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我昨晚做梦了,是关于游欢的。梦很长,但内容很短,就那么几个单一的画面,可我醒不来,所以连早上的闹钟声都没听到过。这几天,我第一次做梦,还那么奇怪。
梦里的开始,朦胧模糊间,一直是同桌的游欢突然不坐我旁边了,意识蓦然清醒,下一秒入眼的,便是游欢坐在了离我好远的前面。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是因为我当时开不了口还是怎么了,我没有问她走的原因,也没有挽留。
梦里我和她在那时好像互不认识对方一样,因为我没因她没有任何理由的离开而想哭,她也始至终没看我一眼。但我似乎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似乎很平静又似很空洞麻木,说不出的一股难言的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她收拾了书包要走,我抓住从我座位走过的游欢的手腕,我一直低着头,仍没有哭,却也没有说话,她未言但也未走,画面就这么停住了。
当时我为什么要拉住她?我潜意识里觉得她走了,我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心里就格外难受。
在梦里,我应该是不认识她的,但又是认识她的,而且似乎我在犹豫挣扎什么。很奇怪吧,一会认识一会不认识的,矛盾。可能因为那只是一场没有逻辑可言的梦,无厘头,莫名其妙。
然后,我和她一直沉默,画面不知何时悄然回到梦的初始,我又在看着游欢不曾回头的背影,这些镜头不停地轮回重复,我沉默孤单地坐在后面,她清冷无言地坐在前面,班里好像只有我俩。
低头看到的便是九颗糖果。
九颗糖果……我隐隐想起什么,好像,是我跟游欢在高中时代的一场……冷战?
我不知道,明明梦里重复那么多次,我却永远没去改变一些什么,我望着她,隐约觉得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隔在我们中间。我在梦里自始至终没哭过,这个梦就像一场无声的电影,清清冷冷,毫无起伏的播放着,放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止尽……
我醒来,心里是压抑的,却仍做不出什么反应,莫名地,有种绝望油然而生。我觉得我应该去哭的,可我哭不出来,面无表情地穿了衣服下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站在门前,手放在门把上,我脑海中回顾这些,心里一直隐隐抽疼,我想,它是真的在难过,可我不知道它替我难过的点在哪。我很笨,所去我不想去多想。
我在逃避。
嘘,不是,别想了。
打开门之前我还在想今天该怎么和疯子小姐相处,是一言不发,还是厚着脸皮扯东扯西,当我看到空荡荡的客厅时,第一反应是她在浴室,我视线一转,走了过去,浴室的门是开着的,整个屋子静悄悄的,这让我想到那个静悄悄的梦,没有高潮,没有起伏,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疯子小姐不在家,五天来第一次不在。
没有喜悦,没有兴奋,心里全是醒来后的低落,我冷静地走到那扇觊觎许久的新大门,它散发着金属的厚重感,看上去如此坚不可摧,也许,它就是梦里,我和游欢之间那个看不清摸不着的隔阂。
我垂着眸,紧紧握住双手,眼神坚定地一狠。
我要逃跑,我要找游欢,我要知道我失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未如此迫切。
我握住把手往下按,门把跟没有劲的面条一样轻松地沉下去。
门里没有发出应有的解锁声音。
果然,门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能打开,否则疯子小姐没必要特意换一个门,更不可能这么放心地离开。
松开手,我盯着那个需要输入密码的一块面板,上面还可以指纹输入,虽然每次疯子小姐开门身子都挡住了,我猜十有八九就是指纹开门,不然不会那么快。
密码,我不可能知道。
指纹,我除了疯子小姐主动碰我的那几次,我从来没跟她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更勿论肢体接触了。我要是想得到她的指纹,先不说其可能性,前提就必须有工具。
工具的话,电影里采集别人的指纹有什么途径?我现在真地十分后悔没有多看刑侦片,犯罪片。
不,采集指纹能用的前提,是我能够自由活动,我压根没法拿着采集到的指纹去制造能够使用的东西。
我死死咬住下唇。我真蠢!
我一手环胸,一手抵着胳膊扣在下巴处沉思,在门前来回走动,眼珠子向身后滑动,打算边想边查看这个屋子,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和有价值的信息。
我来到疯子小姐的房间门前。
疯子小姐虽然睡在客厅,可她占据了一间屋子,并且没有在我面前进入过它,里面应该有她的东西。我尝试打开它,不出所料,门被锁了,需要钥匙,而这个锁并不是我家的,而是她自己另换的。
一连的失败,我没有受挫,因为心里早有准备。我有条不紊地继续翻查沙发以及茶几的抽屉,同时警惕地注意大门外的动静,不过依旧没有收获。我动作很仔细,我怕疯子小姐事先预料而在一些东西上做下陷阱记号,以便回来后检查我有没有动过的痕迹。
我胸口因过于谨慎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而稍快地起伏,时不时抬眼看时间,背后渗出细汗,最终一无所获。
我不甘心地皱着眉,来到厨房,注视着各式各样插在菜刀收纳架中的刀子,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犹豫要不要拿一把,但还是有所顾忌地放弃了。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跟疯子小姐打一架然后控制起来逃跑,或者把她打晕过去抢夺手机报警,但我没有把握打得过她,而她也一直很警惕,从她时刻注意我的动向表情就能知道。
她很谨慎,敏锐的可怕。
而这个金属门的存在,直接断了我第一条路,就算我把疯子小姐控制起来也没法逃跑,我出不了这个门,而我威胁她告诉我密码的话……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她赤红着双眼,歇斯底里的疯魔样子,我到现在都还发怵。
疯子小姐不是那种会妥协于我的威胁的人,这种想法理所当然地跳出来,还十分肯定,因为从她的眼神来看,她真的是个疯批,她完全不怕死,随时可以跟人同归于尽,即便这些天她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但我很清楚,她根本不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她是个很恐怖的存在。
和一个亡命之徒打斗起来是万分不划算的选择。
疯子小姐很危险,我对她的这个称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骗。
她要杀我,在95天后,所以我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被她麻痹。
对了!
我可以在控制疯子小姐后,强行按着她去解锁大门啊!或者是,直接抢了手机报警,未必就一定要通过偷袭她打晕才拿到手机,不过所有的前提都是疯子小姐处于弱势,被我控制才行。
巨大的欣喜自胸口迸射出来,就像干枯地大地迎来了它多年不见的雨水,但又很快消失。
但是,我压根不知道疯子小姐的武力值,有一点毋庸置疑,她体力精力都很好,搬东西整理这个家,几乎都是她完成的,长达几个小时的工作量,她脸不红气不喘,甚至游刃有余地调侃我,而且晚上还能在我悄无声息地开门时立马惊醒,至于力气……
我哪天测试一下就知道了,如果她不刻意隐藏的话。
假如她杀过很多人,身为女人,大多数是智取和偷袭吧,但不能忽略她有格斗术之类的武功在身上。
不能因为疯子小姐是女人,不能因为是女人就小看。女人同样有无限的潜能和可能性,甚至很多时候,她们比男性还强,强在细心,这在危急关头极有可能决定成败。
同时我得注意疯子小姐身上是否随身藏刀,不然争斗中我被她猝不及防地捅了一刀,那估计不好受,结局铁定是我败然后被杀。
如果能够不经历风险,不花费体力就能控制疯子小姐就好了,我得优先考虑这个方案。
我把空调关了,去阳台开窗通风,任由冷风吹我,让我因各种希望和计划而沸腾的内心稍稍平复下来。
现在,我充满希望,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人流涌动,眼里全是光,很快,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站在下面的某一处,自由自在地呼吸,行走,和我的恋人游欢携手同行,那时,我的记忆可能也回来了。
当我彻底静下心来后,我有些冷地搓了搓手,一直在温室里,穿的衣服本就少,还对着风口吹,我有点受不住地关上窗户,回到客厅,把空调重新开起,然后拽了一条卧室里的被单随意披在身上,随手拿了本漫画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等温度回来了,我又把被单扯了下来。
也不晓得疯子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我眼见中午快到了,想了想,然后起身去厨房洗菜淘米,简单地做了两菜一汤,吃完后洗了碗回到沙发上继续看漫画。
照进来的阳光一点点变换它的位置,颜色也越来越深沉,不知不觉我看完手里的这本书,想继续看,发现没有下一本,一时间难受的紧,在书柜上寻找连续的书号,这时,门那边出现动静了。
我双眼一沉。
疯子小姐回来了。
我若无其事地继续找自己的书,听着那人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脚步声,渐渐屏息。