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墨九在一旁小声提醒,“先让他们起来吧,天气这么大,要是跪晕过去就不好了。”
“啊,对,快叫他们起来。”卫明言背身推推他道。
墨九见他不肯转头,只当是被那些话气得不想看他们,便大步走向巷子口仰头传话:“国夫说让你们起来。”
“多谢国夫。”夫侍们齐声答完,恭恭敬敬站在原地等待。
站在最前方的月沼见他背对着大家,连忙圆场:“大家太久没见到国主,心里实在想念得紧,这才口不择言,还请国夫莫要责怪他们。”
卫明言站在原地,还是一动不动。
墨九见状,正要开口训斥,却听得月沼又道:“哎呀,你瞧我这脑子,国夫今日刚回来定是累坏了,我们还不懂事地给您添堵,实在该罚。”
“只是,午后暑热正盛,还请国夫下手轻一点,莫要弄出人命才是。”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公子可没有要害人的意思!”
墨九直指他鼻尖,怒道:“分明是你们诋毁国夫在先,被抓到现行反而倒打一耙,我这就去请国主来评评理。”
“墨九,慎言!”卫明言听到国主二字,急忙回身挡住他,对着众人道,“抱歉,是我管教不力,让各位夫侍见笑了。”
“月夫侍说得对,盛夏燥热,难免心烦意乱。方才我什么都没听见,大家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还要给国主配药,告辞。”
墨九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公子,可不能就这么……唔——”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里就被放进一颗蜜饯,卫明言对着众人含笑点头,拽着他快步离开了这个叫他头痛的是非之地。
留在巷子外的夫侍们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
“这个卫明言还真把自己当国夫了?架子那么大,连看都不屑看我们一眼。”
琵琶男讷讷点头:“是啊,今日一见我才知道,原来他这么冷漠高傲。先前是我太傻,竟还帮着他说话。”
“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后院哪个人不比他会哄国主,结果呢?以后看着他还是绕道走吧,免得叫他那手下告到国主那儿去。”
跟在月沼身后的男子不悦开口:“行了,都少说两句吧,他就在旁边,有什么话回各自院子慢慢说。”
说着,他堆笑看向月沼问:“您觉得呢,月夫侍?”
“你们要去哪儿便去,问我做什么?”月沼连退两步,站在一臂外故作不解。
“是是是,月夫侍您别生气,方才是我说错了话,我这就回去。”
其他夫侍见状,纷纷跟在他身后往后院走去,生怕又惹着这位不快。
月沼抬头远望,不屑轻嗤:什么高傲,方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卫明言分明是慌乱至极,根本不敢看人罢了。
到底是乡野村夫,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就算被封作国夫又如何,还不是个出去只会给国主丢脸的莽夫?
他跟着国主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国主的喜好,像卫明言这样的根本不足为惧。
等着吧,这国夫的位置很快就会是他的了。
宫墙这头,卫明言靠在福仁居院中的槐树下发愣。
墨九见他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本就憋闷的胸口更痛了:“公子,你是国夫,怎么能给他们道歉,还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那你想如何?”卫明言冷着脸反问,“让颜护卫把他们打一顿,还是把人关在院中,把事情闹得更大?”
“墨九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们。”
“那你说说,怎么才叫不便宜?”
墨九扣扣手指,小声回道:“这……我也不知道,但至少要让国主知道吧?不然他们还以为公子您好欺负,以后只会变着法儿地找您麻烦。”
好欺负?卫明言长叹出声,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以往还在家族中时,麻烦比这还要多。
如今得封国夫,还有国主的宠爱,他本不该再害怕的,但他做不到。
被报复折磨的恐惧就像是影子,走到哪儿都跟着他,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甩不掉,哪怕如今他是国夫也做不到。
更何况,这件事若是闹大必然会引来国主,他刚调整好心情忘记上午那些事,要是她又对自己……
不可不可,坚决不可!
卫明言猛地摇头,起身冲向药房:“墨九,你去隔壁把经络图默十遍,没默完不许敲门。”
“是,公子。”
墨九边嘟囔边朝隔壁走去:“真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居然把他们就这么放了,要是国主在定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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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颜茗匆匆从牢中赶来景安殿。
“老臣失职,没能看住罪人,请国主降罪!”
“什么叫没看住,人跑了?”姜小寇急忙扶起她,“太师快起来说话。”
颜茗闻言,更是连连叩首:“老臣惶恐。今早狱卒来报,那郭玉荀已在牢中自尽,是割腕而亡。”
“牢内守卫森严,连吃饭都有人看守,他是如何割腕的?”
“回国主,应是有人扮作狱卒混入其中,老臣昨晚刚问出一些线索,他就……”
“居然都让人摸到牢中去了,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姜小寇挥袖大吼,对方明知太师负责审问还敢来杀人,这分明是有内鬼。
“查,给我严查!”她回身对着濂溪命令,“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必须查个明白。”
“是,国主。”濂溪战战兢兢跪地,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国主,以往她总觉得国主还没长大,今日这模样倒颇有些老国主的威严。
看来用不了多久,国主就再需要她的指导,可以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了,她也算没有辜负老国主和母亲的期望。
濂溪越想越激动,忍不住低头偷偷抹起泪来。
“国主,这是昨晚老臣审出来的证词,请您过目。”颜茗高举双手,跪地埋头很是恭敬。
姜小寇取走证词快速读完,眉头紧锁,果然和赤云族有关。
“太师,既然他已认罪,善后之事便交给你去处理吧。”
她收起证词,正色道:“动作要快,百姓们已经吃了太苦头,不能再等了。”
“是,老臣遵旨。”
“太师不必自责,那赤云族挟持我朝县令定是早有预谋,如今事情败露,自是不会留那郭玉荀的性命。”
姜小寇弯腰再次扶起她道:“您审案辛苦,这几日便好好在府中歇息,待日后遇到困难,还要劳烦您帮帮小寇。”
“国主言重了,这本就是老臣分内之事。你和老国主如此信任老臣,老臣义不容辞。”
颜茗躬身又要作拜,双臂却被姜小寇稳稳定住:“有太师这句话,小寇就放心了。”
“是,多谢国主开恩。”颜茗站直身子,低头作揖道,“老臣还有一事,关于这新任潜山县令,国主可有人选?”
姜小寇一愣,选官员这事可就是她的盲区了,原主的记忆里可是半点信息都没留。
虽然她前世是HR总监,但官员选拔和员工招聘完全是两个层次,她对这里又不熟,更何况这还是个特殊的基层岗位,稍不注意就容易引起百姓动乱。
“太师既然在陪都居住多年,又能看到百姓疾苦,这新县令的人选便由您来任命吧。”
她浅笑着掩饰心虚:“太师经验丰富,定能选出最适合的人。”
“多谢国主,老臣定竭心尽力,不负嘱托。”颜茗躬身行礼,缓步退出了景安殿。
姜小寇目送她离去,回身正要问濂溪对此事的看法,却听得门外传来墨九的呼喊:“国主,您今日能去看看公子吗?”
“怎么了?”
墨九双膝一弯,伏在地面哀求:“墨九知道您很忙,但您要是再不去看公子,只怕后院那些人又要欺负到公子头上了。”
又?姜小寇唇瓣微抿,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起来把话说清楚。”
“是,国主。”墨九抹去泪珠,跪坐在地补充道,“那日您抱着公子骑马回玉宁殿,让后院那些人很是嫉妒。”
“当日公子去福仁居给您制作解药,路上就碰见了他们。公子没露面前,他们说了好多公子的坏话,甚至还直呼公子名讳,半点都不守规矩。”
他越说越气,握拳忿忿道:“待见到公子他们才收敛一点,可那个月沼话里话外都把自己当成主人,讥讽公子不懂事。我本想请您来主持公道,可公子偏偏拦下了我,什么都没说就回了福仁居。”
“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今日才来?”姜小寇不悦质问。
“是公子不让。”墨九委屈回道,“这两日后院那些人又在说公子坏话,可公子还在忍让,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前来禀告。是墨九办事不力,还请国主责罚。”
“行了,明言现在何处?”
“公子在福仁居。”
姜小寇挥挥手,看向身后命令:“清溪,老规矩。”
“是,国主,我这就派人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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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仁居,卫明言坐在院子里正望着槐树发愁,就听得大门被人吱呀推开。
是国主!她身后还跟着那么多人,这是要做什么?
“前些日子受了委屈,为何不说?”姜小寇走向他道。
“都是些小事,他们要说便说去罢,明言不想因此打扰国主。”
见他躲避自己,姜小寇收回手在一尺外站定,柔声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往后可不能再拦着墨九,否则你便是有意害我食言。清溪,把东西搬进来吧。”
“是,国主。”清溪提着木箱,指着身后几人吩咐,“你们跟我来,手脚都麻利点儿。”
卫明言直愣愣望着忙碌的仆侍们连话都忘了回,国主这是又要在福仁居办理国事?那岂不是又要被她……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姜小寇看出他的紧张,含笑承诺:“你不是在做解药吗?我来监督你,顺便堵住后院那些闲人的嘴,还你清净。我可不想好不容易与你建立的良好关系,就这么被破坏了。”
“国主,这样不好吧?”卫明言低声反驳。
“你是国夫,我来这里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好?”
姜小寇拍拍他的肩,又道:“上次受伤后,我就打算继续跟你学医术,以后就请明言耐心指点了。”
“清溪,在周围加派人手,我不想看见不相干的人。”
绷着脸说完这些,她快步走向药房,留下卫明言呆站在院中,望着来往人群很是不解。
国主真的只是来学医术的?
“公子,公子!”墨九在他身后小声提醒,“国主叫你赶紧进去呢。”
“啊,知道了。”
卫明言赶忙走进药房,却见姜小寇坐在离自己三尺远的地方,对他颔首后便专心桌案上的奏折,似乎很是忙碌。
“多谢国主,明言定全力以赴早日做出解药。”他对着桌案那头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拾起医书继续研究。
一屋两人,和谐又宁静。
墨九和清溪守在旁边相视一笑,两人悄悄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清溪安排完四周守卫,回到院中望着药房暗自祈祷:希望国主这次能成功抓住公子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清溪:我的cp我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