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典礼前夕,别宫内处处洋溢着喜庆氛围。
姜小寇身着喜服,屏退仆侍走进玉宁殿:“这衣服改得不错,很适合你。”
卫明言站在铜镜前,对着人影道:“多谢国主。”
见他兴致不高,姜小寇含笑上前:“我知道你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你放心,等事情结束我会兑现承诺。”
“我知道你不喜欢后院人太多,也为表明我的真心,搅扰你的夕涯已经被我连夜送走,夫侍们也禁了足,暂时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
她牵住卫明言的手,仰头柔声问:“今日典礼事关重大,为了镜月国的未来,卫公子能否暂时放下前嫌,帮我完成典礼?”
她把人送走又禁足,这是特意来警告自己的?卫明言手指微缩,忆起昨日她说的那些话,低头掩去惊恐:“是,国主。”
“走吧。”姜小寇牵着他往外走,身后传来微弱的阻力,“怎么,反悔了?”
“不……”
卫明言本想提醒国主莫要违了礼节,但想到方才的警告,他咽下疑问,迈步站在姜小寇身旁:“国主请。”
反正他本就不想做国夫,不合礼数更好,日后离开也有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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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殿前的广场上,太师颜茗坐在老国主牌位旁负责主持典礼。
大臣们虽对此十分不满,但拗不过姜小寇执意封夫,不得不早早到场观礼,免得惹恼了她引火上身。
“哎,真是不知国主到底怎么想的,平日她做那些过分的事也就罢了,总归不会伤及国之根本,今日这国夫……”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这官服不想要啦?”旁边一文臣劝道。
“要我说你们就是管得太多了,国主才会如此执拗。我虽然不懂你们文臣那些弯弯绕,但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给他最好的,何况那个人还是卫明言。”
“她是国主,哪能这般随心所欲?”另一文臣不悦反驳,“自从老国主去后,国主就变得喜怒无常,国夫这么大的事岂能儿戏!”
“哦,那你说什么不是儿戏?”
姜小寇牢牢牵住卫明言,站在大殿台阶上朗声笑问:“是把在场诸位的儿子都纳进宫,还是给你的儿子封个贵夫身份?”
方才还激情陈词的文臣慌忙跪地:“臣不敢,国主息怒。”
其他臣子见状,纷纷跟着下跪:“国主息怒。”
“哼,自从我说要封夫,你们这些文臣的折子是一日都没断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镜月国就只有这后院之事值得商讨。”
姜小寇拉着卫明言走上前,厉声呵斥:“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卫明言是裴宁义子,医术卓绝样貌出众,坐上这国夫之位绰绰有余!”
“是。”大臣们跪地叩首,大气都不敢多出。
姜小寇仔细扫过殿下众臣,唇瓣微抿,这幕后之人还挺沉得住气。
既然如此,那她就再加一把火。
“太师,直接拜堂吧,反正他们并非诚心祝福,我有您和母亲见证便够了。”
姜小寇话音刚落,一声劝阻从殿下传来:“国主,礼制不可废,否则于国运不利啊!”
这人还挺会扯。她循声望去,原来是那个万分自信,敢上奏举荐亲儿子做国夫的礼部尚书。
想不到她胆子竟这般大,都拦到典礼上来了。
正思考着,这人的劝阻再次传来:“国主,国夫一事该当慎重,方才臣所言皆来自国师的占卜,国主若是不信,大可召来国师一问。”
会占卜的国师?姜小寇回忆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而且占卜之术还挺厉害。
只是老国主出事后,原主便再也不信这些占卜之说,念其是老国主生前信任的人,又对建国贡献颇多,原主便把人留在原职再不召见。
如今礼部尚书不惜在大喜的日子触及原主霉头也要搬出国师来,姜小寇觉得她很有嫌疑,就是这行事风格太鲁莽,和她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或许这人和云闲一样,是凶手故意派来试探她的。
姜小寇顺着她的话反问:“哦?你说说是何种不利,坠崖而亡还是被人毒害?”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殿下女子连连叩首,“微臣只是担心,国主违背礼法会招来厄运,危及性命。”
“想不到礼部尚书也会占卜之术,甚至比国师还要厉害,竟能算出我有性命之忧。”
姜小寇笑呵呵道:“你有如此天资,今日起便去国师那儿精进吧,以后化解这国运灾厄可就靠你了。”
“微臣知罪,求国主开恩!”
“颜慎,把她拖下去,别误了我与国夫的吉时。”姜小寇揽过卫明言,转身对着颜茗道,“太师,开始吧。”
“是,国主请。”颜茗指着两人身前的软垫,高声唱完拜堂祝词退至殿下领头道,“恭喜国主。”
众臣随之附和,响声震天。
姜小寇左看右看,还是没盼来幕后之人。
这么能忍,难怪敢把手伸到原主后院下毒。
看来她得再肆意些。
“诸位起身吧,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她拉下卫明言脸前的团扇,把他推到众臣跟前:“今日起,国夫卫氏便继承裴宁之职,入太医院教授医术,你们可有异议?”
礼部尚书劝谏的下场还历历在目,殿下无人敢应答。
姜小寇扫过左侧队伍,点名问:“太医院的人认为如何?”
“国夫乃裴宁关门弟子,若我等能得国夫指点,自是荣幸之至。”太医院院首两鬓微白,颤声行礼道。
姜小寇满意转头:“国夫以为呢?”
卫明言举起团扇掩去愤怒,平静开口:“但凭国主吩咐。”
“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姜小寇再次四下张望,依旧平静如常。
按照先前用云闲替罪的做派,凶手有可能是顾忌人多不想暴露身份,或是因为上次的失败不敢轻举妄动?
她站在殿前默了片刻,回身道:“我与国夫还要去看望皇姨,剩下的事便有劳太师了。”
语毕,她领着卫明言穿过景安殿,走小路直奔皇姨住处。
为了能引出凶手,她特意让护卫们都撤走,只留颜慎在暗处盯梢,眼见着周围越来越偏僻,对方还是没出现。
这都不出来,莫不是凶手有了别的计策?
姜小寇百思不解,待被院门外的仆侍拦下,这才缓过神来。
“不用通报,昨日我与皇姨说好要带国夫来,你在院外守好便是。”
仆侍收回脚退到门外,瞄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卫明言,低头恭敬道:“是,国主。”
姜小寇眼疾手快挡在他跟前,拉着人小跑进了院子。
“姐,你还真来了?”姜小函正送太医离开,见她走来连忙迎上前,“那个,我娘今日身子不太舒服,要不改日?”
“那可不行,皇姨是我唯一的长辈,新夫娶进门自是要让她瞧瞧,不能耽误。”
姜小函找不到话反驳,只好柔声请求:“姐,那你可得答应我,不能在娘跟前告我的状,我不想她操心。”
姜小寇拍拍她的头,笑眯眯回答:“放心,我就是带卫公子来见见你娘,顺带给她把把脉,其他的我不会提。”
“多谢国主!”姜小函半个身子挂在她胳膊上,拥着她进了屋子,“娘,姐带着卫……国夫来一起看您了。”
姜小寇站在帘外,领着卫明言鞠躬行礼,这才开口:“皇姨今日身体可好些?卫明言是裴宁的徒弟,不如让他给您看看吧。”
帘上手影晃动,站在帘子尽头的姜小函收了笑容道:“姐,我娘说她这是老毛病就不劳烦国夫了,若是再过了病气伤到你们,她心里更过意不去。”
“既是老毛病,那更要让卫公子瞧瞧。”姜小寇继续劝说,“兴许他能根治呢?”
“女男有别,国夫又是你刚娶的,哪有拜完堂就给人看诊的道理。”
姜小函顿了下,面色微白:“我娘还说,她信不过男医师,你的孝心她都看在眼里,今日便到这儿吧,她想休息。”
团扇微颤,卫明言垂眼盯着喜服上的莲纹,指节扣得发白。
再等等,为了师父,忍下去。
他竭力克制住怒意,告诉自己不可失了方寸,又悄悄深呼吸了好几次,强迫自己快速冷静。
一心想借这机会探查些新线索,姜小寇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如今皇姨不愿诊治,短时间内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看来她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那皇姨好好歇息,待您身体好些我再带卫公子来看您。”她没再勉强,鞠躬作别后便领着卫明言一道出了门。
“娘,我去送送他们。”
姜小函匆匆丢下这句,追上两人解释:“卫公子你别多想,我娘她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就是……”
卫明言不想再听这些,当即截下她的话:“安庆王不必多言,我明白,告辞。”
说完,他越过姜小寇快步走向院外,眨眼就没了人影。
姜小函见此情形,推了把还在原地发愣的姜小寇:“姐,你想什么呢?再不追卫公子就跑没影了。”
“啊,没什么。”姜小寇摆摆手,迈步追去,“照顾好你娘,我先走了。”
“这我知道,倒是卫公子这性子可不好相处,你还是跟我去……”
“不用,你自己玩儿去吧。”
姜小函望着她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瘪瘪嘴跃出院墙:“玩就玩,我才懒得管你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