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南宫珝歌睁开眼睛,窗外的已是天色大白,看来今天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天气。
昨日带着楚奕珩进宫,也第一次见到了楚奕珩的父亲,南宫珝歌终于明白为什么楚将军那么不解风情的女人,会如此死心塌地的夫管严。
看似弱柳迎风,即便人近中年却完全不减风采,看到他的脸,南宫珝歌心头暗暗庆幸,楚奕珩完美承袭了父亲的好容貌,若是像楚将军……
南宫珝歌暗中翻了翻白眼。可就算是威严刚烈的楚将军,在面对这位夫君的时候也是各种小心翼翼,就连对方款款而行的时候,楚将军的眼神也没离开半分,生怕对方有个闪失。
可这位夫君……南宫珝歌认为,也只有楚将军的脑子才认为她家夫君柔弱不能自理,需要人保护。
面对着自己,他淡淡地一句殿下迎娶奕珩,作为父亲的身份,敬坛酒给太女殿下和皇上风后。
可他拿出来的,是二十年酿的“清泉”啊!
一句儿子出生所埋出嫁开封,请殿下赏脸。
帝君和风后不明所以,傻傻地与准亲家干杯,于是,“烈焰”最尊贵的两人,就一滩烂泥地被扶走了。
而他下一步敬的就是自己,说是儿子出阁酒不喝完不行。整整一坛,南宫珝歌要不是功底深厚,今日都可以出殡了。
她恍然间想起了当年这位楚家主夫敬楚将军酒的那段往事。她深信,他绝对是来找自己报仇的。
幸亏楚奕珩出手阻拦,不然小命休矣。
坐在床上,南宫珝歌觉得额角有些一跳一跳的疼痛,不等她抬手,一双温暖的手贴上了她的额头轻轻地帮她揉捏着。
她低喟出声,“君辞……”
“头疼?”他低声轻语,坐在了床沿。
她翻身趴进他的怀里,软软地应了声。
疼?太女殿下流血都没喊过疼,现在这幅模样,就是……矫情。
他轻柔地帮她揉着,指尖的热度透入肌肤下,她轻叹中枕上了他的腿,紧贴着他的腰腹。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的呼吸有节奏的起伏。
最是寻常不过的亲昵,却又最是动人心神的亲昵。
他低头看着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埋在自己胸腹之间跟个虫儿似的。
声音还是那般的温柔、宠溺,“今日还要奔波什么?”
“要请证婚人啊。”她的声音闷闷的,“虽是有父后母皇,但要仪程显得尊重,不能对不起大家。”
“明日吧。”他有些心疼,“还有些日子,先休息会?”
她在他怀里摇摇头,然后抬起了脑袋,“君辞,今日你陪我去吧。”
“好。”他抚着她的脸,温柔回应。
“不是侍卫。”她嘟着嘴,把那碍眼的面具丢到了角落里,“别躲起来。”
他也只是微一迟疑,他习惯在阴影中,习惯隐藏自己的气息,习惯了没有人看到。
很快,他便点了头,“好。”
他有他的执念,但是所有的执念因她起、因她灭。
她扬起脸,闭上眼睛,软软地等待着。
一个吻落下,如蝴蝶拂面转瞬即逝。
“君辞。”她就像条虫,继续在他怀里折腾,“为我梳头好不好?”
当镜子里再度出现两人容颜的时候,南宫珝歌的视线有些模糊,如此平凡而普通的美好,她不知奢望了多少年。
他为她梳发,手法依然那么熟练。君辞与旁人不同,他不喜欢朱钗金饰,只喜欢在她鬓边簪上一朵绒花,以前他总说小太女的灵秀,一朵绒花便够了,不需要那些俗物。
只是……她看着他缩回手,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绒花呢?”
他笑笑,伸手推开了窗。
窗外一株木芙蓉盛开正艳,犹带着清晨的露珠,君辞顺手折下一朵,簪在了她的鬓边,“我的小殿下长大了,可以衬些更艳丽的花了。”
她笑着点头,眼睛直勾勾的就没离开过君辞,如果洛花莳在这,只怕已是挑着眼调侃她,别说君辞为她簪朵花,就是插个狗尾巴草,她也肯定觉得美极了。
她的模样成功地让他笑了,“我去更衣。”
才转身却又被她牵住了手。
君辞回首间,眼神里颇有些疑惑,不是她让他不要以侍卫的身份出现吗?
南宫珝歌咬着唇,慢慢走到自己的衣柜前,随手拉开了衣柜。
殿下的衣柜很大,里面堆满了各种华丽的服饰,里面还有一口箱子突兀地放着,箱口紧闭着。
南宫珝歌随手指着箱子,“这里。”
不等君辞回答,她就如逃避般缩了下脖子,“我……我去外面等你。”肉眼可见地有些不好意思,一溜烟地跑出了门。
君辞走向那口箱子,带着几分诧异随手掀开了箱盖。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呆住,眼中浮起点点水雾,却又无声地展露出他温柔而无双的笑容。
南宫珝歌背着手,在院子里等着,有些焦灼又有些不安。
下人进来,想要端茶送水伺候,又被她挥挥手轰走,毕竟,从容的太女殿下这般姿态被人看见会笑话的。
她,也是要脸的。
耳边,传来他轻轻的脚步声,他答应了她不以侍卫身份出现,便连脚步声也不再隐藏。
南宫珝歌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回头。
广袖流云衣袂飘飘,一阵风吹过清晨的露珠撒落,滴在他的发端,也滴进了南宫珝歌的心间。
他的动作微一迟疑,却还是行了个宫廷礼仪,“殿下。”
她定定地看着他,“你……不会怪我吧?”
怪?
他迟疑了下,“我会担心殿下身陷往日,情怀大过爱恋。”
他们之间,往日的纠葛可以瞬间拉进彼此的距离,却又成为他们之间的桎梏,那箱子里都是昔日君辞的衣服,一件不落地整齐地摆放在她的衣柜中。
不仅如此,箱子的另外一层里是新做的衣衫,以君辞的审美和他的身量重新定做,他看得出在这些年中,她一直以他还存在的形式为他定做着衣衫。
他感动,却也担忧。
他们之间单纯,却又不那么单纯。
“我也担心。”她完全没有逃避话题的意思,反而是笑望着他的脸,“你的劲装我见过,所以想看看宫装。事实证明……”
转头间,在面对他容颜时的心跳加速,悸动,以及刹那呼吸停止。
“无论你是不是君辞,我还是一见钟情。”她认真地开口,“只是我不知道,在没有了父后母皇之命的这位公子,是否还会为我动心?”
他看到她眼底的希望和忐忑,一如当年假山上那个呆呆的精致小姑娘。
可如今的她,潇洒随性明媚潋滟,谈笑间的掌控力如何能不让人心怡?
“会。”他嘶哑着嗓音开口,“一见钟情。”
“那这位公子。”她笑着,“可愿陪我去街头逛逛?”
热闹的街头,商贩来来往往,热闹非常。
南宫珝歌与君辞行走在街头,一身华丽的装饰,与这世俗格格不入,更因那绝色的容颜引人侧目。
君辞不自觉地垂下眼,没有了面具他是有些不自在的。
他少年入宫,接受宫廷的礼仪,是没有机会在街头游玩的,之后有了面具的保护,也不会这般不自在。
她仿佛看出了他的不适应,牵住他的手拉着慢慢走,“以前我总想出来玩你都不让,现在你得赔给我。”
仿佛是抱怨的声音,让他不由笑了。这么个叱咤风云的殿下,在他面前却宛似永远长不大。
她手一指,指着远远地前方,“我要糖人。”
他含笑点头。
才拿到糖人,她的手又一指,“炒豆子。”
“糖糕。”
“糖饼。”
“甜糍粑。”
他终于忍不住,按住了她的手,“太多甜的了,换一点。”
她无奈叹气,“看,你又管我了。”
他也很无奈,有些东西,深入骨髓了。
“所以。”她笑着,“我们早已习惯了彼此,为何要分情感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她还是她,他还是他,为什么非要知道喜欢自己的,是现在的她还是从前的她?又何必在意是君辞还是丑奴?
他,果然没她看得通透。
心下了然,那最后一丝忧虑也瞬间烟消云散,他故意板起脸,“那也不许吃。”
“不吃。”她随口回应着,“给证婚人送礼去。”
她没说是谁,他也没问,陪着她一路行着晃悠着,直到一条山路出现在两人面前,君辞才恍然。
细细窄窄的路,一直延伸向上的台阶,两旁的树木青草,青石板上淡淡的青苔,都显出一种幽静。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低下头间眼底水光闪过。
南宫珝歌朝他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踩上山门的台阶,“走吧。”
他紧握住掌心中的纤软,坚定地踏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