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鬼见这种草药价值没有佛手参那么高,根据年份,最好的十年生的鬼见约摸可以卖到十两银子一株。
而温以良发现的这一片生长不到半年,估计是有人采过之后留下残根后来新生的,大概有个二十来株。
新生的鬼见药力不够,也没人会采摘,更何况普通村民不认识这种草药,而认识的采药人看到年份这么浅的根本不会采,刚好便宜了温以良。
只见他手指轻抚过后,那二十几株细嫩的鬼见宛如饮了琼浆玉液般,茎干迅速变粗,叶片伸展成椭圆,颜色由浅绿变为深绿,根部的土壤拱起露出一抹赤红色,眨眼间就长成了十年份的成熟模样。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当惊呼神迹。
温以良带上细布手套,小心把二十几株鬼见挖出来整棵放进背篓,上面还扔了浅浅一层猪草掩盖。
接下来他没停歇,继续边走边找,断断续续找到了丹参、黄芪、柴胡、铁石斛等几种常见的草药,放进背篓时无一都是品相俱佳,拿到药材铺都能卖上好价钱。
一早上的收获已经足够,温以良今天还要去县城接着义诊,便早早回家,刚进门就看到孟煊抱着温婉婉在给她梳辫子洗脸,一家人准备吃饭。
简简单单的葱花鸡蛋饼和凉拌黄瓜、小米粥,几人吃完,温以良把背篓递给孟煊。
孟煊一看惊讶不已:“这是温郎一大早出去这一会儿功夫采到的?”
“对,”温以良点点头,“跟其他的一起收好,后日我陪你一起去找田掌柜。”
孟煊沉默了一会,怀疑温以良是不是有什么不便外传的独家采药秘诀。怎么他随便出去山上转一圈,采的草药比得上别人忙活半年?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看看温郎温和坦荡的笑容还是把这种怀疑压到了心底。
兴许只是单纯运气好呢。
今日孟煊要去拜访几个小药铺老板谈供货的事,毕竟自家夫君都要开医馆了总不能还去别人家药铺抓药。
温以良照旧和冯小虎一起去了县城,今日病患倒没有那般多,温以良抽空去找了县城的老字号景氏酒馆,跟老板谈制备高度白酒的事情。
得益于前世学到的知识,他大概知道怎么提纯出酒精——无非就是利用水和酒精沸点不同而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原理倒是简单,但怎样保证容器无菌,制备做到绝对干净是个难题。
冯小虎说酒馆老板姓景,是个年纪约摸三十岁的哥儿,男人主内他主外,丝毫不在意街坊眼里对于哥儿抛头露面的偏见,一个人靠着祖上传了三代的秘法,酿出了一种名为‘闻风醉’的烈酒,名扬四方。
这种最接近医用酒精的酒正是温以良所看好的,他浅尝了一口,估计闻风醉约莫有个三十几度,虽然还比不上末世前的知名白酒,但在这个世界已经属于优质白酒了。
景老板对于温以良酿造纯度更高更烈的酒这一提议很是心动,听他简单说完制备方法茅塞顿开,当即就要动手实验,被温以良拦住了,两人就应该使用的器具、蒸馏和再提纯、封装方法等做了深入探讨。
末世前有简单的萃取精馏法和真空脱水法都可行,但实际生产中较成熟的方法是共沸精馏和萃取精馏,所需设备简单、投资小,可单塔分离多组分混合物。
温以良简单画了制备的工艺图纸,所需的支架、冷凝管、收集器都没有,两人一致认为最合适的容器是瓷器。
由于市面上没有合适的器具,还只能定制,暂时急不来。
温以良留下一页医用酒精制备方法和图纸,没在意景老板复杂难言欲言又止的目光,就这么把制备工艺秘诀交给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签订了保密契约和订单,约定酒精制备出来要优先供给温氏医馆,每月至少一百瓶,每瓶一斤的量,然后随意摆摆手走了,踩着余晖回到家。
孟煊今日事情也谈的很顺利,不仅谈好了常见草药的供货,凭着多年人脉交情拿到了实惠的价格,还抽空找木匠帮医馆定制了需要的药斗子、压台、单人榻、屏风、桌椅板凳等东西。
温以良一边看他给药院子的扣子参和佛手参浇水,一边听他絮絮叨叨说着一天忙碌的事情,安静微笑,帮他递东西提水搭把手,做些琐碎的小事。
孟煊嘀嘀咕咕了好久,一转身,见温以良目光专心致志看着自己,眉目温柔,认真听自己唠唠叨叨,忽然羞赧,“温郎听烦了吧?些许小事……”
“不是小事。关于你的事我都想知道,我乐意听。”温以良眉眼弯弯笑着摇头,“听自己夫郎说话怎么会嫌烦?这几日忙碌,每日只有这点时间才能听到你话家常,我想念得紧呢。”
“什么夫郎?做戏给外人看而已……”孟煊不好意思嘀咕,红着脸撇过头不肯理他了。
“真的吗?只是做戏?”
温以良坏笑着反问,拉过他的手替他把垂落的袖子重新卷起来,看孟哥儿实在害羞,没好把人逼得太紧。
“哥哥、孟哥哥,吃饭啦!”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一身翠绿棉布衣裳的温婉婉欢快跑过来,一蹦一跳,头上的粉色蝴蝶结随之起落,可爱极了。
李婶打发温婉婉过来喊人,温以良突然发现自己的小妹妹说话流利了很多,至少简短的一句话没有结结巴巴,高兴抱起她转了几个圈,乐得温婉婉咯咯咯笑不停。
看着身形高大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和可爱的娃娃,孟煊朱唇轻扬,也笑了。
第三天,温以良先陪孟煊到县城见了仁和堂的田掌柜和方少东家,给带来的草药做了估价。
鬼见以每株十一两银子的价格被仁和堂当场收了,一共二十一株,得二百三十一两银子。其他几种常见品质好的草药也以高于市面一成的价格收了,得银三两。
百年佛手参以一百五十两银子的起拍价拿去拍卖,事后仁和堂抽一成的手续费,另外少东家果然如约邀请他们五日后参加罗洲县的药材拍卖会,地点就在县城郊外的某处私人庄园。
几人脾性相投,生意谈的爽快,方少东家当场付了二百三十四两银子,温以良又以医馆的名义跟仁和堂定了虎骨、鹿茸、肉苁蓉等一些本地不常见的药材。
做生意,就是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嘛。
气氛热络时,方少东家又提起邀温以良来仁和堂坐诊的事,温以良乐得卖他们一个面子,笑着答应了,约定每月八号、十八号各去坐诊一天。
双方道别后,夫妇俩出门后温以良推说自己不善理财,温家传统一向是夫郎执掌中馈,把刚得的二百多两银子全塞给了孟煊,吓了他一跳。
反应过来后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心里美滋滋的。
不得不说,温郎在某些方面真的很会讨好自己。去钱庄存银的路上孟煊心想道。
甚合他意。
县衙七日义诊结束,一群病患依依不舍劝温大夫留在县城开医馆,薛县令早知道他为了夫郎去意已决,没有去劝,见薛夫人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儿子扭扭捏捏想去告别又不好意思,一时心思复杂。
短短几天,温以良不仅收获了百姓的真心爱戴和神医的美名,还结识了仁和堂的方老东家、景氏酒铺的景老板、开木器行的熊老板等几个本地商户,还与官府打好了关系。
就连衙役、门房这种小人物都找他看过诊,或多或少承过他的情。
他相信下次温以良前来,要进自己的县衙大门甚至都不用通报。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大夫确实医术了得,且为人谦逊温润和善,难得的是还有几分城府,表面看上去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其实外热内冷性格警惕,很难有人真正与他坦诚相交。
尤其是自己身边那个看似正直喜欢端着长辈架子的温县丞,似乎现在都还没摸清这年轻神医的脾性。
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还仰仗这位神医能多拿几瓶玉露出来,才不屑于管闲事。
三日后,温氏医馆在林水镇选好了铺面,准备开业。
温以良跟铺子的东家签了租约,以每年五十两银子的价格租下了临街的二进院子,外间看诊,里间分了几间房当‘住院部’兼加工炮制药材的处理间。后面的厢房除了留三间给药童和伙计住,还有两间朝南宽敞的给温以良当宿舍自住,以防偶尔需要过夜什么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当初跟着他打杂的仁和堂的两个小伙计竟也要跟着他走,方老东家笑着埋怨说他赚走自家银子不说还顺手拐跑了自家伙计,这下可欠了仁和堂一个大人情。
这些温以良都好脾气应了,那两个小伙计一个张三郎一个刘大牛,都是老实勤快肯干,且管理药铺经验丰富的优秀人才,仁和堂愿意放人他自然愿意收。于是便由着方老东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大方的许了他优先看病不用排队的好处,这下哄得方老东家眉开眼笑,连道他够义气。
准备开医馆的间隙温以良抽空带着孟煊去参加仁和堂的拍卖会。
拍卖会所在地是一个隐蔽的宅子,拿着请帖方能入内,温以良在里面见到了本地几乎所有富商豪绅,自然包括他熟识和不待见的几位,没见到的还有不愿露面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大药商们。
拍卖会名不虚传,场上的药材大都罕见且珍贵。
磨成粉能美肤的东海珍珠、补精固阳的虎鞭、见血封喉的狼毒草、吊命的百年老参、向来只用于进贡的龙涎香等等,都是孟煊从未见过的。
一种比一种名贵,随着拍卖接近尾声拍品价格也来越高。
还出现了一件拍品,是温以良心动却买不起的。
那是一件穿上能暖身养宫的天蚕纱衣,轻薄却不透光,素雅柔滑细腻,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夺人心神。
真想知道孟哥儿穿上是什么样子。温以良心想。
可惜这件天蚕纱衣最后被一位锦帕遮面满身罗翠的夫人买去了。
日头西斜,拍卖近尾声,在百年佛手参被一位富贵老爷以三百五十两银子拍下后,幕后主持拍卖的方少东家两手空空上台,神秘一笑道:“现在即将揭晓最后一件拍品,诸位不妨猜猜是什么?”
台下众人哄笑。
“哈,你手上什么都没有,耍人玩呢?”
“就是,结束了就赶紧下来,老爷们急着回家,谁有空跟你玩!”
“这卖的什么关子?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
孟煊正为自己家的药材卖出比预期高一倍的高价激动,听闻也好奇探出头,果然看见方少东家手中确实空空如也。
人群躁动,吊足了胃口后下一秒就听他朗声道:“最后一件拍品,乃是来自温氏医馆的温神医!拍品乃是一个承诺。温神医承诺:只要病人在未断气前送到温氏医馆,保证救活!”
霎时人群一片哗然。
“什么?保证救活?温神医?这谁?他以为他是阎王爷吗?生死薄上画一笔就行了?”
“嘘,别乱说话!温神医你不知道?近来名声大噪的温大夫,县衙连诊七天无一失手的那个!”
“治病救人的事竟还能拿来拍卖?真的假的?他怎么保证一定能救活?”
“试试吧,都说了是神医,万一是真的呢?听说薛县令都对他青眼有加。花点银子能买命的事,你不想要?”
“我出一百两!”
“两百两!”
“四百两!”
“我也想要!我出五百两!”
“我出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
竞价声此起彼伏,孟煊转头满脸讶异看着温以良,随后眼中爆发出亮晶晶的璀璨光芒。
温以良表面八风不动内心却尴尬极了,没想到方少东家这么搞,被人当场围观装逼,简直射死。
然而当他被漂亮的孟哥儿以这样崇拜的目光注视着,突然觉得其实偶尔装个逼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