步,眼前的风忽然变得愈发的潮湿,越发的清新,再回首时,那片茫茫的沙漠已经完全地消失在眼前。
这算是闯过了第二关吗?
南宫珝歌已顾不得想那么多,她现在极度地需要水。
南宫珝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到了湖滩边,伸手捧起水,一口入喉,清凉透心,实在是舒爽极了。
水被淋上了脸,将那些粘腻的沙尘洗去,她仿佛觉得浑身的力量都回来了,正准备对着湖水梳理一番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湖水中的倒影,她自己的倒影。
湖水中的女子容颜秀丽,却遮掩不住眼角眉梢岁月印刻的痕迹,眼眸里有着威严,有着决然,就是没有灵动之气。
这是一张她极为熟悉的容颜,属于南宫珝歌,却又不属于南宫珝歌,准确地说法,这张容颜属于前世的帝王南宫珝歌。
她呆呆地看着湖水中的自己,完全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