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星再次睁眼是在自己家的床上,他睡得死是公认的,但他真没想到能睡得连怎么回家的都不记得。
敲门声响起,沈意星甩了甩脑袋,才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
“妈妈?”沈母端着碗汤走进来,沈意星看到了下意识喊她。
“小星星醒了?”沈母把汤放下,又用手碰了碰碗壁,还是温温柔柔地开口,但语气里显然多了几分戏谑:“这汤温度刚好,快喝了补补身体,昨晚玩这么晚,回来的时候怎么叫都叫不醒……”
沈意星汤喝到一半突然听到妈妈的话,呼吸一下上不来,愣是把汤灌完了才缓了一口气。
“妈妈别说了……”沈意星被说的无地自容,忽然想起什么,他急急朝沈母道:“对了,姐姐回来了吗?我……睡得太死了。”
“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沈母问他。
沈意星:“……”
看这样子就是,沈母有些嗔怪:“那你那个小同学把你一路背回来的事情也不记得了?”
信息量太大,沈意星一时之间有些懵,而没等沈意星反应过来,沈母又絮絮叨叨:“这年头倒是挺少能看到这么实诚的小同学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打车,虽然你们玩那地方离家里不算太远,但怎么说也有好几公里呢……”
周忆琛?背他回家?一觉醒来这个世界怎么变魔幻了?
沈意星在神游,但自家妈妈可不会惯着他,沈母把空碗拿走,临出门了才良心发现告诉他:“月月回来的比你可早多了,正好还和阿恪打了个照面……你就不太凑巧。”
“……哥哥回来了?”沈意星抓住话里的重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沈母一句话制止。
沈母看他猴急的样子,没好气道:“给我躺下再休息会儿,你哥哥还在倒时差,见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沈意星委委屈屈地回床上躺下,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哥哥回来了,半年没见,也不知道哥哥好不好,是瘦了还是胖了,比以前帅了还是沧桑了……
这边沈意星胡思乱想,那边沈家父母也急得团团转,沈父端起热气腾腾的茶,继而叹了口气又放下,手里的报纸也半天看不下去。后开索性把报纸扔在一边:“本来都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反悔了?”
“你还有理了?阿恪被你扔外边半年,回来都瘦了,也不能见父母弟妹一面,换你你受得了?!”沈母性格温婉,但丈夫这件事真的惹到她了,以至于忍不住说话堵他。
沈父也知道多少是自己的不对,但他很看好海外市场,这一节打通了,他们沈家能再上一层楼,只是沈恪……
几十年夫妻,沈母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她也不多话,只是难得强硬道:“老头子我警告你,你想怎么发展我不打扰你,但是如果是违背阿恪本心的事情你不准做,孩子从小就累的够呛,万一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好了夫人,这次我都听你的,这海外市场的开发阿恪不想去这不是还有我呢,夫人不用担心。”沈父自知理亏,只能殷殷向沈母保证道。
*
即使昨晚睡得晚,周忆琛也能早早起床,空寂的房子里此时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响起的笔尖划过纸张带出的刷刷声。
一张试卷完成,周忆琛放下笔,躁动的心却并没有冷静下来,他盯着面前空白的墙壁,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某个人影。
好像是从沈意星第一次在巷子里堵他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周忆琛又实在说不上来。
当他意识到笔随着手无意识转动的时候,桌上的草稿纸赫然出现了某个人为了看星空不肯离开,最后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入睡的模样。
周忆琛失笑,心里的躁动顷刻间全都平静下来。
*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转眼又接近新年了。
晚自习前总有一段吵吵闹闹的时间,沈意星牢记使命,只要一有空闲就跑杨羽身边转悠刷存在感。
唉,谁让他是姐姐最忠实的护花使者呢,姐姐的爱情自然要他守护一二啦。
多刷刷脸果然还是有用的,就像当下,他已经成功晋升杨羽偶尔的饭搭子了。
“沈意星晚上吃不吃宵夜?”
那必然吃,沈意星浮出水面冒泡泡:“好啊,放学走起,我听说外面小吃街新开了一家炸串店,味道好像还不错……”
“行,就去那家!”杨羽爽快应下,同时开始计算怎么样才能补回自己的学习时间。
沈意星和坐在杨羽旁边的沈意月对了个眼神,状似不经意开口道:“那个……沈意月同学不是说肚子有些饿嘛,要不,一起?”
杨羽正在全神贯注做规划,闻言头也不抬:“那好啊,反正你俩到时候一起回家,我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了。”
计划通!
沈意星朝那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
周忆琛正在写今晚的物理作业,他一向习惯不把作业留到明天,只是今晚似乎不在状态,心里有些烦闷,一道题用了几种解法都没解出来。
“哟,我们周大班长在想什么呢?”上一秒还在中排侃天说地的人这一秒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正单手托着腮往周忆琛那边瞧。
目光触及还处于空白状态的物理作业,沈意星乐了,他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回事啊,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我们周大班长解不出来的题?让小的看看,说不定还能给您老人家答疑解惑呢!”
沈意星作势要拿他的作业,却被周忆琛眼疾手快拦下。手腕上滚烫的触感让沈意星愣了一下,他呆呆地低下头去。
周忆琛也反应过来了,他赶在沈意星开口前松开了手,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解释道:“对、对不起……作业就不麻烦你了。”
“哦,那好吧。”沈意星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又想不到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好悻悻的闭了嘴。
因为这一出,沈意星也不敢和往常一样作死逗人聊天,接下来的一整个晚自习都相顾无言。
晚自习结束时间是九点半,刚好他们去吃半个小时,十点准时回家,沈意星今晚实在是有点坐立难安,他不知道周忆琛怎么又变得不太理会人了,只能不停把注意力放在作业上,不过这样也确实挺有用,平时一半的作业沈意星都嚷嚷着写不完了,今晚罕见的巨量作业他竟然在下课前几分钟都写完了。
还没等沈意星臭屁多久,下课铃声准时宣告晚自习结束。
本来关心一下周忆琛的,但杨羽和沈意月已经在门外喊自己了,于是他只能背起书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周忆琛整个晚上心乱如麻,为了避开沈意星他甚至刻意放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并没有很在意这个,他苦笑道。
等周忆琛收拾完东西后,教室里除了他已经空无一人了。他关了教室里的灯,又把门带上,然后一个人安静地走在校园里,背影看着有些孤独,但又不全是孤独。
“周忆琛……真的是你,真是冤家路窄啊!”周忆琛顺着大路走,远远看时自以为几个人在无聊轧马路,走近了他才看清楚原来是看他不顺眼的阿苟。
周忆琛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不屑给对方一个,他问:“找我有事吗?”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惊恐表情,阿苟气的面目扭曲,但下一秒他又笑得异常灿烂,他幸灾乐祸道:“今晚就等着沈意星那几个不在我才来拦你的,你说找你有什么事?当然是解决私人恩怨啊。”
“可一直以来不都是你找人欺侮我吗?要解决私人恩怨的话,也应该是我动手才对吧……”周忆琛四两拨千斤道。
“你还敢反驳?”阿苟显然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不声不响地受过,但没想到这个人攀上了沈意星,连胆子都变大了:“你真的以为沈意星会为了你来找我算账吗?”
周忆琛原本不打算再多说,但有时候计划就是赶不上变化,他的眼神慢慢聚焦到阿苟脸上,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你觉得,沈意星不会吗?”
不管是哪种,那副模样看在阿苟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他怒道:“会不会都无所谓,总之你周忆琛今天一定不会完好地从这里走回去!”
阿苟一挥手,身后的小弟便开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周忆琛后退一步,看这架势今晚是不能善了了,他暗中蓄力,准备找个时机跑了再说。
“咦,这里怎么这么热闹?我能加入吗?”
场外声音突然响起,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少年站在人行道的绿化树下,表情是一脸的人真好奇。
他的表情具有迷惑性,但那张脸可不具备,看到他的一瞬间,阿苟咬牙切齿,随即冷笑道:“沈意星?你对你这个新同桌还挺好,居然上赶着来替他挨打!”
“那必须不是,”沈意星老神在在地走近,他眼睛像斜上方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外侧移动了一点,阿苟不明所以,也跟着他动了一下,沈意星这才满意,他低声道:“我是来帮周忆琛打你们的。”
“你——”阿苟气急败坏,也不知道是谁捡了根棍子就要砸过来,沈意星早就等着这一出了,他也不反抗,只是闭上眼睛。
周忆琛啊周忆琛,为了给你扫清麻烦,他沈意星真是下了血本了……
木棍敲打骨肉的闷响声在耳畔炸起,沈意星紧皱着眉头,但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正奇怪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痛呼,沈意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周忆琛有些痛苦的表情。
“周忆琛?”沈意星大脑忽然宕机,那人见没打到目标还要再来一棍,周忆琛眼疾手快拉着沈意星跑。
沈意星大脑不在状态,只知道跟着周忆琛拼命跑,等前面的人停下来还由于惯性往前撞了上去,结果自然是又收获了一声闷哼。
沈意星很是抱歉,他想给对方摸摸痛但是又不敢下手,脸上也早就没有算计别人时候的成竹在胸,而是满脸惊慌地一个劲向他道歉。
“对不上……对不起周忆琛,我没想到……”
“没事,”周忆琛回应他,这些都是小打小闹了,对他来说确实影响不大,他提醒沈意:“这下你就可以把他们一锅端了。”
“你怎么……”沈意星自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很隐蔽,但没想到周忆琛早就看出来了,他双手捂脸不想说话。
周忆琛也不再逗他,而是问道:“你不是去吃夜宵了吗?怎么到这边来了?”
“哦……那家店今晚不开门,离开的时候听路过的同学说阿苟带了一群人在大路蹲守,有点担心你就过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只能说还好他来的巧。
周忆琛心思微动:“那你……”
“沈意星,好了吗,怎么还不走?”有人在那头喊沈意星,周忆琛循声望去,是杨羽,但从杨羽的角度却只能看到沈意星一个人。
见沈意星没回话,杨羽继续道:“匆匆忙忙就走了,也不留下点话,害的人平白担心。”
沈意星唯唯诺诺,杨羽不会这么跟他说话,但他姐会,肯定是他姐教的,他急匆匆跑过来,他姐肯定有点生气了……
正好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忆琛,沈意星干脆顺坡下驴。
“哈哈……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改,我这就走,怎么能让大家为我担心呢对吧?”
他迈开脚步,但临走时又有些于心不忍,犹豫了几个来回,还是决定顺从心意:“周忆琛你要一起回家吗?”
周忆琛站在阴影处,沈意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如有实质的目光还是让沈意星有些不自在。
过了很久,周忆琛才缓缓开口:“不了,你先走吧。”
“……那你小心。”听到周忆琛的拒绝,沈意星憋了好久才干巴巴道。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