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驻守在后院的护卫们撤离,夫侍们得了自由,三五成群地围作一团,在花园中讨论起近几日的传闻。
“听说云闲死了,还写了认罪书承认是他下毒。真是想不到啊,这人平日里看着不争不抢,暗地里居然这么狠。”
同住在云闲院中的男子抖抖袖口:“是啊,还好我与他不太熟,不然……我都不敢想。”
“诶,你们和他同住的几人,这么久了都没发现点异常?平日里可有看见他做毒药什么的?”旁边有好事者追问。
“什么啊,他除了国主诏令,平日里根本瞧不见人影,估计都闷在屋子里做药呢。”
另一同住男子点头:“就是,神秘得很。我还记得他死后颜护卫带人来收拾,除了几件衣服便什么都没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儿鼓捣的毒药出来,怪吓人的!”
“嗐,人都死了,还说他作甚。”夕涯插进他们中间,意有所指,“再说了,当日碰过国主汤碗的还有一个,谁知道云闲是不是在包庇同伙。”
夫侍们听到这话,纷纷看向月沼。
“夕涯,你现在与我说这些,就不怕我给你下毒?”他低笑着走进人群中心,“还是说,你自认比国主聪慧,觉得国主抓错了人?”
“月沼你少血口喷人!我可没有诋毁国主的意思。”
夕涯箭步冲上,揪起他的衣领道:“ 我不过是把大家的猜测都说出来罢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那日要不是你抢走了碗,这会儿被怀疑的就是我了。”
“而且我还发现,有些时候不必那么争强好胜,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其他夫侍站在原地,无人敢搭话。这俩人一向不和,偏又是国主跟前的红人,唯有保持沉默才是上策。
“呵,你不就是没争过我想出口气嘛,我让着你这回便是。”
月沼轻轻拂开喉间的手,捂嘴偷笑:“夕涯弟弟若真有能力,不如去那玉宁殿帮我们瞧瞧,国夫到底长什么模样,竟能让国主这般宝贝。”
语毕,他转身径直回了小院,留下一众人直愣愣地望着夕涯。
又被反摆一道的夕涯甚是气闷,跺脚扭头对着他高声吼道:“去就去,这后院就没我打听不到的事!”
说完,他大跨步奔向玉宁殿。
院中夫侍见此情形,另外寻了处安静的地方,背着两人继续讨论起来。
一直在角落里观察的白尘,四下望了望,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连忙趁机溜出院子悄悄跟在夕涯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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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殿,姜小寇摸着濂溪送来的印章,十分满意。
这章刻得如假包换,还特意做了无边框,办事的人很有脑子嘛!
“濂溪,给昨晚连夜赶工的师傅们多发点银子,今日休假。”她推动印章,指着奏折道,“开始念吧。”
“国主,折子已经分类完毕,还是您亲自看吧,臣实在不敢僭越。”濂溪慌忙跪地。
又来了,姜小寇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决定给她做个彻底的思想工作。
“你先起来,动不动就跪下像什么样子,搞得我欺负你似的。”
“多谢国主。”濂溪恭敬起身,低头站在她身后。
姜小寇拉着她来到桌案前,轻声道:“濂溪啊,我问你,平日批阅奏折时,我为何要让你站在身后?”
“回国主,您有时会问臣如何处理国事,站在您身后也能保护您的安全。”
“嗯,你说的非常好。”她抚掌又道,“濂溪,你看啊,在我还没什么经验时,你就帮我批阅过几年折子,对吧?”
“是的,国主,但这都是老国主授意,如今您已能独自批阅,若是臣再这般,便是不忠。”
“可在我能独自处理国事时,还是会习惯寻求你的意见,多方考量后再下旨,对吧?”
濂溪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好点头称是。
姜小寇拿起桌上的奏折,摆在她跟前继续劝:“所以啊,我让你帮忙读读本子,再听我口令盖个章,是不是和之前差不多?”
“国主,这……”濂溪想说不,但又实在找不到理由反驳。
姜小寇拍拍她的肩,接着诱导:“这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你真逾矩,为何之前我娘要同意让你来辅佐我,自己却悠哉地跑出去玩?”
濂溪:“……”国主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难道真是她会错了母亲和老国主的意?
姜小寇见她游移不定,连忙把折子打开放在她眼前:“你看,这里面十有八九又是在说国夫的事,我是真的倦了,你就帮帮我,给它们盖个章就行,好不好?”
濂溪没想到她竟会对自己撒娇,被这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期盼着,着实叫人无法拒绝。
“国主,臣帮你便是。”她撇开脸捧起奏折,移开半步又道,“不过臣只读出上面的内容,至于如何抉择,还是要国主您亲自来。”
姜小寇见她终于松口,捣头如蒜:“当然当然,你待会儿就按照我说的,找到对应的印章盖上去便好。”
两人就这么一个念一个听,半个时辰过去,折子还是剩了一大堆。
“不行,这样太慢了。濂溪,要是再遇见相同内容的,你总结便是,不用全读给我听。”
她打着呵欠,递上一杯茶道:“你去歇息会儿,再去找医师要点润嗓的,可别把嗓子弄坏了,我还要指着你看折子呢。”
“是,多谢国主体恤。”
姜小寇起身送走她,打算去隔壁找卫明言解解乏,不想又被人堵在了门口。
“国主,臣有要事禀告。”颜慎对着她拱手。
白尘也跟着行礼:“国主,我也有事告知。”
看到这两人一起出现,姜小寇当即警惕回到殿内,吩咐其他人离开并合上房门,这才发问:“何事?可是与卫明言有关?”
“回国主,确实如此。方才玉宁殿外有人形迹可疑,被护卫们抓住后方知是后院的夕涯。”
颜慎站在殿前道:“臣猜测他是奔着卫公子来的,因他并未伤人,臣只好把他放了。”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让护卫们最近警觉点儿,别扰了卫公子的清净。”姜小寇看向白尘,“后院今日如何?”
白尘跪下俯首:“回国主,今日后院解禁,大家都来到院中讨论,我来就是想说夕涯的事。”
“他受月沼刺激去了玉宁殿,如今什么都没看到就被护卫拿住,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知道了,你快起来吧,待会儿你还是颜护卫一起回去,省得引来怀疑。”
“谢国主。”
颜慎并未领命,而是追问道:“不知国主有何打算?”
“就按我方才说的去做,别让卫公子瞧出异样,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姜小寇挥挥手准备离开,门外又传来护卫的通报:“国主,夕涯求见。”
姜小寇:“……”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国主可是不想见他?”颜慎捕捉到她的不悦,低声问。
“嗯,确实不想,你寻个借口打发了吧。”她起身走向内间,忽又想起什么,回身道,“裴医师的住处准备得如何了?”
“回国主,已经打扫完毕,要想完全恢复还需几日。”
“行,你们抓紧些,再去找个能干聪明又懂些医术的人,我给你五日好好筛选,不可马虎。”
“是,国主。”颜慎目送她走进内间,转身领着白尘走出殿外。
正与护卫说情的夕涯见他出来,急忙奔上前:“颜护卫,能不能帮奴跟国主说说,奴真不是有意的。”
“国主累了,不想见人,请回吧。”颜慎板着脸往前,并不打算与他多说什么。
夕涯被他噎住,国主明明就在殿内,定是他们说了什么才会如此。
他当即换了目标,拉住一旁的白尘质问:“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自是国主有事审问,怎么,国主办事还需与你通报?”
颜慎一把打开他的手,将白尘护在身后:“国主让我带他回去,若是出了什么事,这里的护卫可都看着呢,夕夫侍只怕不好交代。”
夕涯收回手,藏在袖中揉了又揉,咬牙赔笑道:“颜护卫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敢管国主的事,不过是觉得好奇罢了。”
“既然颜护卫说国主疲乏,那我跟您一道回去便是,还请颜护卫莫忘帮我美言几句,今日玉宁殿之事着实是个误会。”
说着,他抽走腰间的玉佩,不着痕迹地塞进颜慎握剑那只手。
“夕夫侍放心,只要你不乱来,我便不会拿你。”颜慎送回玉佩,回头催促白尘往后院去。
落在后面的夕涯眼皮一耷,目露凶光,不就是个靠娘的护卫,拽什么?等他哪日见到国主,定要狠狠说上一说!
他捏紧玉佩,小跑着追上两人回到后院。
“进去吧,好好待着,别又惹事。”
颜慎恶狠狠推着白尘进了房间,背着其他人低声道:“我知道国主叫你做什么,之后几日你把信息写好交给我,暂时不要出后院,以免惹来怀疑。”
“谨遵国主旨意。”白尘恭敬跪地,直到颜慎离开才站起,合上房门将一切好奇隔绝在外。
跟在后面看热闹的夕涯见状,连忙回了自己屋,扶着桌沿暗暗庆幸自己乖乖跟他们回来了,若是方才硬闯,只怕已把祸事惹上了身。
这个白尘还真是个扫把星,每次碰见他都没好事,以后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妙,至于玉宁殿那位……
夕涯撑着脑袋想了会儿,既然玉宁殿周围不让进,那他就在附近守着,总有能瞧见的时候,若是能与那国夫搞好关系,他何愁没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