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一位严谨务实的好老师,他从来都不会惯着任何一位学生的小性子。
然而这些天以来,他甚至都差点忘记了在和未来黑魔王沟通时,每句话尾刻意捎带上一声汤姆。
“你最近看起来状态很糟糕。”善心的教授最终还是委婉地提醒了一句。
面色比平日更加苍白的少年惯性向前走了几步,才堪堪停下迈出的脚。他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此时走廊上小巫师们的嬉闹喧哗才真正入了耳,连同某个令人条件反射性厌恶的声音。
“谢谢关心,教授,我想我最近分明是如同热烈的火焰般容光焕发,每天都疯得格外健康。”里德尔回过头来,高高挑起眉梢,傲慢地拉长着音节回道。
你要不要先听听看自己在说些什么鬼话?
邓布利多沉默了整整五秒钟。他觉得以伏地魔的魔法素养和在黑魔法道路上如同脱缰的野马般驰骋的学识,应该很难遭到什么咒语的暗算,但眼前的人明显不太正常。
是研究黑魔法终于阴沟里翻船了?又或者是,魂器的影响?
他盯向里德尔的胸前,那里似乎隐隐散发出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如果没有其他要紧事的话,请允许我先行离开。”
里德尔负着手,右手食指随着周遭学生渐远的跑步声焦躁地轻点着左手手背,垂下的眼眸中闪过暗红的光泽。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作为一名教授以及副校长,我有义务告诫所有学生,蛇类并不是校规范围内允许携带的宠物,即便你给它施上了完美的混淆咒。”邓布利多伸手轻轻阻拦下了掉头就想走的斯莱特林蛇佬腔,努力崩住严肃的表情,“当然,把蛇尾打个结冒充领带也是不可以的。”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点什么,邓布利多教授。我没有违规豢养宠物,这只是米瑞尔的阿尼玛格斯。”
挂在胸前的细小毒蛇在蛇佬腔的命令下听话地抬起了它尖尖的三角脑袋,朝着前方吐出殷红的信子。
“全靠我教导有方,果然我才是最有资格当老师的人。”里德尔突然就骄傲自得了起来。
“……那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要把米瑞尔盘在脖子上?”
里德尔停顿了短短几瞬,便继续理所当然地骄傲说道:“我乐意。”
邓布利多动用教授的权限,连人带蛇一起把他强行丢进了医疗室。
他坐在安静的走道里,隔着半掩的门神色复杂地看着被诊断为严重睡眠不足,并在无梦酣睡剂的作用下不情不愿入睡的危险黑魔王,再次陷入了头疼之中。
“汤姆这个毛病持续多久了?”他忍不住看向一同跟过来的米瑞尔。
“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有些许睡眠障碍罢了。毕竟作为级长每天都忙得要死,要上十二门课,还有乱七八糟的活动,甚至都累到退出了魁地奇球队。”米瑞尔风轻云淡地回答,“我们要相信医师的判断,邓布利多教授。”
“我并不认为什么样的睡眠障碍能让他把一条普通的蛇幻想成你的阿尼玛格斯,尤其是你们才刚刚上完同一门课。”
“睡眠不足是这个样子的,多大的事睡一觉就好。”米瑞尔坚定地说道,“不过放心吧,我保证他即便再怎么失眠也不会因此闹出什么乱子来,为此我还贴心地放了个魂器进行实时监督。”
她举起了尾巴尖正勾着自己小臂摇摆的黑色小蛇,小蛇又乖巧地吐了吐信子。
“原来这是你的魂器。”邓布利多忧愁地揉了揉眉心。
“魂器可不是个好东西,米瑞尔,我完全想象不到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畏惧死亡。”
“只有畏惧死亡的人才会去研究魂器?”
“当然,就像伏地魔所代表的含义一样。”
米瑞尔低下了头,用鞋尖轻轻摩擦起地面,仿佛地上的细小灰尘突然激起了她无与伦比的兴趣。
半晌,她将视线重新转移到小蛇身上,并在邓布利多诧异的目光下干脆利落地一把厉火烧掉了它。
“放心吧,教授,如果你不希望我制作魂器的话,我不做就是了。”她拍了拍手,乖巧地承诺。
第二天,从强制睡眠中苏醒过来的里德尔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能不能立刻转校到德姆斯特朗去。
他觉得自己在邓布利多诡异的目光下已经脏了,这个霍格活茨是待不下去了。
“我从来未曾料想过,所谓的会发疯,竟然指的是这种发疯。”他面色阴沉地说道。
“没什么,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米瑞尔体贴地安慰他,“一般学到这个阶段大家都会认为自己已经逐渐理解了一切,并试图用自己发懵的大脑去解析万事万物。当年我也有一段时间坚信只要把人的脑袋插在狗的身上,狗就能对我说人话了呢。”
“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们源流派贵就贵在从不在意流言蜚语。”她给自己格外要脸面的学生递了个苹果。
里德尔并不想接话,也不想吃什么苹果。他转过身子,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米瑞尔收回手,安静地在一旁吃掉了属于病人的慰问品。
产生意识疯癫的症状时,一般情况下都是快要承受不住源流知识的侵蚀了,需要先缓一缓,等待身体的自我修复。但拥有缺陷的灵魂显然会更加艰难,这将极大程度上拖累学习的进程。
她曾经以为这位上进的学生想要获得保护魔法单纯是为了修复自己存在问题的灵魂,现在看来,却似乎还有一种她曾经不屑于去考虑的、或者说是对交界地黄金律法下的永生子民而言过于普通的理由。
假如修复灵魂不再是唯一的激励饵食的话……仅仅只是一次性恢复灵魂原状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只需要刷一个万能的回归性原理,就能够重置一切异常。但即便不需要额外的信仰,让一位信奉黑夜律法的异教徒去使用黄金律法的祷告也总归是一件堪比吃屎的恶心事情。
“明天,明天我来帮你复原灵魂。”
她看着从被子里瞬间弹坐起来的学生,惆怅地想着,当老师实在是太难了,她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里德尔从不会被短暂的失败绊住前进的步伐,他至今仍然在对灵魂以及永生方面的研究进行积极探索。虽然米瑞尔提供了一种极具诱惑力的未来,但如果一个人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别人身上,就会陷入长久的被动讨好与等待当中,他一向深谙于此。
既然世界上拥有魂器这样的不死手段,自然也会存在其他方法。曾经的他从接触魔法到破解魂器之题仅仅只花了五年时间,那么只要有充足的耐心,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一定能够找到更好的出路。
前提是,没有一个不讲道理的存在作为对比,时刻打击着人的自信心。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总是能够轻易做到他呕心沥血也无法做到的事。
里德尔怀揣掺杂着嫉妒的期待心情,在第二天白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跟随米瑞尔回到了密室。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段?”他不服气地问道,“我确信英国巫师界内未曾记录过任何有效方法。”
“是我家乡的特殊法门。”
米瑞尔看起来并不想过多介绍什么,但里德尔依旧敏感地从寥寥几个单词中提炼出了一个荒谬的事实。
“所以……你早就知道能够解决我灵魂问题的办法了,却直到现在才告诉我?”
“你在向我抱怨?”米瑞尔不高兴地撇下嘴角。
“我没有这个意思。”
里德尔垂下双眼,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乖巧而温顺:“因为你曾经说过,希望我能够尽快恢复,并很乐意为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的确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但之所以会拖到今天,也算是你自己造成的,汤姆。”米瑞尔交叠起双手,表情中透露出难以言说的愁苦。
“这个方法会令我非常、非常地难受,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抚平创伤。而上一次使用到它,是因为格威迪翁在你的诅咒下陷入了极难逆转的死境。”她遗憾地说道,“如果你没有多此一举的话,或许也不至于痛苦至今。”
“我已经为我鲁莽的行为感到忏愧了,老师。希望你能够谅解,我的一切过激行为,皆是出于害怕被你所抛弃。”里德尔凝望着拥有深不可测能力的女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真诚顺从。
“行了,我们流派一向对学生溺爱纵容。过程中可能会有一点点不舒服,你准备好了吗?”
“我早已习惯苦痛。”
里德尔看到米瑞尔展开双手,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这个行为甚至没有引发任何他能够感知到的魔力波动。然而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却突兀地浸入了他的骨髓,火辣的疼痛在堆积,如同千万条细流汇聚成的滔天波浪,开始冲刷着他的身体。
有几个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再次回到了1998年的霍格沃茨。
随后,痛苦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一种自从制作第一个魂器以来,他已经几十年未曾感受到的平静,这甚至给他带来了数秒的茫然。
里德尔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表情更加不愉快的米瑞尔。
“谢谢。”他由衷地慨叹道。
“我们流派一向溺爱学生。”米瑞尔摆了摆手,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这周末,希望我优秀的学生能够顺利将格林德沃引到费德罗特去。”
“放心交给我吧。祝你玩得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米瑞尔(摊手):虽然可怜的学生受了大半年折磨,但我可是要吃屎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